第322章 山娃壮年62集-《两代人的爱情》

  刘宇浩收了笑容,俯身去看那张纸。阳光从窗棂斜射进来,在《调资方案》纸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把山娃写的字迹照得格外清晰。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沉吟道:

  “我看,得先成立个“调资领导小组”。连升两级不是小事,得有章法——先把条件列出来,让大家对着条件往上靠,提名、评定、通过,一步一步来,省得后面有人说闲话。”

  山娃跟着点头,伸手翻开了后面另一张纸,纸边都被汗浸得发卷了,递给了刘宇浩沉声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今早我草拟了几条晋升条件,你给看看把把关。”

  刘宇浩接过稿纸,手指在粗糙的稿纸上摩挲着。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他却像是没听见,眉头微微蹙着,一行一行往下看,他逐字逐句地念着:

  “第一条,对工厂里有特殊贡献的。

  第二条,对工厂里有重大经济效益的。

  第三条,对工厂里提出合理化建议,采纳后产生收益的。

  第四条,对工厂里技术革新带来效益的。

  第五条,对工厂里生产管理有贡献的。

  第六条,对工厂里市场销售有贡献的。”

  刘宇浩看完以后,沉默片刻,若有所思的建议说:

  手指在第六条\"市场销售有贡献的\"下面顿了顿,忽然抬头,眼里闪着点琢磨事儿的光泽,说道:\"每条后面加个括弧吧,用奖项的名义晋升工资。比如第一条叫(贡献奖),第二条(效益奖),这样一眼就能瞅明白。\"

  山娃拿起笔在纸上划着,笔尖在\"合理化建议\"后面顿了顿,添上括弧\"(建议奖)\"三个字。就微笑着和刘宇浩解释说:

  “这主意不错,像给每条加了个小帽子,言简意赅,一目了然。”他搁下笔,指尖在桌沿上敲了敲,拧着双眸又问道:

  \"那领导小组的人选呢?你觉得谁来参加合适?\"

  \"承包集团的成员都得参加。\"刘宇浩眯着眼笑,眼角的皱纹里像是藏着算计,提议说道。山娃沉思片刻,补充说:

  \"除了承包集团成员,在增加两名,组成七人的‘调资领导小组’;办公室你得参加,办理一切调资手续,你是操盘手;制帮车间人多,方主任也得算上,这样正好七人组成。\"

  “我看行,你找曹厂长汇报一下吧,如果他没意见,就按照咱俩商量的抓紧时间运作,调资手续办理我来跑。”刘宇浩表态说道。

  “那好!我和曹厂长汇报一下,再听听他的意见。”山娃也表态说道。

  山娃送他到门口,刚拉开门,一股热浪就涌了进来,把屋里的风油精味冲得淡了些。刘宇浩回头冲他摆了摆手,脚步轻快地消失在走廊尽头,背影在阳光下缩成个小小的黑点。

  山娃转身往曹厂长办公室走去, 山娃到了之后,敲了敲厂长办公室的门,喊道:

  “曹厂长,我进来了。”

  里面传来曹厂长洪亮的声音:“请进!”

  曹厂长正站在窗边抽烟,窗台上的仙人球被晒得蔫头耷脑。见山娃进来,他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指着桌上的凉茶:

  “刚泡的,喝了凉快凉快。”

  山娃接过茶杯,喝了几口,就把和刘宇浩商量的方案一五一十说了。

  山娃把修改好的《调资方案》和晋升两级的条件以及领导小组名单递过去,曹厂长看着看着,眉头渐渐舒展,最后“啪”地一拍桌子说:

  “好!就该这么办!”

  “这个法子好!以往调资,总有人为了长半级工资就吵翻天,这次用‘奖项’的名义形式,既体面又公道。”

  他起身走到山娃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嘱咐说:“记住!调资是争取民心的关键,得像熬粥似的,小火慢炖。等第二轮承包前再办,那时候大家心气儿最高,办这事最合适。”

  “我想着,赶在第二轮承包前,大约在11月份办利索普调工资和晋升两级工资的事。等到十二月份就该考核第一轮三年承包指标,签订下一轮承包协议了。”山娃顺着他的话头说。

  “对对对!咱俩还是不谋而合,最佳时机,办最关键事,选对关键人,就没有不成功的。哈哈哈!”曹厂长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里蕴含着阳谋。这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山娃走出办公楼时,抬头看了看天。夏日炎炎,却云淡风轻,厂里的烟囱正冒着笔直的白烟,车间里传来机器的轰鸣——这调资的事,就像田里的苗,得慢慢浇,细细长,才能盼到好收成。

  他攥了攥手里的稿纸,脚步轻快地往财务科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赶紧把这事敲定好了,要抓住第二轮承包前夕的好时机。

  秋初的风已经带了些凉意,卷着路边槐树叶的边角,在半壁山的土路上扫出细碎的声响。山娃踩着这沙沙声往家走,裤脚沾了一路的尘土——从兴隆县到老家的长途车晃了三个钟头,他攥着扶手的手心一直是潮的,心里像揣了团乱麻,越拧越紧。

  《调资方案》的事总算落了定。前几天跟刘宇浩对着表格核到后半夜,铅笔尖在“工龄补贴”那栏戳出好几个小洞;又跟曹厂长在办公室磨了俩上午,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了小山,才把“第二轮承包前公布”的《调资方案》,日子敲定在11月30之前完成。

