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商序惊凉-《诡玲珑》

  秋殇又起硕果满,凉风折叶离别时。

  盛夏光年若勾月,一许晨露朝阳柔。

  早立秋……

  立秋的晨,像一位不请自来的故人,踩着沾露的青石板路,每一步都踏出细碎的水声,轻轻敲了敲凌霜窗棂上那层薄薄的凌霜。木格子窗轴里的桐油早已干透,"吱呀" 一声撑开时,凉气便顺着窗缝溜进来,像猫儿伸爪,先挠了挠案头那盏青瓷笔洗 —— 笔洗里还盛着昨夜研的残墨,墨面上浮着层极薄的冰花,又舔了舔砚台里半干的墨汁,最后才钻进凌霜的领口,激得她打了个寒颤,脖颈上瞬间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院角那株合抱的老柿树,树龄比这院子里的青砖还要老。树皮上沟壑纵横,像位满脸皱纹的老者,记录着数十载的风霜。昨夜她临睡前特意瞧过,满树青碧里藏着星点鹅黄,今晨却赫然在最高的枝桠间,挂出第一盏 "红灯笼"。那红来得莽撞,像未经允许就闯入宣纸的朱砂,亮得人眼仁发疼。凌霜披了件月白纺绸夹袄,夹袄袖口绣着几枝兰草,是她去年冬日一针一线绣成的,赤足踩在微凉的木踏板上,廊下的露水打湿了鞋尖,带来一阵沁骨的凉。她走到柿树下仰头,指尖刚触到柿子表皮,便有极细的秋霜簌簌落下,落在手背上化做冰凉的水,顺着指缝滑进袖口,仿佛是殇夏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粒吻。

  风忽然卷着哨音掠过屋脊,瓦当间积了一夏的尘灰纷纷扬扬,迷了凌霜的眼。一片叶,赭红镶着金边,从枝头挣脱时还恋恋不舍地打了个旋,像封了火漆的信被邮差风攥着,一路向南。凌霜伸手去拦,指尖穿过叶影的刹那,那片叶却突然加速,擦着她的指腹飘远了。她怔怔地松开指缝,看那片叶越过爬满牵牛花的矮墙 —— 墙头上的牵牛花还开着几朵紫蓝色的花,花瓣上沾着露水,像噙着泪,掠过井台上那只掉了耳的陶瓮,陶瓮里还插着去年殇夏折的芦苇,如今早已枯黄,掠过他们曾并肩坐过的青石阶 —— 石阶上还留着两道浅浅的凹痕,是去年七夕,殇夏用石子给她画牛郎织女时刻下的,那时他笑着说,他们要像牛郎织女一样,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心也紧紧相依。如今叶影消失在巷子尽头,那里的青石板被无数脚印磨得发亮,殇夏离开时的足迹早被往来行人踏平,只剩墙根一截残香,像烧到尽头的沉香木,冷而固执地萦绕在青苔里。

  "霜降。" 背后有人唤她,声音裹着晨雾,低得似怕惊动阶前沉睡的蜗牛。凌霜回头,见林悦倚着雕花门楣立着,靛蓝布裙上落了些细碎的桂花 —— 想来是从后院那株金桂下走过来的,那株金桂是殇夏亲手栽的,如今已枝繁叶茂。她手里捧着只冰裂纹青瓷盏,盏里浮着三粒圆胖的桂圆,在滚水里轻轻晃悠,像缩小的落日浸在熔金里。"趁热吃," 林悦抬手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银质耳坠上的小铃叮了一声,清脆悦耳,"桂圆安神,免得你夜里又梦见他。"

  凌霜接过茶盏时,指尖被盏沿烫得一缩,却舍不得放下。粗陶茶托上印着模糊的缠枝纹,是去年殇夏从景德镇带回来的,说这纹样像他们绕着柿树跑时踩出的圈。盏底沉着枚方孔铜钱,边缘被摩挲得发亮,外圆内方的轮廓在晨光里投下小小的影子,像一枚被岁月磨亮的句号。她轻轻晃动茶盏,铜钱撞击盏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殇夏在跟她说话。

  "他走前那晚,把这铜钱埋在最甜的那棵柿树下。" 林悦的声音轻得像风里的蛛丝,飘到凌霜耳边时已散了大半,"说等第一颗柿子红透了,就揣着喜糖回来。" 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领口,腕间银镯子相撞,碎响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麻雀扑棱着翅膀,在晨光里划出一道弧线,"如今柿子红了,他却 ——" 话音未落,一阵更大的风卷着旋掠过,卷起满地被昨夜秋雨打落的碎金般的银杏叶,也卷走了林悦后半句叹息,只余下铜钱在茶盏里轻轻碰撞的脆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

