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送她们回国-《心跳停止时,他的婚礼在放烟花》

  柚子第一次求他的时候,他无动于衷。

  让柚子差点失去妈妈,让柚子的世界如山崩地裂。

  那是他对柚子无法磨灭的伤痛。

  这一次柚子求他,他心如刀绞,却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他夹起那颗芝士焗蜗牛。

  这是他亲自为柚子做的,腌了柚了最喜欢的料,放在芝士,送入烤箱。

  烤上十二分钟。

  时间不能多,也不能少。

  多了蜗牛肉会柴,少了无法激发香味。

  柚子喜欢吃的每一种东西,他都研究得很彻底。

  这也是柚子,第一次往他碗里夹菜。

  他夹起来,尝了尝。

  这个味道,他尝过很多遍了,在做这道菜的时候,就怕口感不好,柚子不喜欢。

  可是因为它是柚子第一次夹给他的菜,味道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它变成了这世间最美味的一道菜。

  仿佛往他的心间,注入了一道强有力的力量。

  那个力量,叫父女亲情。

  从柚子还在林听的肚子里,到她长到这么大,他没有尽过一个当父亲的一天责任。

  她呱呱坠地的时候,他没有陪在林听身边,没有给她买一件衣服,没有给她冲过一次奶粉,还让她一只耳朵因为高烧烧成脑炎而听不见了。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混蛋的父亲。

  芝士的味道,还在唇齿里回味着。

  或许以后每一次吃到芝士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此时此刻,是柚子离他最近的时候。

  他回味着这让他心中酸涩复杂的味道,看着柚子,无比温柔道,“谢谢柚子,你也吃饭,吃了饭我们去看看妈妈好点没有。等她感冒好了,我就送你们回鹏城。”

  柚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睁大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睫毛也不眨一下地,满眼疑惑又期待地望着他。

  “你刚刚说什么?”

  江遇往柚子的碗里,夹了一颗芝士焗蜗牛,又夹了一片香煎深海雪鱼,还有一块贝贝南瓜,想让她营养均衡。

  夹完菜,满眼温柔又满眼复杂地看着她。

  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那是他的女儿,第一次对他有了期待。

  他怎么能让女儿扫兴呢?

  尽管,柚子从来没有认他这个父亲。

  他伸手,摸了摸柚子的脑袋,这一次,柚子没有再躲,又往他的心里注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让他更加肯定,他不能再如此深深地伤害柚子了。

  他只想看到柚子和听听的脸上,有笑容。

  “爸爸说,一会儿去看看妈妈,让她多吃点东西,快快好起来。”

  “等她这场感冒好了,爸爸就送你们回鹏城,回去和你的周爸爸团聚。”

  说出最后这句话,无疑是往自己的胸窝处狠狠捅了一刀。

  无形的刀刃,又锋又利又寒又冷。

  江遇的整个身子,都要被僵住。

  直到看到面前的女儿,愣了一下,又向他重复确认得到肯定的答案,咧嘴一笑后,他才找到一丝宽慰。

  只要能看到女儿的微笑,什么都值得。

  柚子仿佛怕被骗。

  他又不是没骗过她。

  于是,刚刚高兴一下子,又愣住了,满眼担忧地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

  江遇点头。

  见她还是有些担忧,他做了一个指天起誓状,“我说的都是真的,等妈妈好起来,就送你和妈妈回鹏城。如果食言,不得好死!”

  这会儿,柚子才又重新露出笑容。

  然后埋头,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

  江遇夹给她的芝士焗蜗牛,还有那块香煎深海雪鱼,以及贝贝南瓜,她几大口就吃完了。

  吃完了,高高兴兴地继续嗦着剩下的芝士焗蜗牛。

  一边吃,一边看着满眼欣慰的江遇,高兴道,“谢谢您!”

  这称呼,变成了一个——“您”字。

  终于不再是深仇大恨的——“那个人”了。

  可是,江遇还是不开心。

  在柚子的心里,爸爸的第一人选,永远都只能是周自衡,哪怕是宋律风,也不会是他。

  可是此时此刻,他看到了女儿满心欢喜的笑容。

  足矣!

  饭后,柚子崩崩跳跳,去了林听面前。

  这是江遇带柚子来这座小岛,第一次见她欢快如小鸟。

  林听正在喝粥。

  那碗蔬菜瘦肉粥,是江遇亲自煲的。

  见到父女俩走过来,她有些诧异。

  今天的柚子,为何这般高兴?

