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米藻-《海上无土种田?我点满藻科技》

  实验室的合金舱门滑开。

  凌疏影立在恒温箱前,箱体内部流转着柔和的模拟日光,几株匍匐褐藻浸泡在特制的营养基质里,叶片边缘泛着深沉的油绿。

  她指尖悬在控制面板上方,青灵的数据流在视野底层无声淌过,精确调节着培养液的微量元素浓度——锌离子提升0.0005ppm,锰离子微降。

  这是经过无数次青灵推演模拟后,针对OP-364淀粉富集路径优化的关键阈值。

  海鹞抱着刚摘的野芭蕉叶进来,叶片宽大翠绿,还凝着晨露。

  “影,垫这个!”

  她麻利地将叶子铺在凌疏影的工作台下,“省得老弯腰蹭一身灰。”

  叶片清新的植物气息悄悄弥散,混入机油与洁净剂的空气中。

  墨磐蹲在角落,正用新熔炼的沉船铜片铆接一个多层支架,金属敲击声清脆短促,像雨滴落在阔叶上。

  恒温箱内,凌疏影用弦歌带来的精密显微操作臂,银合金探针细如发丝。

  探针尖端刺入一株筛选出的小芭蕉肥厚叶柄,汲取微量乳白汁液——天然的淀粉合成酶源。

  另一支探针则同步刺入旁边基藻幼嫩的分生组织。

  淡绿汁液被精准注入,细胞层面的融合在青灵放大视野下静默进行。

  日子在潮汐涨落中流过。

  新嫁接的藻株在恒温箱内缓慢舒展,多数叶片边缘卷曲发褐,无声宣告失败。

  唯有一株,叶脉深处透出极淡的琥珀色,那是淀粉初始积累的微弱信号。

  “我看这个有戏!”

  海鹞扒着恒温箱的观察窗,鼻尖几乎贴上特制玻璃。

  凌疏影没说话,将便携式光谱分析仪探头对准那点琥珀色。

  数据瀑布般刷过她腕上的微型终端屏。

  “光谱吸收峰偏移……次级代谢路径被部分激活。”

  她低语,指尖在终端轻点,调出青灵内置的基因图谱模型,快速比对,

  “诱导强度不足,需要脉冲刺激。”

  墨磐放下锉刀,从零件堆里翻出几个废弃的计时继电器和微型电磁阀。

  “用这个,”她将零件摊在凌疏影面前,“改脉冲控制器。光源用那个。”

  她指向挂在舱顶的备用生物灯——内嵌的发光藻类能调节光谱。

  接下来的夜晚,实验室的灯光常亮至星斗西沉。

  墨磐将继电器拆解重组,铜线在指间灵巧缠绕;凌疏影则调试生物灯的光谱波段,反复计算脉冲间隔与时长。

  青绿与淡琥珀的光晕在舱壁上交叠变幻。

  当第一组精准的蓝红光脉冲打入恒温箱,那株藻的叶脉猛地一颤,仿佛从沉睡中被唤醒,琥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周围叶肉浸润。

  成功只持续了三天。

  第四日清晨,凌疏影开启恒温箱,一股淡淡的腐败气息逸出。那株最具希望的藻体表面,蒙上了一层灰绿的绒状物。

  霉菌。

  “该死!”海鹞一拳捶在金属架上,震得旁边的贝壳镊子叮当作响。

  凌疏影沉默地取样,置于弦歌带来的高倍显微镜下。

  视野里,细长的菌丝如侵略的军队,正撕扯藻类细胞壁。

  “孢子污染源……”她飞速检索青灵记录的实验室环境参数,“通风过滤系统极限了,需要无菌操作环境。”