  风过处,石阶缝隙里几茎倔强的车前草微微颤动,叶片上的露珠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湿痕,仿佛替人点头应和。墙根潮湿的青苔绿得发黑,像块年代久远的墨锭被雨水慢慢研开,沿着砖缝漫延,在第五块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一角被云片割碎的天,天是淡淡的蓝,像殇夏最喜欢的那块青金石。一只花斑猫从檐角跳下,尾巴扫过凌霜脚踝时带起一阵凉意,像段突然闯入的记忆。猫儿停在井台边回头望她,琥珀色的眼珠里映出两个小小的凌霜,像两枚被岁月遗忘在棋盘角落的棋子。

  林悦把茶盏往她面前递得更近,桂圆的清甜混着瓷器的冷香在空气里织网,网住了飞掠的风,也网住了凌霜将要涌出的泪。她低头盯着盏底铜钱边缘的细纹 —— 那是殇夏用匕首一点点刻上去的,像蚂蚁搬家似的,整整刻了三天。那时他就坐在柿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纹路里嵌着极细的红,是他不小心被刀刃划破指尖时滴进去的血,如今已凝固成暗红的线。凌霜忽然想起他刻字时的侧脸:睫毛垂成两把小扇,鼻尖沁着细密的汗,顺着鼻梁滑落,滴在衣襟上,嘴角却扬着笑,仿佛不是在刻离别,而是在刻一枚永恒的印章。

  "凌霜姐,林悦姐,快来瞧!" 远处传来毓敏清脆的呼喊,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晨雾,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凌霜抬头,看见西墙下那株老石榴树被压得弯了腰,枝桠上挂满了红灯笼似的石榴,毓敏正踮着脚站在竹凳上,粉白的裙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脚踝上系着的红绳,红绳上串着颗小小的桃木珠,是殇夏送的,说能保平安。韦斌在下面张着竹筐,筐沿还留着去年摘桃时被枝桠划破的缺口,"慢点摘,别折了枝桠!" 他仰头叮嘱的模样,让凌霜想起去年殇夏也是这样,站在柿树下给她摘高处的青柿,说要酿柿子酒等冬天温着喝,那时他的声音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哎呀!" 毓敏一声轻呼,一只熟透的石榴从枝头坠落,在竹筐里撞裂了口,玛瑙般的籽粒迸溅出来,红得近乎放肆,像盛夏遗落的一串笑声。其中一粒滚到凌霜脚边,她俯身拾起,指腹被染得殷红,像沾了殇夏留在信纸上的朱砂印泥。她想起殇夏写信时的样子,眉头微蹙,认真地斟酌着每一个字,写完后还会仔细地读一遍给她听。

  "早立秋,冷飕飕;晚立秋,热死牛。" 晏婷倚着雕花廊柱,廊柱上雕刻着精美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她手里摇一把象牙柄团扇,扇面是韦斌新绘的残荷,墨色浓淡相宜,只是荷叶边缘那几笔太急,洇出淡淡的水痕,仿佛下一秒就要滴下泪来。"今年这秋,来得比负心汉还急。" 她说着便笑起来,眼角的梨涡盛着晨光,目光却越过人群飘向邢洲 —— 他正蹲在银杏树下,替墨云疏系被风吹散的鞋带。墨云疏的月白裙摆扫过他的手腕,像一片不肯坠落的雪花。

  墨云疏的鞋带尾端缀着两粒珍珠,是去年生辰时殇夏送的,说像她总含着水光的眼睛。邢洲的手指有些笨拙,打了三次才系成漂亮的蝴蝶结,指节处还留着去年帮殇夏劈柴时被斧头划到的疤痕,那道疤痕像条小小的蜈蚣,爬在他的手上。墨云疏低头看他时,睫毛在脸颊投下两把小扇般的阴影,嘴角噙着的笑意像含了颗将化未化的冰糖。晏婷的团扇停了一瞬,扇坠的流苏无风自摇,像被看不见的指尖拨弄着心事,她的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凌霜的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那粒石榴籽,殷红的汁水染透了指纹。她忽然想起去年盛夏,殇夏也是这样半跪在她面前,替她系好被风吹散的鞋带。他穿着件月白短衫,领口被汗水浸得发深,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两截被月光打磨过的竹。系好后他抬头冲她笑,眼里盛着一整条银河,"凌霜," 他说,"等第一颗柿子红透了,咱们就请先生择个吉日。" 那时风吹过柿树,青碧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无数人在点头应和,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

