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道、儒之悖-《读书无用?我言出法随你跪什么?》

  就别重逢,又历经生死,大哥陆泽安自然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波动。

  一个五品武夫,顶天立地的汉子,竟然抱着大嫂泣不成声。

  “夫人...老何...我师父老何...不在了...”

  大嫂是知道老何这个人的,大哥跟她说过很多回。

  上一次从边境退回来的时候就跟她说,等老何彻底告别边军之后就把他接到京都来,挨着自家房子给他置办一间小院,给他养老送终。

  老何是七品武夫,这些年练武打仗气血损耗的厉害,就算退下来估计顶多也只能再活个十几年。

  只是眼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了,老何却在这个时候为了救他而战死。

  陆泽安不是没见过生死,在边境打仗死人是常事。

  可老何对于他的意义全然不一样。

  这一点陆承安这段时间在军中也了解了不少,不禁有些惋惜,若他能早一步抵达,或许...

  不过这种事陆承安不会过多的去回想,已经成为事实的事回过头去想再多也于事无补,活着的人要做的是更好的活下去。

  这样才不会辜负死去的人对自己的寄托和希望。

  第一天回家,陆承安哪里都没有去。

  皇城内的天子也没什么反应。

  吃了午饭,陆承安带着陈渊和陆宁儿坐在院子里就着这段日子以来他们读的书进行问答。

  大部分时间都是陈渊问,陆承安答。

  陆宁儿则是捧着一碟瓜子自己嗑一颗小黄鸟嗑一颗,悠哉悠哉。

  时隔将近一年,陈渊的学问长进很快,也很扎实。

  陆承安看得出来,陈渊并没有好高骛远,没有在一知半解的时候就去追求更高的学问。

  这一点非常难得,毕竟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能有这样沉稳的心性实属不易。

  时间就在师徒俩一问一答中悄然过去。

  陈渊忽然停了下来,面色犹豫,似乎欲言又止。

  陆承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

  “是不是心有疑惑,但却又怕冲撞为师?”

  陈渊一愣,尴尬笑了笑。

  陆承安喝了口茶,笑道:

  “那让我猜一猜,你心中的疑虑肯定是因为学问问题,又担心会冲撞为师,那应该是看到了为师所著的典籍之中有明显冲突的两家之言,是不是?”

  陈渊惊讶点头,崇敬道:

  “先生您太厉害了,这都能猜得到。”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问道:

  “说吧?是什么问题?”

  陈渊迟疑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道:

  “前一段时间,弟子整理先生书房,看到一本名为《庄子》的典籍,一时好奇便拿下来参阅。”

  说到这里,陆承安便已经猜到了陈渊心中的疑虑是什么。

  必定是因为庄子思想与孔孟思想的矛盾。

  毕竟庄子可是所有反对孔子思想中最活跃的一位了。

  陆承安没有打断他,而是听陈渊继续说。

  果然不出意料,陈渊继续道:

  “弟子自从跟随先生读书,从《千字文》、《小学》开蒙,进而学《论语》、《孟子》,《诗经》、《周易》等等著作...”

  “弟子虽然愚钝,但这一年多来却也读出四个字——仁义道德。”

  “可自从看过先生所著的《庄子》之后却发现,这本书竟然将仁义定论为乱人之性的...毒药...”

  “比如《庄子》天道篇,讲夫子与老聃之间关于藏书的问答。”

  “夫子说仁义乃:中心物恺,兼爱无私。”

  “可老聃却说:无私焉,乃私也。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兽固有群矣,树木固有立矣...”

  “弟子大概明白老聃的意思是说人性乃天性自然,不该去认为干预和制定准则。所以夫子的仁义乃是乱人性之说...”

  “弟子苦恼...实在...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分辨。”

  “还请先生教我...”

  陈渊早已起身,站在了陆承安面前,深深下拜。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几个月了,作为一个自我观念尚未完全成熟的少年来说,这样的苦恼太正常不过了。

  看着自己这个弟子,陆承安深感欣慰的点了点头。

  当年他在读这些各家典籍的时候同样也有这样的困惑。

  直到很久之后才渐渐想明白。

  陈渊能在这个年纪就遇到这份困惑,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陆承安并未着急着给他解答,而是反问他:

  “陈渊,你跟随我多久了?”

  陈渊一愣,随后毫不犹豫回道:

  “一年两个月。”

  陆承安笑道:

  “你倒是记得听清楚。一年两个月,不算长,但也有四百多天了。”

  “你回想一下,若一年两个月之前我对你身上发生的事冷眼旁观,你的结局会如何?”

  陈渊身形一震,眼中带着一抹惶恐。

  “那...弟子或许早就化为白骨...”

  陆承安点了点头,又问道:

  “听说外郭因为仲明的一场兴隆政变,如今早已翻天覆地,居住环境甚至不输于外城。”

  “你说,如果仲明没有跟在我身边读书,学习仁义道德之学,还会有外郭如此巨大的改变吗?”

  陈渊早已是心神大震,下意识摇了摇头。

  “二师兄跟我说过,在遇到先生之前他郁郁不得志,心中满是对自己处境的怨愤,对前途和未来的迷茫。”

  “是先生点醒了他,是先生的学问拯救了他。”

  “若二师兄没有跟随先生读书,外郭或许还是那个样子,不,应该是必定还是那个样子...”

  陆承安欣慰的点了点头。

  “那现在咱们回到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

  “《庄子》批判儒学仁义是乱人性自然的思想,是不可取的。”

  “那仁义是不是就真的应该被摒弃?对待这天下苍生,是不是就真的可以想道家所说的那样,不去干预,无为而治?”

  陈渊摇了摇头,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

  神庭紫府之中,那很久之前因为观摩陆承安抄录《传习录》而烙印下的文道符文也因此开始熠熠生辉。

  他仿佛抓住了什么,可却始终缺了一股劲,飘飘渺渺,把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