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争功-《心理咨询室》

  玄阴特使的伤情稳定下来,枯槁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活气,至少不再时刻威胁魂体溃散。堡主铁战采纳了我的谏言,一门心思扑在固守待援上,整肃内部、操练军马、囤积物资,整个堡垒如同一只蜷缩起来、布满尖刺的铁刺猬。

  而我,则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悄然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网。

  第一步棋,落在我带来的那十几个心腹手下身上。张散、李迷、王纶等人被编入“陷阵死士营”担任教头,这绝非虚职。铁战需要他们百战余生的经验和那股子狠劲来淬炼新兵。而我,则暗中授意他们,训练要狠,但更要懂得收买人心。

  训练场上,他们是冷酷无情的魔鬼教头,新兵稍有懈怠便是皮鞭加身,或是被丢进模拟叛军“怨念骨刺”攻击的法阵中哀嚎。但当训练结束,他们又会拿出堡内配给之外的、从战场缴获或通过老鼹渠道弄来的劣质魂酒、阴兽肉干,与新兵们席地而坐,大口灌着,唾沫横飞地讲述黑风谷的惨烈、逃亡路上的搏杀,尤其是“老大”赵铁柱如何带着他们一次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如何劈碎那可怕的骨刺,如何从黑石堡杀到铁壁堡。故事的主角永远是“老大”,故事的核心永远是“跟着老大才能活命,才能杀敌立功!”

  这些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亲身经历,远比空洞的口号更有力量。新兵们听着,看着教头们身上狰狞的伤疤,眼中最初的恐惧和怨恨,逐渐被敬畏、向往,甚至一丝盲目的狂热所取代。

  尤其是在几次小规模的叛军斥候袭扰中,张散他们身先士卒,以最小的代价全歼来敌,其悍勇和精准的战术更是在底层士兵心中树立了近乎无敌的形象。潜移默化间,“赵先生手下那些教头”成了士兵们私下议论的焦点,“赵先生”的名字,也开始在底层军营中悄然流传,带着一种神秘的色彩。

  第二步棋,在堡主府的军议厅中。每日的军情分析、战术推演,是我展现“价值”的舞台。铁战倚重我的谋略,我的建议也往往切中要害。

  一次,哨探回报,叛军一支约五百人的精锐部队,在距离铁壁堡百里外的“黑风峡”频繁活动,似乎在修筑工事,有建立前进据点的意图。军议厅内,将领们群情激愤,认为这是叛军的挑衅,纷纷请战,要求主动出击,拔掉这颗钉子。

  铁战也有些意动,目光扫向我:“赵先生,你以为如何?”

  我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手指点在黑风峡的位置,声音冷静:“堡主,诸位将军,叛军此举,看似挑衅,实则为饵。”

  “饵?” 众将愕然。

  “正是。” 我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黑风峡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不假。然其距离我堡百里,距离叛军控制的苍林堡亦有百余里,孤悬于外,补给困难。叛军为何要在此建立据点?若为进攻我堡跳板,距离过远;若为防御,则毫无必要,徒耗兵力。”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其真实目的,不外有二:其一,诱使我军出堡野战,脱离坚固城防,彼时叛军主力或埋伏于途中,或趁机突袭我堡空虚之处!其二,便是试探!试探我铁壁堡在经历黑风谷大败后,是龟缩不出,还是尚有锐气?若我军贸然出击,无论胜败,都会暴露虚实,为叛军后续总攻提供依据!”

  我的分析条理清晰,直指核心。铁战和将领们脸上的激愤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后怕。

  “那依先生之见?” 铁战沉声问道。

  “以不变应万变!” 我斩钉截铁,“其一,加派精锐斥候,严密监控黑风峡叛军动向,尤其注意其补给路线及周围是否有伏兵迹象。其二,令驻守黑风峡对面‘鹰嘴崖’的厉锋将军所部,加固工事,多设疑兵,摆出随时可能进攻黑风峡的姿态,给叛军持续施加压力,令其不敢轻动,更不敢抽调兵力他顾!其三,堡内守军,枕戈待旦,外松内紧,示敌以弱,让叛军以为我们真的被打怕了,不敢出堡一步!待其懈怠,或酆都援军抵达之时,再雷霆一击,方为上策!”

  我的建议层层递进,攻守兼备,虚实结合。铁战听完,猛地一拍桌子:“好!就依先生之计!”

