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扯虎皮-《心理咨询室》

  泣血冥河的咆哮被甩在身后,铁壁堡那由巨大黑曜石垒砌、冰冷坚硬的轮廓终于近在眼前。

  堡墙高耸入阴云,墙面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和暗沉的污渍,散发出历经血火洗礼的沉重煞气。巨大的玄铁城门紧闭,城墙上巡逻的阴兵铠甲森然,弓弩上弦,警惕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荒原。空气中弥漫着紧绷的战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气息。

  “来者止步!报上名号!”城墙上传来厉声喝问,数支闪烁着幽光的弩箭锁定了我们这支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残兵。

  我强撑着透支的身体,将背上气息奄奄的玄阴特使轻轻放下,由张散和李迷搀扶着。我上前一步,尽管魂体黯淡,衣衫褴褛,血迹斑斑,但腰背挺得笔直,声音带着一种穿透阴风的嘶哑和不容置疑的肃杀:

  “黑风谷陷阵营百夫长,赵铁柱!护送酆都巡狩特使玄阴大人突围至此!特使大人身负阎君密令,遭叛徒暗算!速开城门,通禀铁战堡主!”

  “特使?!”城墙上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片刻,厚重的玄铁城门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开启一条仅容数人通过的缝隙。一队气息沉凝、铠甲精良的铁壁堡精锐阴兵迅速涌出,警惕地将我们包围。

  为首一名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将领,目光如电,先是扫过我们这群残兵败将,最后死死落在被张散和李迷架着、几乎不成人形的玄阴特使身上。当他看清特使身上那四条散发着枯寂衰败气息的暗金锁链时,瞳孔猛地一缩!

  “真的是玄阴大人!” 刀疤将领声音带着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快!护送大人入堡!医官!立刻准备!” 他不再有丝毫怀疑,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协助搀扶玄阴特使。精锐阴兵立刻让开通道,紧张而有序地将我们护送入堡。

  铁壁堡内部,远比黑风谷主营坚固、肃杀得多。街道宽阔,建筑多以巨石垒砌,棱角分明,透着一股硬朗的军人气息。随处可见巡逻的甲士和堆放的守城器械,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硝石的味道。我们被迅速安置在靠近堡主府的一处僻静院落,玄阴特使则被刀疤将领亲自带往堡内最深处的密室,由堡主铁战亲自安排救治和护卫。

  接下来几日,是难得的喘息之机。我拒绝了堡内医官的诊治,只索要了大量补充魂力的阴属性药材和安静的静室。表面上是疗伤,实则是全力压制体内那如同定时炸弹般的共工血晶!

  地府浓郁的阴气加上连番血战、亡命奔逃的消耗,让血晶的躁动反噬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额间那被渊海境人皇气强行封镇的晶石,如同活物般疯狂搏动,猩红的光芒在皮肤下明灭不定,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和嗜血暴戾的疯狂念头。冰冷的邪力如同毒蛇,不断冲击着封印,试图污染人皇气的本源。

  静室内,寒气四溢。我盘膝而坐,周身笼罩在浓郁的金色人皇气辉光中,如同怒海中的孤礁,抵御着血晶邪力掀起的惊涛骇浪。识海中,那片象征渊海境修为的金色海洋波涛汹涌,中心处,血晶所化的猩红光团如同沸腾的魔眼,不断冲击着金色的封印壁垒。每一次冲击,都让我的魂体剧烈颤抖,冷汗如浆涌出。

  “给我…镇!” 我低吼着,牙齿几乎咬碎,所有的意志都化为无形的巨锤,配合着人皇气的浩瀚伟力,一次次将血晶的躁动强行压下!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血晶的反噬,比任何外敌都更致命。

  就在我艰难压制血晶的第三日,堡主铁战的亲卫来到了院外。

  “赵百夫长,堡主有请,询问黑风谷战事详情。”

  该来的总会来。我缓缓收功,将翻腾的气血压下,额间的猩红光芒暂时隐去,只留下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阴鸷。换上堡内提供的制式干净皮甲,遮住满身伤痕,我跟随亲卫,走向堡主府那森严厚重的主厅。

  铁壁堡主铁战,人如其名。端坐在主位的他,身材异常魁梧,仿佛一座黑铁浇筑的山峦。面容刚毅,线条如同刀削斧劈,一双虎目开阖间精光四射,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和军人特有的铁血煞气。他看向走进来的我,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卑职赵铁柱,参见堡主!” 我抱拳行礼,声音沉稳,不卑不亢。