  墨磐的目光扫过实验室四壁。

  她起身,拖出几块切割好的沉船厚玻璃和密封胶条。

  接下来的两天,敲打声和焊接光弧占据了实验室一角。

  一个由厚重玻璃拼接成的密闭操作舱逐渐成型,舱壁镶嵌着墨磐用废弃仪表盘改造的机械臂接口。

  最后一块玻璃合拢时,墨磐将一小把晒干碾碎的剑藻纤维填入舱门缝隙,注入熔融的海藻胶。

  “试试。”她抹了把额角的汗珠。

  凌疏影启动舱内自净气流,青灵监测显示微粒浓度骤降。

  她戴上自制灭菌手套,通过机械臂再次操作。

  这一次,嫁接在绝对洁净中进行。

  新藻株被移入恒温箱后,凌疏影在基质表层均匀撒上一层极细的硅藻粉——这是墨磐用礁石磨制的天然物理抑菌层。

  海鹞不懂实验,又想腻在两人身边,干脆当上了实验室的清洁工。

  她每日用煮沸消毒的软布擦拭每一寸台面,连墨磐的工具架都擦得锃亮,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长毛!不长毛!”

  潮水退去又涌回七次。

  恒温箱内,那株历经波折的藻体已非旧貌。

  深绿的底色上,叶脉如金线勾勒,叶片肥厚饱满,最惊人的是叶面均匀分布的微小凸起。

  它们起初如针尖,渐渐饱满成半透明的微小球体,内部充盈着凝脂般的物质,在模拟日光下折射出温润的琥珀光泽。

  凌疏影小心切下一颗最饱满的颗粒。

  刀刃轻压,富有弹性的表皮破裂,雪白细腻的膏状物缓缓渗出,散发出纯粹的、熟透谷物般的清甜香气。

  “这是…培育完成了?”海鹞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

  凌疏影指尖捻起一点雪白,放入口中。

  淀粉的甘甜在舌尖化开,带着海洋植物特有的清新余韵。

  青灵的分析数据同步涌入:

  淀粉纯度、含水量、微量元素组成……无限接近原始设计目标OP-364。

  墨磐放下手中正在打磨的齿轮,凑近恒温箱。

  她长久地凝视着那片承载着琥珀粒的绿叶,粗糙的指尖隔着玻璃,极轻地拂过那些微小凸起的轮廓,嘴角抿出一条极淡的、向上的弧度。

  篝火在澄光岛东岸的沙滩上熊熊燃起,跳跃的火光将人影拉长,投向墨蓝的海面。

  巨大的芭蕉叶铺展开来,上面堆满烤得金黄的鱼、蒸熟的薯根块、新采的酸甜浆果,最中央的陶盘里,盛着小山般热气腾腾的浅褐色“米”饭——

  那是海鹞指挥流民们用石臼舂打、陶罐蒸煮的第一批OP-364。

  “开饭啦!”海鹞举着串满生蚝的树枝,脸颊被火烤得通红,声音响彻沙滩,“管够!今天谁不吃撑了不许走!”

  欢笑声、惊叹声、碗勺碰撞声汇成一片。

  陈瘸子捧着木碗,手指颤抖地捻起几粒饭送入口中,浑浊的老泪无声滑落。

  孩子们在篝火边追逐嬉闹,嘴角沾着饭粒。

  凌疏影坐在稍远些的礁石上,手里也端着一碗饭。

  温热的饭粒带着踏实的力量感。

  她望着眼前喧腾的暖色,篝火的噼啪声、海浪的节拍、人群的笑语,交织成这片新生家园最生动的韵律。

  海鹞端着堆成尖的饭挤过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手肘亲昵地撞了她一下:

  “看!影!咱们的岛,像样了吧?明天吃顿大的,就当庆功!”

  她眼睛亮晶晶的,映着跳动的火焰,“吃饱喝足,明天带人去南边礁盘,听说那边有片好大的牡蛎床!”

  凌疏影咽下口中的饭,目光从喧闹的篝火移向北方墨沉沉的海天交界。那里,是千帆城邦的方向。

  “庆功宴很好,海鹞。”她放下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篝火的喧嚣,“但院长还在都岛的监狱里。”

  海鹞咀嚼的动作顿住了,欢腾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院长是……?”

  凌疏影站起身,走向灯火通明的实验室方向,步履沉稳。

  “一个复杂的人,海鹞。”

  主控台的幽蓝屏幕光从敞开的舱门流泻而出,与沙滩上的暖黄篝火遥遥相对。

  “我得接她过来,你们先吃。”

  她的身影没入那片代表理性与力量的蓝光中。

  身后,海浪声是永恒的韵律,轻轻拍打着金色的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