  可这些事刚一确定结束,家里的事又让山娃放心不下:父亲送母亲回老家半壁山的事就像根刺,扎得他坐立不安。都第五天了,父亲没回东北的消息,母亲那边更是连个电话都没有——翻盖好的房子没装电话,他只能托村头小卖部留意,可每次打过去,小卖部的王婶都说“没见着你妈出门”。

  “父亲总不能真在半壁山陪着母亲吧?”山娃想着,踢开脚边一块石子,石子滚进路边的玉米地,惊起几只蚂蚱。他想起临走前父亲拍他胳膊的力道:“你妈就想住住新翻盖的老屋子,我陪她待两天就回东北,你安心上班。”可真要回东北,怎么也该绕到兴隆县跟他说一声。山娃咬了咬下唇,脚步又快了些——秋阳斜斜地照下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倒像是有人在身后催着似的。

  推开老院木门时,“吱呀”一声惊得他心猛地一跳。院子里的向日葵早就败了,花盘垂在秆子上,被虫蛀得坑坑洼洼。新房的玻璃窗擦得亮,可窗棂上没挂窗帘,看着有点空落落的。山娃刚要喊“妈”,屋里就传来一阵含糊的呓语,他赶紧掀了门帘进去。

  一股土腥味混着说不清的潮气扑面而来。火炕上铺着的蓝布褥子歪在一边,炕梢赫然摆着把菜刀,刀刃上还沾着点锈迹。而母亲秀兰就躺在地上,铺着从炕上扯下来的薄被,头发像团乱草披在肩上,棉袄的扣子崩开了两颗,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她侧身蜷着,像是怕冷,又像是在躲什么,呼吸又轻又急。

  “妈!”山娃冲过去,蹲下身时膝盖磕在砖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他伸手想扶母亲,手指刚碰到她的胳膊,秀兰就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眼直勾勾的,瞳孔有点散,像是没聚焦。山娃心里一沉——这眼神他太熟悉了,前几年母亲犯病时,就是这样看着天花板,幻听说:“你听!房梁上有人在唱歌”。

  “妈,地上凉。”他放柔了声音,伸手去捋母亲额前的乱发,“咱回炕上睡,啊?”

  秀兰却突然坐了起来,动作快得不像个刚睡醒的人。她盯着山娃看了几秒,突然咧开嘴,“哈哈”地笑起来,声音又尖又涩,像指甲刮过玻璃:“炕上有鬼!”

  山娃的后背“嗖”地窜起一股凉气,吓得有点毛骨悚然。

  “我前儿把被褥铺炕上,”秀兰拍着地上的薄被,眼神往炕梢瞟,像是怕被谁听见,“第二天一睁眼,人跟被都在地上!我放了菜刀镇着——你看!”她指着炕梢的菜刀,语气得意又慌张,“没用!那鬼厉害着呢,能搬得动我!”

  山娃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哪有什么鬼?是幻视,是病又犯了。他强压着喉咙口的发紧,伸手去扶母亲:

  “妈!咱不胡说,是您夜里自己挪下来的。地上脏,我扶您上炕。”

  秀兰却使劲挣开他的手,往后缩了缩:

  “别碰我!鬼要借你的手抓我!”

  山娃没再硬拉。他先拿起笤帚,把炕上的尘土扫干净,又把地上的被褥抱起来,抖了抖上面的灰——被角磨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棉絮。他把被褥重新铺在炕上,拍了拍,劝慰着秀兰妈说:

  “您看!炕是干净的。菜刀我收起来,有我在,啥都别怕。”说着就把菜刀拿到厨房,塞进了碗柜最底层。

  等他回来,秀兰已经乖乖坐到了炕沿上,只是眼神还发飘。山娃蹲在她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妈,我爸呢?他没在这儿陪您?”

  “他?”秀兰嗤笑一声,嘴角撇得老高,气囊囊地说:

  “送我回来当天就走了,去东北找那小老婆了。”

  山娃听了皱起眉,他怨恨父亲怎么也应该安顿好母亲再走,临走时也应该到兴隆和自己见一面,就这样一走了之,哪有当父亲的样子呢?

  他转头往灶房看,锅台上蒙着层灰,水缸里的水只剩个底,案板上空空如也。他伸手摸了摸炕面,冰凉冰凉的,像是好几天没烧过火了。

  “妈,您这几天没做饭?”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秀兰抠着炕沿的木纹,漫不经心地说:

  “没有!挨家挨户要饭吃,省事!”

  “要饭?”山娃噌地站起来,眼睛都红了。老房虽偏,可村里都是沾亲带故的,母亲这样走街串巷去要饭,得多让人戳脊梁?他刚要再问,院门口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老婶的大嗓门:

  “山娃?你可回来了!”

  老婶掀帘进来,看见山娃就往他跟前凑,压低声音却又藏不住焦急:

  “你妈这几天没黑夜没白天地闹!夜里在院里哭,说有人追她;白天就往别家跑,看见人家吃饭就站着不走——你看她这头发,这衣裳,哪像个过日子的样啊?”

  她指了指秀兰,又叹口气,又说:

  “你爸也真放心,把人一扔就走了?”

  “我爸说陪她两天……”山娃的话没说完就咽了回去。说这些有什么用?他看着母亲,母亲正盯着墙角,手指在膝盖上画着圈,像是没听见他们说话。

  “赶紧接回兴隆去吧!”老婶拉了拉他的胳膊,神兮兮地接着说:

  “你妈这精神头,一个人在这儿要出大事!前儿她往河边走,要不是我看见拉回来,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