  如今柿子红了,他却成了天上的星星。每当夜晚来临,凌霜总会抬头望向星空,寻找那颗最亮的星,她知道,那一定是殇夏在看着她。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院子,像把钝刀,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苏何宇与柳梦璃并肩坐在石凳上,石凳旁放着一个小小的竹篮,里面装着刚摘的酸枣。面前摆着盘未下完的棋。黑子白子交错着,像一场无声的厮杀。柳梦璃捏着枚白子迟迟不落,象牙色的指尖微微发抖,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缝里还留着昨夜捣胭脂时染上的浅红。苏何宇的青布长衫下摆沾了些草屑,他轻声道:"落子无悔。" 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沉稳,只是捻着黑子的手指关节泛白。

  柳梦璃抬眼时,眸子里映着棋盘,也映着苏何宇的倒影。她忽然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抛,白子落在楚河汉界处,骨碌碌滚到凌霜脚边。"不下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伸手将散落的棋子拢到一起,玉镯在棋盘上划出细碎的响,"这局棋,早在殇夏走的那天,就输定了。" 她的眼眶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石凳旁的木槿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边缘已微微卷曲,像被火烤过的信纸。苏何宇弯腰拾起那枚白子,指腹摩挲着子上的细纹 —— 那是柳梦璃用指甲掐出的月牙痕,去年他们四人围坐下棋时,她总爱这样标记自己的棋子。他把棋子攥进掌心,像攥住一段不肯散场的旧时光。阳光透过木槿枝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像一封被剪碎的信,再也拼不回原样。

  弘俊与鈢堂蹲在东墙根,用树枝在地上画格子,玩着孩童间流传的 "跳房子"。弘俊的布鞋前尖磨破了洞,露出的脚趾在泥地上蹭出浅痕,他跳得急了,一脚踩歪了格子线,险些摔倒。鈢堂伸手扶他时,两人手腕相撞,铜铃铛发出清脆的响 —— 那是殇夏去年从庙会买来的,给孩子们系在手腕上辟邪,铃铛上还刻着简单的花纹。他们对视一眼忽然都笑起来,笑声撞在斑驳的砖墙上,又弹回来惊起檐下的燕子。

  燕子掠过井台时,翅膀剪出一声极短的 "唧",像谁在半空掐断了一句叹息。井台边缘的青砖缝里,几粒去年的苍耳还挂着,毛刺上沾了灰,像被岁月磨钝的针。鈢堂用树枝拨弄苍耳,苍耳便粘在他的蓝布袖口,像枚不肯离去的刺青。弘俊笑得弯腰,额头几乎抵到地面,笑声里却带着点颤,像被风摇动的蛛网,藏着说不清的心事,或许是想起了殇夏曾陪他们一起玩耍的时光。

  凌霜走到井边,望着轱辘上缠绕的麻绳。绳结处还留着殇夏打的特殊结扣,说这样提水时省力。她还记得他教她打这个结时的情景,他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一点点地演示,耐心又温柔。去年他就是站在这里,给她讲军中的趣事,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水面,碎成一片金鳞。她伸手摸了摸冰凉的井壁,青苔下还能摸到他刻的小记号,是他们名字的缩写,歪歪扭扭的,却透着满满的爱意。

  傍晚,天边堆起胭脂色的云,像谁打翻了妆奁里的胭脂盒,绚烂夺目。凌霜独自走到柿树下,仰头看那第一颗红透的柿子。风过时,柿子轻轻摇晃,像颗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她踮脚去够,指尖还差寸许,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替她摘下了那盏 "红灯笼"。

  是沐薇夏。她今天穿了件石青色短褂,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的小臂上有道新疤,像条蜿蜒的河。"给你。" 沐薇夏把柿子递过来,掌心的温度透过果皮传来,带着一丝暖意。"我昨晚梦见他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风听去,"他站在一片雾里,跟我说,柿子红了,记得摘给你吃。"

  凌霜接过柿子时,指尖触到沐薇夏掌心的疤。那是半月形的,边缘泛着粉白,像条被月光吻过的海岸线。她知道这道疤的来历 —— 去年深秋,殇夏在山中遇袭,是沐薇夏替他挡了那一剑,伤口深可见骨,当时流了好多血,染红了地上的落叶。凌霜用指腹轻轻抚过疤痕,那里的温度比周围皮肤略高,像埋着一粒小小的火种。沐薇夏的睫毛颤了颤,忽然别过脸去,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梦里他还说,让我告诉你,那枚铜钱别丢,下辈子他要用它买糖给你吃。"