  数日后,斥候回报,果然在黑风峡通往苍林堡的必经之路上,发现了大规模叛军精锐埋伏的痕迹!若非按兵不动,后果不堪设想!消息传回,军议厅内一片哗然,众将看向我的目光彻底变了,充满了由衷的敬佩和后怕。铁战更是拍着我的肩膀,连声赞叹:“先生真乃神机妙算!吾之臂膀也!” 这一役,虽未动刀兵,却让我的威信在铁壁堡高层中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第三步棋,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在于玄阴特使的“首肯”。我二郎神神使的身份,是悬在玄阴头上的一把利剑,也是他最大的倚仗和希望。他需要我查清地府乱象,更需要借我的身份为酆都争取天庭的“可能”援助。

  因此,在几次堡主府的重要决策会议,尤其是涉及到军队部署、物资调配等核心问题时,玄阴特使总会“恰好”身体有所恢复,愿意“旁听”。当铁战就某些关键问题,比如精锐部队的布防、重要物资仓库的守卫人选等征询意见时,玄阴特使往往会在沉默片刻后,看似随意地提一句:“此事…赵先生洞悉全局,深谙兵事,堡主不妨多听听赵先生的见解?” 或者在我提出建议后,微微颔首,赞一句:“赵先生思虑周全,老成谋国。”

  这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分量却重逾千斤!酆都巡狩特使的身份,代表着阎君的意志!他的“首肯”,无疑是对我最大的背书!铁战本就倚重我的才能,如今再加上特使的明确支持,我的建议几乎等同于命令。几次下来,铁壁堡的核心决策圈,已经默认了“赵先生”拥有仅次于堡主和特使的发言权。

  机会终于在一次真正的危机中降临。一支伪装成溃败官军残部的叛军精锐,利用复杂的幻术符箓和缴获的制式装备,骗过了外围的警戒哨卡,悄然渗透到距离铁壁堡不足三十里的一处废弃矿洞集结,意图在深夜发动突袭,里应外合(堡内或许仍有未被肃清的内应),一举攻破城门!

  当外围的警戒法阵被强行触发,发出凄厉警报时,叛军先锋数百精锐已经如同鬼魅般扑到了堡墙之下,云梯钩索瞬间架起!堡墙上顿时一片混乱,新兵惊恐,老兵怒吼,弓弩手仓促反击,效果甚微!

  “顶住!给我顶住!” 铁战在城楼怒吼,亲自挥刀斩杀了一名试图后退的军官,但形势岌岌可危!叛军显然蓄谋已久,攻势极其凶猛,更夹杂着数名手持“怨念骨刺”的邪修,骨刺的黑气不断腐蚀着城防法阵的光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带着张散、李迷等十几名心腹教头,如同旋风般冲上城楼。我并未直接冲向最危险的缺口,而是迅速扫视战场,立刻锁定了那几名正在疯狂破坏法阵节点的骨刺邪修!

  “张散!左翼第三云梯下,灰袍持骨杖者!李迷!右翼第二箭垛旁,黑袍!王纶带人,压制攀城之敌!其他人,随我杀邪修!” 我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穿透了混乱的战场!

  命令清晰,目标明确!

  张散、李迷如同两道离弦之箭,带着数名悍勇的老兵,无视了头顶落下的箭矢和滚木礌石,以悍不畏死的姿态,直扑各自的目标!那些骨刺邪修专注于破坏法阵,猝不及防之下,被近身缠住,邪术威力大减!

  而我,则盯上了居中指挥、气息最强的一个骨刺邪修。此人周身笼罩在浓郁的黑气中,手中骨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枯寂波动。我眼中寒光一闪,渊海境的力量不再刻意压制,混合着血晶的凶戾邪气轰然爆发,身形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那邪修似乎感应到危机,猛地抬头,眼中黑芒爆射,骨刺带着一道惨绿色的邪光直刺而来!

  “雕虫小技!” 我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右手并指如剑,一缕凝聚到极致、融合了人皇气锋锐与模拟神气堂皇的金色剑罡瞬间点出!后发先至!

  嗤!

  金色剑罡轻易洞穿了邪修的护体黑气,精准地点在他持骨刺的手腕上!

  “啊——!” 邪修惨嚎一声,手腕连同骨刺瞬间被霸道的剑气绞碎!黑气溃散,露出下面一张惊骇欲绝的惨白面孔!

  我欺身而进,左手如电,一把扼住他的咽喉,恐怖的力量瞬间封禁了他的魂力!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眨眼之间!

  主心骨被擒,另外几名邪修也被张散等人死死缠住击杀,叛军的攻势顿时一滞!城墙上压力骤减!

  “叛军头目已擒!杀!” 我高举着那如死狗般的邪修,厉声大喝,声音如同雷霆传遍城头!