  “免礼。” 铁战的声音低沉有力,如同擂鼓,“赵铁柱,玄阴特使已告知本座,是你拼死将他从黑风谷那龙潭虎穴中救出。此乃大功!不过,本座更想知道,黑风谷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从黑风谷决战前堡主们的异常调动,到决战时苍林堡、黑岩堡防线的诡异崩溃,再到督战官的率先逃跑,最后是溃败时的混乱和堡主们可能的叛变投敌。我的叙述条理清晰,细节详实,尤其着重描述了叛军使用的、蕴含西天枯寂劣化之力的“怨念骨刺”,以及堡主势力与叛军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将所见所闻,用最冷静、最客观的军人口吻陈述出来。越是如此,越显得真实可信。铁战听着,脸色越来越沉,虎目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当听到黑岩堡督战军官可能接收叛军密信时,他猛地一拍扶手,坚硬的黑曜石扶手应声碎裂!

  “蛀虫!败类!该杀!” 铁战须发皆张,狂暴的煞气充斥整个大厅,连侍立一旁的亲卫都脸色发白,下意识后退半步。

  待他怒气稍平,我话锋一转,沉声道:“堡主息怒。卑职斗胆,敢问堡主,眼下铁壁堡当如何自处?”

  铁战目光如电射向我:“特使大人已向酆都发出急报,援军月内必至!在此之前,本座自当厉兵秣马,待援军一到,便挥师南下,踏平叛军,活剐了那几个叛徒,为死难的袍泽报仇雪恨!”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充满了复仇的怒火和军人的血性。

  “堡主壮志,卑职钦佩。”我微微躬身,随即抬起头,目光直视铁战,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局势的冷静,“然则,卑职以为,此时主动出击,恐非上策。”

  “哦?”铁战浓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审视,“你且说来!”

  我走到厅中悬挂的巨大阴界地图前,手指点向代表铁壁堡的位置。

  “其一,黑风谷新败,官军精锐尽丧,士气低迷。而叛军携大胜之威,气势正盛,又新得苍林、黑岩等数堡之地,势力大增,更兼有熟悉地形的叛徒引路。我军若仓促南下,以疲惫之师迎击士气正旺、以逸待劳之敌,胜算几何?”

  我的手指划过地图上铁壁堡周边区域。

  “其二,堡主可曾想过,黑岩、苍林等堡主为何叛变?除却私欲,是否也因他们认定地府官军已无胜算?若我军主力尽出,铁壁堡空虚,叛军只需分出一支偏师,绕道奇袭堡主根基之地,断我后路,届时前有强敌,后路断绝,我军危矣!”

  我的手指重重敲在铁壁堡的位置上。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堡主,您如何能确定,在您麾下,在铁壁堡内,就再没有如苍林、黑岩那样的蛀虫?玄阴大人被囚之事,绝非一两个堡主所能为!其背后牵扯之深,难以想象!大军出征,后方若有内鬼,与叛军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

  我声音不高,但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铁战的心头。他脸上的怒意渐渐被凝重和深思取代,虎目紧紧盯着地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铁战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询问。

  “卑职以为,当务之急,绝非复仇心切,贸然出击!” 我斩钉截铁,“而是——固守待援,肃清内患,整军备武!”

  “固守:依托铁壁堡天险,深沟高垒,加固城防,囤积物资。将堡外百里之地,化为层层陷阱与警戒区,令叛军难越雷池一步!”

  “肃清:堡主当以雷霆手段,借玄阴大人脱险之机,对内严加排查!尤其是与黑岩、苍林等堡有旧,或近期行为异常者!宁枉勿纵,务必将可能的隐患扼杀于萌芽!”

  “整军:收拢黑风谷溃兵,严加甄别、整训。同时,堡内原有军士,亦需加强操练,尤其是对抗‘怨念骨刺’之法!唯有自身强大,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待酆都大军一到,内外夹击,叛军与叛徒,必成瓮中之鳖!”

  我的分析条理分明,丝丝入扣,从敌我态势、心理博弈、后勤保障、内部隐患等各个角度,将主动出击的巨大风险和固守待援的绝对优势剖析得淋漓尽致。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冰冷的逻辑和基于事实的精准判断。

  铁战沉默了,整个大厅落针可闻。他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炮灰百夫长”。半晌,他猛地一拍扶手,长叹一声:“好!好一个‘固守待援,肃清内患,整军备武’!赵铁柱,本座倒是小瞧你了!此等见识,屈居百夫长,实乃埋没!从今日起,你便留在本座身边,参赞军机!”