  暮色漫进院子时,大家聚在堂屋吃晚饭。堂屋的八仙桌上铺着块蓝印花布桌布,洗得有些发白。韦斌做了道桂花糯米藕,甜香漫了满室,让人垂涎欲滴。毓敏给每个人碗里都盛了一勺,到凌霜时特意多放了两颗蜜枣,"凌霜姐,吃点甜的就不想烦心事了。" 她的羊角辫上还别着去年殇夏编的草蚱蜢,绿得有些褪色,却依旧栩栩如生。

  晏婷喝了口米酒,脸颊泛起红晕,像熟透的苹果:"还记得去年今日,咱们在这院里吃西瓜,殇夏说要教咱们唱军中的歌。" 邢洲正给墨云疏夹了块排骨,闻言动作顿了顿,低声道:"他还说,等打完仗就开个小酒馆,让韦斌当厨子,毓敏当跑堂。" 柳梦璃的眼圈红了,苏何宇握住她的手,没说话,只是往她碗里添了块豆腐,眼神里满是安慰。

  夜渐深时,月亮像枚被水浸过的铜钱,在天上慢慢游移,清冷的光辉洒满大地。凌霜坐在窗前,把那枚铜钱放在掌心对着月光看。铜钱边缘的刻痕在月光下清晰起来,凑近了才能辨出,是 "盛夏光年" 四个字。她忽然想起殇夏刻字时的模样,他蹲在柿树下,匕首在铜钱上慢慢游走,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要钻进泥土里,与大地融为一体。

  风又起了,吹得窗纸呼啦啦响,像无数细小的手在叩门。凌霜起身推门而出,院子里的月光如水,把青砖、瓦檐、树影都镀上一层银,仿佛一个童话世界。她走到井边,俯身看井水中的月亮 —— 那月亮被井壁切割成碎片,像殇夏的笑,被命运切割成无数闪光的回忆,每一片都闪着温暖的光。

  井台边的青苔在月光下泛着幽绿,像块被夜露浸润的翡翠。凌霜的倒影浮在水面上,被涟漪搅碎又聚拢,像一段不肯散场的对白。她伸手想触碰水中的月亮,指尖刚触及水面,月亮便碎成千万片银鳞,像殇夏临走时,她没来得及说完的那句 "别走"。

  "凌霜。" 身后有人唤她,声音穿过月光,带着熟悉的温度。

  她回头,看见殇夏站在月光里。他穿着那件月白短衫,袖口卷着,露出的小臂上还留着去年帮她摘枣时被树枝划破的疤痕。身影淡得几乎透明,像张被水浸湿的画,唯有眼睛亮得惊人,像两颗遗落在人间的星。"我来赴约," 他说,"柿子红了。"

  凌霜想伸手,却怕一碰他就散了。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砸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别哭," 殇夏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还是那样好看,"我不过先走一步。你看这轮回里,春花谢了还有秋实,月亮缺了总会再圆。" 他抬手指向井中,"那月亮碎了,可天上的月亮还是圆的。就像我们的心,碎了,却还是完整的。"

  风忽然停了,月光凝固成一块冰。殇夏的身影渐渐淡去,像被月光蒸发。最后一刻,他轻声道:"记住,朝露即是我,朝阳也是我。"

  凌霜俯身,看见井水中浮起一滴露珠,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她伸手去触,露珠便碎了,像一场短暂的梦。

  天快亮时,她坐在柿树下,把那枚铜钱埋回泥土里,就在第一颗红柿的根须旁。泥土带着湿润的气息,像殇夏拥抱她时的温度。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缕阳光终于挣脱云层,照在柿树上,把那颗红透的柿子照得透亮。凌霜站在树下仰头,忽然笑了。

  远处传来毓敏和弘俊的笑声,韦斌在厨房生起了火,烟囱里冒出袅袅青烟。林悦端着水盆从屋里出来,看见她便笑着招手:"快来洗漱,我煮了桂圆粥。"

  风过,柿子轻轻摇晃,像一颗心脏在胸腔里跳动。

  凌霜知道,那心跳声里,藏着整个盛夏的回响,藏着永不褪色的约定。朝阳正从东边升起,金色的光漫过屋顶,漫过院墙,漫过每个人的肩头,像他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