  “赵先生威武!”

  “杀光叛军!”

  城头上的守军瞬间士气大振!亲眼目睹“赵先生”如同神兵天降,瞬间斩杀擒获敌方核心邪修,这比任何鼓舞都有效!士兵们爆发出震天的怒吼,滚木礌石、沸油金汁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弓弩手也稳住了阵脚,箭矢如蝗!攀上城头的叛军被迅速清剿,后续的攻势也被彻底遏制!

  战斗很快结束。渗透进来的数百叛军精锐,除少数被俘,大部被歼灭于城下。铁壁堡有惊无险。

  战后,堡主府议事厅。铁战亲自为我斟了一杯地府特有的“血魂酿”,脸上满是激动和后怕:“赵先生!若非你洞察先机,临危不乱,雷霆出手,我铁壁堡今夜危矣!先生不仅是我铁壁堡的智囊,更是我铁壁堡的擎天玉柱!”

  玄阴特使也坐在一旁,虽然依旧虚弱,但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和一种更深层次的认同:“赵先生文武全才,智勇无双,实乃地府之幸!” 他这话,意有所指。

  经此一役,“赵先生”的名号在铁壁堡达到了顶点。从堡主铁战到最底层的士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堡主府的大小军务,铁战已习惯性地先询问我的意见。军队的调动布防,各营将领在执行前,也会下意识地看向我,等待我的首肯或补充。张散、李迷等人在军中的地位水涨船高,他们掌控的“陷阵死士营”隐隐成了堡内最强悍、也最受敬畏的力量,新兵以加入此营为荣。

  走在堡内的街道上,巡逻的士兵会不自觉地挺直腰板,投来敬畏的目光。搬运物资的民夫会停下脚步,恭敬地让开道路。那些曾经在军议厅对我这个“炮灰百夫长”心存疑虑的将领,如今见面也会主动抱拳,尊称一声“赵先生”。

  铁壁堡的权柄,在一次次运筹帷幄、一场场临危决断中,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转移。铁战依旧是名义上的堡主,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座堡垒真正的定海神针,是那位深居简出、却仿佛能掌控一切的“赵先生”。

  酆都的援军,终于在万众期盼中抵达铁壁堡。旌旗蔽空,甲胄森然,如同黑色的铁流涌入了堡垒。为首者,乃酆都鬼将“厉魄”,面如黑铁,身材魁梧,气息沉凝凶悍,身后跟着数名同样煞气腾腾的副将,以及足足五千名装备精良、气息肃杀的精锐阴兵!这股力量的出现,瞬间驱散了铁壁堡上空最后一丝阴霾,军民士气大振。

  然而,短暂的振奋过后,权力的碰撞立刻在堡主府内掀起了惊涛骇浪。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冻结。巨大的沙盘前,厉魄鬼将的手指重重敲在黑风谷的位置,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倨傲:“叛军盘踞黑风谷,已成瓮中之鳖!大军既至,自当雷霆扫穴!本将受阎君敕令,统领平叛大军,铁堡主当率本部人马,为我先锋,直捣黄龙!”

  他这话一出,铁战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先锋?说的好听,不过是炮灰!他豁然起身,魁梧的身躯散发出铁血煞气,声音同样强硬:“厉将军!酆都大军远道而来,铁某敬重!然则,此地乃铁壁堡治下!黑风谷之叛,铁某麾下将士血染疆场,最是熟悉敌情地形!将军初来乍到,贸然强攻,恐遭叛军算计!依铁某之见,大军当以我铁壁堡为根基,由铁某统筹调度,步步为营,方为稳妥!” 他强调的是“主家”之利,以及自己对前线的熟悉。

  “哼!” 厉魄鬼将冷笑一声,虎目圆睁,毫不掩饰轻蔑,“铁堡主此言差矣!黑风谷新败,损兵折将,连堡主都被人打得龟缩不出!谈何熟悉敌情?若非这位赵先生力挽狂澜,你这铁壁堡怕也早姓了叛军!让败军之将统筹调度酆都精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军权,必须掌握在酆都大将之手,方能确保无虞!谁知道你这堡内,还有没有没肃清的叛徒内应?” 他这话极其诛心,不仅否定了铁战的能力,更暗指其内部不稳。

  “厉魄!你休要血口喷人!” 铁战气得浑身发抖,手按刀柄,厅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他麾下的将领也纷纷怒目而视,手按兵器。厉魄身后的副将同样踏前一步,煞气腾腾。眼看一场火并就要爆发!

