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及时雨-《晋中镜》

  “殷忧不能寐,苦此夜难颓。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运往无淹物,年逝觉已催。”

  司空府,偏厅上,卞粹对着张华吟诵起这首诗,然后苦苦一笑,想不到这首诗终成谶语。

  卞粹已将卞瑄奉齐王命令杀于恩灭口之事告知张华,张华听后捋须不言。

  卞粹面带惭色道:“他是糊涂,但也是玄仁无能,未能及时阻止,才致今日之祸。”

  张华摇头道:“他可并不糊涂,你念的这诗却是不太应景,倒像是你糊涂了。”

  “原来还有人记得这首诗,在卞家夜宴上玄慈先生故意让千里兄当众抚琴,大概是想试探我会作何反应,更想借此判断我是有真才实学还是徒有其表?”

  只见卞壼带着一白袍少年疾步走进来,卞粹望向他们,沉着脸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退下。”

  雨轻见卞壼神色紧张,抢先解释道:“听说张爷爷近来身体不适,故而我才来府上探望,玄仁先生就莫要责备小姨夫了。”

  张华摆手道:“罢了,想来他们也是无心的。”

  雨轻走至张华身前,稍显犹豫道:“张爷爷,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是有心来看我,那就不如讲来听听吧。”

  “我手下一支商队途径徐州时,遇到了一伙劫匪,他们的头目正是成皋县邬家管事朱全,不成想邬家抢劫案了结后,他假死脱身,之后还召集了一众难民在下邳闹事,致使太守恬铭遇刺身亡。

  我的手下擒住朱全,经审问后得知朱全的背后竟是葛长卿,而那葛长卿脚踏两只船,身为齐王的幕僚,暗地里却给赵王办事,多半邬家的宝藏也已经落入赵王之手。

  葛长卿假借齐王命令让玄慈先生除掉于恩,欲要嫁祸给张爷爷,也应是赵王的手笔。”

  张华没有接话,卞粹在旁道:“就算朱全之言属实,没有任何证据,也难以定葛长卿的罪,更牵扯不到赵王。”

  雨轻双手递给卞粹一封信,说道:“这是葛长卿杀害侍御史刘振的证据。”

  邬家之事败露后,葛长卿便派人杀朱全灭口,李如柏设计将他救走,后囚禁在呼啸山庄。

  崔意先前截获葛长卿给赵王的密信,信中讲到已买通鲁郡公府的一名门客,欲借他之手除掉刘振,不管最后刘振是死于何人之手,只要有此证据,由葛长卿替卞瑄背锅再合适不过。

  张华不禁呵呵一笑:“望之能做你的小姨夫,当真是幸事。”

  雨轻望着卞粹笑道:“有他这个处处护我周全的小姨夫,对我来说也是幸事。”

  卞粹眉宇舒展,没想到雨轻竟真能替卞瑄解困。

  曹魏时期卞夫人生前有意隐藏家族实力,将母族其中一支分了出去,正是如今的济阴卞氏。

  雨轻父亲生前待在洛阳那段期间担心被裴家人监视,故而与卞家来往不多,但在他离开洛阳前,却找过卞粹,希望卞家可以照拂雨轻一二。

  卞粹娶张司空之女,是为了更接近朝廷中枢,但他与卞瑄不同,行事保守,隐藏的也更深。

  雨轻同张华闲聊一会,就说想去看看小姨,然后就先行离开了。

  卞壼主动陪张华下棋,卞粹也随之走开,当他匆匆穿过游廊,望见雨轻还在前面慢悠悠走着,便叫住了她。

  “虽然你只是女郎,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你诗才横溢,不过仅仅有文采,可是远远不够的。”

  “玄仁先生,其实我并无诗才,不过及时解了你们的困局,也算是没有辜负卞家的期望。”

  “你贸然来司空府,就不怕我岳丈起疑?”

  “如果我不破局,玄慈先生大概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慷慨赴死,过去许多生命白白的牺牲,血都白流了,你们还想要这样的苦难再重来一次吗?”

  卞粹无言以对,雨轻却道:“我希望你们尽早离开原来的死局,重新开局进入新的生局,正所谓不破不立,大破大立,晓喻新生。”

  卞粹闻之一震,雨轻真诚的说道:“既然我已经踏上这条道路,自当拼尽全力庇护你们所有人,也请你们相信我。”

  卢府,书房,一身素袍的年轻人正伏案写文章,当有人走进来,他手中的笔停顿一下,然后又继续写着。

  “连杯茶都没有,看来子谅你是真的不欢迎我来。”

  卢琛冷笑一声:“我实在没有料到房兄会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自然也就没有准备你喝的茶。”

  房阳来到洛阳已有些时日,身为河间王司马颙的主簿,又是心腹智囊,自是要为河间王作些打算。

  清河房氏向来和范阳卢氏交好,房阳此番是何来意,卢琛心下已猜出了七八分。

  房阳呵呵笑道:“子谅这么说,倒像是与我生分了,子渊若是还在洛阳,自是不会如此待客。”

  “想必房兄应该清楚子渊因何返回祖宅,你和他往后却是真的要生分了。”

  房阳为了那本兵书,把算盘打到卢琦身上,卢琛不与他计较,也是看在两家的面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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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阳意有所指的道:“子谅这是同我生气,还是同令尊生气呢?”

  房阳已劝说河间王司马颙加入成都王司马颖阵营,准备合兵对抗长沙王司马乂。

  如今房阳是以卢志盟友的身份来拜访,想来卢琛又能奈他何?

  房阳见卢琛并未答话,又笑道:“我看道儒和洛阳令楚颂之走得很近,朝中皆知张司空和赵王不合已久,但他却始终无法扳倒赵王,我担心道儒选错了阵营,带累了你,到时后悔晚矣。”

  “道儒选择与谁合作,仅是道儒个人的立场,还影响不到整个清河崔氏,更不可能左右到范阳卢氏。”

  卢琛把羊须笔轻轻搁在笔架上,又道:“你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葛长卿就是自作聪明,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与他又有何不同?”

  房阳尴尬笑道:“我知道自己能力不足,难以为成都王分忧,故而前来找你相商。”

  卢琛毫不留情地道:“你是想先利用夏侯骏的旧部除掉军司李哙,再设好陷阱引秦王司马柬入关中,我不妨告诉你,梁王之所以与你们合作,是要从河间王手中夺取关中兵力,你的如意算盘势必会落空。

  我劝你尽早收手,以免清河房氏受到多方势力的打压。”

  房阳道:“就算我现在收手,但邺城令也不会就此收手。”

  卢琛重新拿起羊须笔,冷声道:“我们卢家的事就不需要你费心了,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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