  “谢堡主信任!卑职定当竭尽全力!” 我躬身领命,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被赏识的“激动”,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这一幕,恰好被闻讯赶来、在厅外稍作停留的玄阴特使看在眼里。他虽依旧枯槁,但魂体比之前稳固了不少,显然得到了极好的救治。他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和一丝更深的期许。显然,我刚才那番洞悉局势、力挽狂澜的谏言,彻底赢得了这位酆都特使的青眼。

  接下来的日子,铁壁堡的战争机器在我的谏言下彻底改变了方向。

  轰轰烈烈的筑城运动展开,堡垒外围挖起了深深的壕沟,布下了层层叠叠的陷阱和警戒法阵,高大的堡墙被进一步加固,闪烁着森然的符文光芒。堡内,一场由铁战亲自坐镇、刀疤将领(名为厉锋)执行的内部肃查也悄然展开,气氛紧张而压抑,数名与叛变堡主有染或行为可疑的中低级军官被秘密处决。

  而我,则成了堡主府中的常客。每日清晨,我都会准时出现在铁战的军议厅,或是在巨大的沙盘前推演局势,或是分析哨探传回的最新情报,或是针对叛军可能使用的战术提出防御和反制策略。

  我的建议往往一针见血,切中要害,提出的方案兼具实用性和可操作性,让铁战和其麾下将领刮目相看。很快,“赵先生”的名号便在铁壁堡高层中悄然传开,从一个拼死救出特使的勇夫,变成了堡主倚重的智囊幕僚。

  至于我带出来的那十几个心腹手下——张散、李迷、王纶等人,他们的价值也立刻被铁战所看重。这些从黑石堡魂狱杀出、又在黑风谷地狱和逃亡路上淬炼过的悍卒,每一个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老兵,尤其擅长小规模搏杀、丛林战、陷阱布置以及那股子悍不畏死的狠劲。

  他们被铁战直接编入了堡内最精锐的“陷阵死士营”,担任教头,负责操练那些新收拢的溃兵和新兵,将他们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战斗技巧和保命手段倾囊相授。训练场上,他们冷酷、高效、近乎残忍的训练方式,让那些新兵蛋子叫苦不迭,却也迅速蜕变成可战的悍卒。他们成了铁壁堡防御体系中一把淬毒的暗刃。

  酆都的信使早已带着玄阴特使的密信,在重重护卫下冲出了铁壁堡,消失在茫茫阴界之中。铁战脸上的焦虑一日日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和越来越强的信心。堡内军民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绝望的气息被顽强的斗志所取代。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再坚守月余,酆都的大军就将如天罚般降临!

  我站在加固后的堡墙上,眺望着远方阴云笼罩的荒原。血晶在额间深处传来一阵阵躁动不安的搏动,如同蛰伏的凶兽。我面无表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墙垛。

  月余…时间不算长,但在这危机四伏的地府前线,足以发生太多变数。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已然汹涌。而我,需要在这短暂的平静里,积蓄足够的力量,应对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铁壁堡的日子在紧张的备战中流逝,城墙一日高过一日,陷阱如同蛛网般在堡外蔓延。玄阴特使的魂体在铁战不惜代价的灵药滋养下,终于稳固了不少,虽然那四条枯寂锁链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但至少暂时脱离了魂飞魄散的危机。

  这日清晨,我刚从静室中艰难地压制住血晶又一次剧烈的躁动,额间残留的隐痛还未散去,一名穿着特使随从服饰的阴兵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外,低声道:“赵先生,特使大人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询。”

  来了。我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颔首:“知道了,烦请带路。”

  玄阴特使的居所位于堡主府最深处,由铁战亲卫和特使自己的随从双重把守,戒备森严。静室内弥漫着浓郁的灵药香气,掩盖了枯寂锁链散发出的衰败气息。玄阴特使靠坐在一张铺着厚厚阴兽皮毛的软榻上,脸色依旧枯槁,但眼神比之前锐利了许多。他挥手屏退了左右侍从。

  室内只剩下我们两人。

  玄阴特使的目光如同探针,在我身上来回扫视,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却直指核心:“赵铁柱…不,或许该称呼你别的?这几日观你行事,文武兼备,谋略深远,洞悉人心。如此才能,却屈居黑风谷炮灰营区区百夫长之职,更甘冒奇险救下本使…本使思来想去,总觉得…太过蹊跷。”

  他顿了顿,枯槁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软榻扶手,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你,究竟是何人?”