  “两位大人息怒!” 一直沉默旁观的玄阴特使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特使的威严和一丝疲惫的沙哑。他枯槁的手指在沙盘上缓缓划过:“大敌当前,自相争斗,徒令亲者痛仇者快!阎君旨意,是平定叛乱,收复失地!如何用兵,当以大局为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铁战和厉魄,缓缓道:“本使有个折中之策。大军一分为三!”

  “其一,由厉魄将军亲率本部三千精锐,并铁壁堡一千精兵,组成主力,自西南方向,沿官道正面直扑黑风谷,吸引叛军主力,稳扎稳打!”

  “其二,由铁战堡主,率领铁壁堡剩余精锐及本部亲信,并配属酆都一千精兵,组成奇兵,秘密南下,绕行至黑风谷南侧‘断魂岭’险地,寻机翻越,直插叛军后方,断其归路,焚其粮秣,与主力前后夹击!”

  “其三,剩余酆都一千精兵及铁壁堡守军,由本使坐镇,固守堡垒,确保根基不失,并随时策应两路大军!”

  玄阴特使的方案,看似平衡,实则暗藏玄机。主力正面强攻,看似稳妥,但功劳也相对分散,且要承受叛军最强的抵抗。而奇兵绕后突袭,一旦成功,便是直捣黄龙、斩首夺旗的首功!风险虽大,但回报惊人!

  果然,方案一出,刚刚还怒目相视的铁战和厉魄,目光瞬间都投向了那代表奇兵任务的“断魂岭”方向,眼中都燃起了炽热的火焰!谁都清楚,这次酆都大军势大,收复黑风谷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谁能拿下这奇兵突袭、奠定胜局的头功,谁就能在阎君面前露大脸,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此奇兵重任,非我莫属!” 铁战抢先一步,声音斩钉截铁,“我对黑风谷南麓地形了如指掌!麾下将士更熟悉山地奔袭!”

  “放屁!” 厉魄毫不客气地打断,“奇兵突袭,讲究的是精锐和速度!我酆都精锐,训练有素,甲坚器利,岂是你这些败军之卒可比?此路当由本将亲自统领!”

  “厉魄!你欺人太甚!”

  “铁战!你不知天高地厚!”

  两人如同斗鸡般再次争吵起来,唾沫横飞,寸步不让。围绕谁该去执行这看似危险实则蕴含泼天大功的奇兵任务,争论不休。厅内将领也分成了两派,互相攻讦,吵得面红耳赤。整整两天,议事厅如同菜市场,军情紧急,时间却在无谓的争吵中飞速流逝。

  第三天清晨,眼看再吵下去,战机都要被贻误。一直冷眼旁观,坐在角落的我缓缓站起身。我的动作并不大,但一股无形的、渊海境强者刻意释放的凝滞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嘈杂的大厅。所有的争吵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到我身上。

  我走到沙盘前,目光平静地扫过铁战和厉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二位大人皆为栋梁,如此争论,徒耗时间,于事无补。既然都想争这奇兵之功,不如…手底下见真章?”

  “哦?” 厉魄浓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赵先生有何高见?”

  “很简单。” 我指了指厅外空旷的校场,“二位大人,或者…二位大人麾下自认最强的战将,与赵某在此,公平一战。胜者,便统领奇兵,南下断魂岭!败者,统领主力,西南强攻!如何?”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谁也没想到,这位以智谋闻名的“赵先生”,竟会提出如此简单粗暴、却又直指核心的解决办法!

  铁战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战意!他自认实力强横,正想借此机会压一压厉魄的嚣张气焰!但还未等他开口,厉魄却发出一声嗤笑,目光如刀般射向我:“赵先生?久闻先生智计百出,却不知手上功夫如何?铁堡主身经百战,本将倒不好以大欺小。既然是你提出的建议…不若,就由赵先生你,代表铁壁堡一方,来与本将过过招?也让本将见识见识,能带着特使大人杀出重围的‘赵先生’,究竟有几分斤两!” 他显然看不起我这个“幕僚”,想拿我立威,彻底压服铁壁堡一方!

