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职工百态上-《重生1979:我把知青老婆宠上天》

  常建中今年二十三岁,是红卫棉纺厂里一名普通的职工。

  他的工作,就是将压得硬邦邦的棉花包打开、扯散,清除掉里面的杂质,然后看着机器把这些原棉梳理成柔软顺滑的棉条。

  这活儿技术含量不高,却极耗耐心,枯燥得紧。

  车间里永远是棉絮到处乱飞,哪怕戴着厚厚的口罩,细小的纤维也无孔不入,一天八小时下来,不仅憋得慌,脸上还总是闷出痘来,落下些疤疤癞癞的印子。

  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这种机械重复看不到尽头的生活,实在是一种煎熬。

  常建中不止一次动过念头,想换个活法,哪怕去工地搬砖,似乎也比在这棉絮堆里“吃灰”强。

  可这念头,他也只敢在心里转转。

  身上这件工装,是父母当年求人托关系,又花了不少积蓄才为他争取来的“铁饭碗”。

  在周围人眼里,这是份稳定体面的好工作,他若真辞了,怕是先要挨父母一顿狠揍。

  于是,他只能一日复一日地熬着。

  每天上班的心情,都沉重得像去上坟。

  机器轰鸣声一起,心就先沉了下去。

  他倒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偷懒耍滑,交代给他的任务,总能按量完成,只是眼里没了光,纯粹是应付差事,谈不上半点积极性。

  往前推个一两年,情况还没这么糟。

  虽说工作不顺心,但厂子效益好,工资奖金发得足。

  他父母都有收入,自己又没成家,没什么负担,赚的钱自个儿花,日子倒也宽裕。

  手里有了闲钱,偶尔下班还能和工友去喝点小酒,心里的那点怨气便被暂时的富足压了下去。

  可好景不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厂里的风气似乎变了,机器停转的时候越来越多,进出的原料车也越来越少。

  很快,工资就开始发放不及时,从晚发几天,到拖上一月,再到后来,竟然整整欠了三个月!

  那个姓郭的厂长,每次被工人围住,总是苦着脸说“快了快了”“再克服克服”“上面马上拨款了”,可结果呢?

  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希望一次比一次渺茫。

  这几个月,常建中心里的火气越积越盛,对未来的茫然也一天深过一天。

  偏偏家里还在张罗着给他相亲,介绍人一听他是红卫棉纺厂的正经职工,女方家里大都表示满意。

  可常建中自己却提不起劲来,尤其当对方明确表示是看中他工作稳定时,他更是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和气闷。

  他心底隐约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身工装带来的体面维持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种焦灼不安中,最坏的消息终于像炸雷一样传来了!

  厂子要倒闭了!拖欠的工资,可能也要打水漂!

  常建中一听,积压了数月的怒火“噌”地顶到了脑门。

  他跟着愤怒的工友们,一股脑地冲向了厂长办公室,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往常,郭厂长虽然也是拖延,但总还会说些安抚的话,画个遥不可及的饼。

  可这一次,郭厂长像是彻底换了个人,面对群情激愤的工人,他脸上再无往日的焦急与无奈,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承认传言都是真的。

  看着身边工友们瞬间崩溃,哭天抢地,咒骂命运不公,常建中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心里竟没有多少悲伤。

  一股带着些许负罪感的解脱感,悄悄冒了上来。

  郭厂长后来说了什么,他似乎没太听清,只模糊听到“结算拖欠工资”“申请转岗”几个字眼。

  人群在哭泣和喧哗中逐渐散去,常建中却独自留在变得冷清的走廊里,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慢慢蹲了下来。

  他摘下那顶沾满棉絮的帽子,用力抹了把脸。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

  有对未来的恐惧,有对厂子、对郭厂长的怨恨,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枷锁即将被打开的茫然与悸动。

  也许,这破败的棉纺厂倒了,对他而言,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儿,他终于有机会换个活法了。

  然而,棉纺厂的职工中,有像常建中这种不适合的,也有对工作兢兢业业的。

  吕雅丽是红卫棉纺厂的穿筘工,做的是织布流程里最细致,最要紧的活计。

  她的工作,是将经轴上成千上万根细如发丝的经纱,凭借一双巧手和全副精神,一根不错、次序井然地依次穿过停经片、综丝和钢筘那密麻麻的缝隙。

  这道工序是织布的前提,容不得半分差错,一根纱穿错,整匹布就可能成了次品。

  全厂都知道,吕雅丽有双远近闻名的巧手,动作又快又准,因为她技术过硬,还曾作为生产能手登上过《人民日报》,是厂里年年表彰的先进人物。这份荣誉,曾是她心底的骄傲。

  作为家里的长姐,她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和两个年纪尚小的弟弟。

  吕雅丽很早就扛起了家庭的重担。

  她现在的工作,是母亲当年从岗位上退下来后,让她顶班接替的。

  一大家子的生活开销,主要就指着她的工资和父亲那个小小的自行车维修摊子。

  这三个月厂里一文钱工资没发,要不是最近街上自行车多了些,父亲的修车摊收入见涨,家里怕是早就揭不开锅了。

  吕雅丽心里比谁都着急,可她除了更埋首于工作,把纱穿得更加精准利落之外,别无它法。

  她只能暗暗祈祷,盼着厂子真能像郭厂长说的那样,慢慢好起来,能把拖欠的工资发下来。

  可今天,她最害怕听到的噩耗,还是传来了。

  吕雅丽是哭着走出厂门的。

  一想到家里那个成绩优异,并且即将参加高考的妹妹,还有两个懵懂年幼的弟弟,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视线一片模糊。

  她和看重儿子的父母不同,她打心眼里觉得,那个从小聪慧用功的妹妹才是这个家未来的希望。

  妹妹成绩那么出色,肯定能考上大学,将来大学毕业,分配个好工作,说不定还能当上干部,那他们这个家才算真的熬出了头。

  为了这个目标,吕雅丽一直拼命工作,甚至暗下决心,就算父母将来嫌浪费钱不同意妹妹读大学,她这个做姐姐的,就是省吃俭用也要供妹妹把书念完。

  然而现在……现在她的工作没了!

  她的天塌了!

  所有的指望和规划都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