  来了!怀疑的种子终于发芽了。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甚至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弧度,仿佛早就等着这一刻。我站直了身体,那刻意收敛的、属于渊海境强者的沉稳气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眼神也变得坦然而深邃,不再是一个下级军官的恭谨,反而带上了一种近乎平等的审视。

  “特使大人果然明察秋毫。” 我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赞许,“不错,赵铁柱,不过是我在此界行走的一个化名罢了。”

  玄阴特使瞳孔微缩,身体微微前倾,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哦?那你的真实身份是?”

  我迎着他的目光,语气沉稳,一字一句道:“实不相瞒,我乃天上清源妙道真君——二郎显圣真君座下,神使‘翊卫’。”

  “什么?!” 玄阴特使失声惊呼,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二郎显圣真君!那可是天庭赫赫有名的战神,地位尊崇无比!他的座下神使?这身份的分量,足以压得整个地府都喘不过气!

  “不可能!” 玄阴特使几乎是本能地反驳,声音带着颤抖,“真君座下神使,怎会…怎会流落地府炮灰营?还落得如此境地?” 他死死盯着我,试图从我脸上找到一丝破绽。这个信息太过震撼,也太过离奇。

  我脸上没有任何被质疑的恼怒,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凝重。“特使大人有所不知。” 我微微叹了口气,“月前,真君于灌江口静修,忽感地府气运动荡,轮回隐有崩乱之兆。事关三界秩序,真君不敢怠慢,特遣我秘密潜入阴界,查探乱象根源。”

  我的语气变得低沉而严肃:“然而,一入地府,我便发现此地乱象之甚,远超想象!叛军四起,堡主倒戈,轮回通道竟似有外力干预痕迹!更有甚者…”

  我话锋一顿,眉头紧锁,似乎在回忆什么可怕之事,“我似乎感应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令人心悸的古老邪异气息在暗中搅动风云!但线索纷乱,如同雾里看花。为查清真相,揪出幕后黑手,我不得不隐匿身份,化作游魂,辗转潜入黑石堡魂狱,后又进入黑风谷炮灰营,从最底层开始探查。本想暗中查清源头,却不料叛军动作如此之快,更牵连到特使大人身陷囹圄。眼见大人身负阎君密令,又遭奸人暗算,事关重大,我权衡再三,才不得不暴露些许实力,冒险相救。”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真在点出了地府乱象和轮回异常(玄阴自己就是查这个的),假在身份和目的。我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肩负重任、忍辱负重、最终为了大局不得不暴露身份的天庭神使。同时,我刻意没有提及“怨念骨刺”与西天的关联,只含糊地说感应到“古老邪异气息”,将水搅浑,也给后续留足余地。

  玄阴特使脸上的惊骇和怀疑并未完全散去,他死死盯着我:“空口无凭!你如何证明你是真君座下神使?”

  等的就是这句!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一片肃然。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体内渊海境的人皇气被强行压制下去,识海中,那缕当初被天神追杀、濒死之际强行参悟并模拟出的、最为纯正堂皇的天庭神气被小心翼翼地引导而出。

  嗡!

  一缕纯净、璀璨、散发着无上威严与浩荡正气的纯金光芒,如同液态黄金般自我掌心缓缓升腾而起!光芒并不炽烈,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与高渺,瞬间驱散了静室内残留的阴郁和枯寂气息,连玄阴特使身上那四条暗金锁链都仿佛被刺痛般,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这缕神气,纯粹无比,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或地府阴煞,唯有最正统的天庭烙印!这正是当初追杀我的天神身上最核心的气息,被我以命搏命的方式强行解析、模拟,虽只得其形其意万分之一,但用来唬住地府一个受伤的特使,绰绰有余!

  “真君亲赐神印之气!” 我沉声喝道,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玄阴特使浑身剧震!他枯槁的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那双死寂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撼光芒!他死死盯着我掌心那缕纯正无比、威严浩瀚的金色神气,感受着其中那不容亵渎的天庭威压,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噗通”一声,玄阴特使竟挣扎着从软榻上滚落下来,匍匐在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和激动:“小神玄阴,不知上使驾临,多有冒犯!万望上使恕罪!恕罪啊!” 那缕纯正的神气,彻底击溃了他所有的怀疑。冒充天庭神使是大罪,而这神气,绝不是地府任何力量能模拟出来的!眼前这位,绝对是真君座下的神使!

