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安史之乱(3)-《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

  暮色四合,上官宅的朱漆大门在残阳下泛着沉郁的光。正厅内,檀香袅袅,上官清端坐于梨花木椅上,指尖轻叩着扶手。

  她方才那番话落定,娜仁与杨玉环皆是一怔,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娜仁眼中闪过几分警惕,杨玉环则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随即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立于厅中那道清瘦却挺拔的身影。

  张起灵一袭玄色劲装,墨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侧脸线条冷硬如刻。他迎上上官清的视线,声音没有半分波澜:“天佑星,我打算退出不良人。此次前来,是与你谈件私事。”

  上官清闻言,面上的疏离顿时化开,她直起身,唇角漾开一抹轻快的笑:“早说嘛,灵叔。自家人不说外话,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定当尽力。”她刻意加重了“自家人”三字,目光在张起灵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位曾在不良人里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眉宇间少了几分肃杀,却多了层说不清的沉郁。

  张起灵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身侧的娜仁和杨玉环,语气依旧平淡:“这两位是我的徒弟,想暂时托付在你这里。”

  上官清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眼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顾虑。她指尖一顿,沉吟道:“这点小事自然没问题……只是,大帅知道吗?”不良人的规矩森严,私藏外人绝非小事,更何况是张起灵带来的人。

  张起灵正欲转身的动作蓦地一顿,背影僵了半秒,才缓缓吐出两个字:“不知道。”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转过身,看向娜仁和杨玉环,目光在两人脸上短暂停留:“你们且在此处安心待着,等我处理完事情,自会回来。”

  娜仁往前一步,身形挺直如松,语气里带着几分执拗:“若是……你不回来呢?”她的眼神锐利,像极了草原上等待猎物的鹰。

  张起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厅内的檀香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连烛火都收敛了跳动。最终,他抬眼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声音里难得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长白山,等我。”

  话音落,他再没回头,玄色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正厅,只留下木门轻阖的微响。

  娜仁和杨玉环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久久没有言语。娜仁紧抿着唇,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短刀;杨玉环则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担忧。

  “两位不必忧心。”上官清适时开口,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灵叔向来说一不二。母亲常说,他这人看着冷,心里却比谁都重诺。”她站起身,对门外唤道:“小兰。”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青衣侍女应声而入,屈膝行礼:“夫人。”

  “带两位客人去东厢房安置,好生伺候着。”上官清吩咐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小兰应下,转向娜仁和杨玉环,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姑娘,这边请。”

  娜仁和杨玉环对视一眼,跟着小兰离开了正厅。脚步声渐远,空旷的大厅里只剩下上官清一人。她缓缓转过身,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方才的笑意一点点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辨的神色。

  指尖再次叩上扶手,这一次,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灵叔此举,分明是将这两个姑娘置于风暴的边缘,而她上官宅,怕是要被卷入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漩涡里了。

  洛阳失陷的消息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长安上空虚假的繁华。不过半日功夫,茶馆酒肆里的喧嚣都变了调,原本议论诗词风月的人们,此刻都压低了声音,神色惶惶地传递着那个令人心悸的消息——曾经的神都,如今已落入安禄山叛军之手。

  兴庆宫,沉香亭畔

  李隆基正倚在廊下,看着池中锦鲤摆尾,指尖捻着一枚刚摘下的牡丹花瓣。当内侍跌跌撞撞跪伏于地,颤声禀报“洛阳失陷”时,那枚花瓣“啪”地落在地上,他猛地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案几,杯盏倾侧,茶水泼了满案。

  “什么?!”李隆基的声音陡然拔高,平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拧成一团,鬓边的玉簪因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洛阳……那可是东都!守军何在?郑重是干什么吃的?!”盛怒之下,他胸口剧烈起伏,龙椅的扶手被攥得咯吱作响。

  高力士垂首立于一旁,神色凝重如铁,等圣人的怒火稍歇,才缓缓开口:“回圣人,洛阳城破时,郑将军已经殉国。安禄山已命史思明领三万铁骑,正往潼关去了。”

  “潼关……”李隆基喃喃念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猛地转向高力士,“力士!传朕旨意——调安西、河西所有能动的兵马,即刻驰援潼关!”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狠戾,“还有,起用高仙芝,让他即刻赶赴潼关主事!另外,派边令诚去监军,给朕看好高仙芝,不许他有半分差错!”

  高力士心头微沉,却不敢多言,躬身叩首:“奴才遵旨。”说罢,便疾步转身,袍角翻飞间,带起一阵急促的风。

  就在此时,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杨贵妃款步而来,云鬓高耸,身披紫绡罗裙,见李隆基面色铁青,便柔声道:“圣人,臣妾听闻了些风声。”

  李隆基见是她,脸色稍缓,强压下怒火,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来了,太真。”

  杨贵妃指尖微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眼波流转间带着安抚:“圣人不必烦心。

  大唐的铁骑踏遍四方,安禄山不过跳梁小丑,岂能挡得住天威?潼关有险可守,高将军又是沙场老将,定会逢凶化吉的。”

  李隆基望着她温婉的眉眼,心中的焦躁似乎被抚平了些,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大唐的根基,没那么容易动摇。”只是他握着贵妃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而此时,长安城外的驿站里,高仙芝正对着铜镜整理盔甲。听闻圣旨,他沉默地接了印信,最后看了一眼长安的方向——那座金碧辉煌的都城,此刻像一头沉睡着的巨兽,却不知已危机四伏。

  他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身后,安西、河西的军队正星夜兼程,朝着潼关的方向汇聚。

  李府,内室

  烛火摇曳,映着李林甫蜡黄的脸。他躺在锦被中,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喘息声。

  听到洛阳失陷的消息时,他先是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随后竟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像破旧的风箱。

  “呵呵……洛阳……失陷了……”他歪过头,看着守在床边的儿子李岫,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圣人……早已不是开元年间那个圣人了啊……”

  李岫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疑惑:“阿耶何出此言?圣人已经派高仙芝去守潼关了,再说,咱们只是丢了洛阳,长安还有重兵把守,怎么会保不住?”

  李林甫缓缓摇了摇头,枯瘦的手指抓住李岫的衣袖,力道却意外地大:

  “你不懂……圣人此人,多疑又敏感。高仙芝在潼关手握安西、河西数十万兵马,那是大唐最精锐的边军啊……圣人怎么可能放心?”

  他喘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必定会派太监去监军……为将者,最怕的就是掣肘!边令诚那等小人,只会坏事!”

  李岫心中一紧:“那……那怎么办?”

  “傻孩子……”李林甫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却清明了几分,“到时候……不行就远离长安吧。往南去,越远越好。”他咳了几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却浑然不觉,“为父……不行了。世人都骂我奸相,可这大唐表面的繁华,是我一点点撑起来的啊……”

  他望着帐顶的缠枝纹,语气里带着无尽的疲惫:“等我死了,朝中必定会有人清算我们李家。你记住,一定要小心杨钊……”

  话音未落,他的手猛地垂落,眼睛却还望着帐顶,仿佛还在看着他辅佐过的盛世,又看着这盛世一点点崩塌。

  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天宝十一载,这个见证了开元盛世荣光,也亲手为大唐埋下衰败伏笔的一代奸相,终究是去了。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落在他枯槁的脸上,像一层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