  “厉将军!” 铁战闻言大怒,正要阻止。我却抬手制止了他,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对着厉魄微微颔首:“厉将军既有此雅兴,赵某自当奉陪。”

  校场之上,气氛肃杀。数千名闻讯赶来的酆都精锐和铁壁堡士兵将校场围得水泄不通。厉魄鬼将身着狰狞的黑色重甲,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鬼头巨刃,煞气冲天,如同地狱走出的魔神。他看着我一身简单的皮甲,空着双手,眼中轻蔑之色更浓。

  “赵先生,请吧!本将让你三招!” 厉魄声如洪钟,充满了自信。

  我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厉将军不必相让。请。”

  “狂妄!” 厉魄眼中凶光一闪,不再废话,巨刃带起一道撕裂空气的凄厉鬼啸,裹挟着万钧之力,当头劈下!这一刀,势大力沉,足以开山裂石!围观的酆都士兵发出震天的喝彩,铁壁堡一方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面对这狂暴的一击,我脚下未动分毫。直到刀锋及体的刹那,身形才如同鬼魅般轻轻一侧!巨刃带着恐怖的劲风,擦着我的衣角重重劈在地上,轰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

  “一招。” 我的声音平静无波。

  厉魄瞳孔微缩,显然没料到我身法如此诡异。他怒吼一声,巨刃横扫,卷起一片腥风血雨般的刀罡,封锁我所有闪避空间!

  我依旧不动,直到刀罡临体,才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顺着刀罡的缝隙飘然而起,脚尖在巨刃宽阔的刀背上轻轻一点,借力飘出数丈,稳稳落地。

  “两招。”

  厉魄的脸色彻底变了,眼中再无轻视,只剩下凝重和一丝骇然!两次攻击,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他狂吼一声,周身煞气沸腾,巨刃之上燃起惨绿色的鬼火,速度力量陡然提升数倍!刀光化作一片死亡风暴,将我的身形彻底淹没!这是他的杀招——“百鬼夜行斩”!

  校场之上飞沙走石,鬼哭狼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风暴中心,我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够了。该结束了。

  面对那足以绞杀普通鬼将的刀罡风暴,我不退反进!右拳紧握,没有动用骨刃,也没有催动血晶邪力,仅仅调动了不足五成的渊海境人皇气!金色的辉光在拳头上凝聚,并不耀眼,却蕴含着一种浩瀚、堂皇、破灭万法的恐怖意志!

  “破!”

  一声低喝,如同惊雷炸响!

  金色的拳头,无视了漫天的鬼火刀罡,如同穿透一层薄纸般,精准无比、又霸道绝伦地,轰在了厉魄鬼头巨刃最核心的受力点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洪钟大吕般的巨响!狂暴的气浪以碰撞点为中心轰然炸开,将校场地面犁出深深的沟壑!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如同见鬼般的目光中!

  厉魄那柄狰狞的鬼头巨刃,竟被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拳,硬生生从中轰断!断刃旋转着飞上半空!

  而厉魄本人,如同被万斤巨锤砸中胸口,哇地喷出一大口精纯的魂血,高大的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校场边缘的围墙上,将那坚固的黑曜石墙都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痕!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再次喷出一口魂血,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只能靠着断墙,惊骇欲绝地看向场中那道依旧平静站立的身影!

  整个校场,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数千双眼睛,死死盯着场中那个负手而立、气息平稳的身影,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撼和敬畏!

  一拳!

  仅仅一拳!

  轰断了酆都鬼将的神兵!轰飞了凶名赫赫的厉魄将军!

  这…这真的是那个运筹帷幄的“赵先生”?!这简直是…人形凶兽!

  我缓缓收回拳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眼中再无半分倨傲只剩下恐惧的厉魄身上,声音清晰地传遍校场:“厉将军,承让。奇兵任务,归我铁壁堡了。”

  无人敢有异议!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争论都显得苍白可笑。

  翌日清晨,天色依旧阴沉。铁壁堡巨大的玄铁城门轰然洞开。

  厉魄鬼将脸色铁青,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惊惧和怨毒,率领着四千余名酆都精锐和一千铁壁堡士兵,如同黑色的洪流,朝着西南方向,沿着官道,浩浩荡荡地杀向黑风谷正面。马蹄声如雷,杀气腾腾。

  而另一边,规模稍小,却更加精悍的队伍悄然集结。铁战身披重甲,神情激动而肃穆。我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腰间悬着不起眼的骨刃,气息内敛,如同深渊。身后,是张散、李迷、王纶等十几名心腹教头,以及一千名由铁壁堡最精锐老兵和部分酆都配属的精兵组成的奇兵。所有人眼神锐利,沉默如铁。

  玄阴特使站在堡墙上,枯槁的脸上带着复杂的情绪,目光深深地落在我身上,微微颔首。

  “出发!” 铁战低吼一声。

  没有震天的口号,没有喧嚣的鼓噪。这只沉默的利刃,如同融入阴影的狼群,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掩护下,离开坚固的堡垒,一头扎进茫茫的阴界荒原,朝着南方那更加险峻、更加未知的“断魂岭”方向,急速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