  我迅速收敛掌心神气,那纯金光芒瞬间消失。上前一步,虚扶起玄阴特使,语气缓和:“特使大人请起,非常时期,不必拘礼。我隐匿身份,亦是无奈之举。”

  玄阴特使被搀扶着坐回软榻,依旧激动难平,枯槁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上使!敢问…敢问真君对地府乱局可有示下?天庭…天庭是否会派兵相助?” 他眼中充满了希冀,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地府大乱,若有天庭天兵相助,一切迎刃而解!

  我心中冷笑更甚。天庭?地府乱成这个样子,十有八九就是天庭和西天在背后推波助澜!帮扶?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但面上,我依旧维持着沉稳神使的形象,眉头微蹙,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和无奈:“此事…真君亦有忧虑。我此次潜入,便是为查清乱象根源。然此地府之乱,牵连甚广,内情复杂,连我至今也未能窥得全貌。天庭是否出兵,非我所能决断,需待查明真相,禀明真君,由真君定夺,或上奏玉帝。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地府乃三界轮回重地,若真个倾覆,天庭绝不会坐视不理!”

  我没有给出明确的承诺,只是画了个“天庭不会不管”的大饼,将皮球踢回给天庭高层。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反而更符合一个“秘密调查、无权决策”的神使身份。

  玄阴特使眼中的希冀光芒黯淡了一些,但依旧恭敬:“是,是小神心急了。上使所言极是。” 他顿了顿,又急切地问道:“那…上使可曾查到什么关键线索?这叛军…究竟从何而来?为何能发展如此之快?其背后,是否真如您所感应,有那‘古老邪异’在操控?”

  我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凝重”:“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叛军如同凭空出现,组织严密,武器精良,更有那诡异的‘怨念骨刺’…其背后势力隐藏极深,手段也极其高明。我在黑风谷潜伏多时,也只窥见堡主与叛军勾结的冰山一角,更深层的源头…尚未触及。特使大人久居酆都,身负巡查之责,不知可曾发现什么异常端倪?这叛乱,在酆都内部,可有何征兆?”

  我将问题抛了回去。这才是重点!我需要从玄阴这个地府高层内部人员口中,获取酆都对这场叛乱的真实认知程度。

  玄阴特使闻言,枯槁的脸上也露出了深深的迷茫和凝重,他缓缓摇头,声音带着苦涩:“不瞒上使…此事在酆都内部,亦是讳莫如深,迷雾重重!叛乱爆发之突然,规模之庞大,远超想象!仿佛一夜之间,数处重镇便同时陷落,大批阴兵倒戈…事前竟无半点征兆!阎君震怒,严令彻查,但…线索每每在关键处断裂。就如同…如同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暗中操控着一切,抹去痕迹。若非此次我奉密令暗查前线堡主贪腐军资、干预轮回之事,意外触及黑岩堡主的秘密,恐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只是寻常的叛乱…”

  玄阴特使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酆都内部同样一团乱麻,对叛乱的根源一无所知!这更说明了幕后黑手的能量和手段之可怕。

  “果然如此…” 我眉头紧锁,沉吟片刻,看向玄阴特使,语气无比严肃:“特使大人,我身份之事,干系重大,还请务必保密!地府如今鱼龙混杂,危机四伏,连堡主都能叛变,谁又能保证酆都内部没有对方的眼线?我这神使身份一旦暴露,不仅自身危殆,更可能打草惊蛇,让幕后黑手彻底隐匿,届时查清真相将难上加难!”

  玄阴特使神情一凛,立刻肃然保证:“上使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玄阴以神魂起誓,绝不敢泄露分毫!一切但凭上使暗中调度!”

  “好。” 我点了点头,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二郎神神使的身份暂时唬住了玄阴,也为自己在铁壁堡的行动披上了一层合法的“天庭外衣”。更重要的是,从玄阴口中确认了酆都的混乱和叛乱的诡异无根性,这为后续的布局提供了关键信息。

  “特使大人安心养伤,联络酆都援军之事要紧。至于这地府的乱局…” 我目光投向静室外阴沉的天空,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离开玄阴特使的静室,堡内加固城防的号子声依旧响亮。我走在回廊上,感受着额间血晶在纯正神气刺激下残余的躁动,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天庭的皮,地府的局,还有体内这颗不知是福是祸的共工血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