  很快,柚子扑到面前来,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妈妈,我们可以回鹏城,回到爸爸身边啦。”

  疑惑的目光,落在江遇身上。

  江遇心中钝痛,却面上平静,“你快点好起来,等你这场感冒好了之后,我送你和柚子回去。”

  林听还没出声,旁边的吴婶惊了一下,“江先生,你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来到这座岛屿后,她和老陈也求了他很多次,让他成全小听和周先生。

  可是他的态度无比坚决。

  为何突然就想通了,愿意成全了?

  林听一句话也没有问,她看着江遇的种种反应,见他虽是满脸平静,却紧紧地攥着拳头。

  指关节攥得隐隐发白。

  一根根青筋从他的拳背上浮现出来。

  每一根都带着他隐忍和克制的痛楚。

  大概,他说的是真的吧。

  所以,她没有问。

  只听江遇对吴婶说,“吴婶,这几天你多给听听做一些营养的吃的,等她好起来,我们就动身回鹏城。这座岛是小国家,没有机场,只能原路走海路返回。”

  闻言,林听顿时松了一口气。

  吴婶高兴得赶紧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老陈。

  卧室里留下江遇和林听还有柚子,一家三口。

  林听看着他,问,“你为什么突然想通了?”

  没有为什么。

  只不过是,他爱她和柚子太深,不愿看到她们母女俩都如此痛苦。

  她在睡梦中,担忧着周自衡的安危,叫着周自衡的名字时,他心如刀绞,也深深地明白,强扭的瓜确实可以被扭下来,但是它不甜。

  在这座岛屿上,有林听最喜欢的积雪。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半年的时间都可以看雪花,堆雪人,可以带着柚子打雪仗。

  可是,她和柚子都不快乐。

  她们不快乐,他又何尝快乐?

  江遇接过林听端在手里的粥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喂到她的嘴边,“把粥吃完,快点好起来。”

  这是林听来到岛屿上,第一次含下他喂来的粥,然后满心复杂地说了一句,“谢谢!”

  或许,他们之间就只剩下这一句话了。

  江遇握着勺子的手,紧紧攥着,没再应声,“……”

  ……

  此时,已经是二月份了。

  岛上还是和来时一样,常年积雪不化。

  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下雪了。

  这天晚上,林听的烧退了,江遇守在病床边上又观察了四个多小时,没见到她再烧起来后,他走到窗边,窗外又下雪了。

  那雪花像是鹅毛一样,大片大片地落在茫茫的雪地里。

  也落满了江遇的胸口。

  “周自衡……小心!”

  床上的女人,又做噩梦了。

  梦里,她叫着周自衡的名字。

  江遇走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再烧起来。

  纤细白皙的手掌,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周自衡,小心!”

  猛然惊醒。

  又是一场梦。

  林听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到坐在床边,满眼痛苦的江遇。

  江遇抽了另一只手,拂过她脸颊被汗湿的碎发,别到她的耳后,心疼地问,“又做噩梦了?”

  而被林听紧紧拽住的那只手,依然在林听的掌心里。

  她没有松手。

  梦里,也是这样一只手臂,握住一根栏杆,紧紧攀着。

  那是周自衡的手。

  杀手拿着一把长长的砍刀,往他手臂上,肩上,砍了一刀又一刀。

  寒光闪闪的刀刃上,滴着一滴又一滴鲜红的血液,滴向茫茫大海。

  最后,掉进了浪潮翻涌之中,林听依然没有看清周自衡的脸。

  浪花溅起来,很快就瞧不见身影了。

  林听也猛然被噩梦惊醒。

  直到江遇第二次将她右脸颊被汗湿的头发,别到耳后时,她这才发现,她紧紧抓住的这只手臂不是周自衡的。

  她赶紧松开,“我梦见周自衡被人杀掉了。”

  来到这座岛上,她无时无刻不担忧着周自衡的安危。

  周家的每个人都希望他死。

  周老六周自雄又下落不明,说不定哪天就冒出来和周自衡抢周家家主之位。

  难道这个梦,预示着什么?

  额头的汗水刚刚被江遇擦干,又密密麻麻地冒出来。

  她看着江遇,似在求他,“江遇,我们可不可以早点动身回鹏城?”

  江遇拿出手绢,擦着她额头的汗水,“虽然周自衡不知道我们在这座岛上,但是国内每一天的情况,我都了如指掌。几个小时前才刚刚得到消息,周自衡除了找你找得心急如焚,其余的都好好的,你不用替他这么担心。”

  林听还是满眼担忧,“你真的知道国内的情况吗,周自衡真的一切安好?”

  她眼里的担忧,落入江遇的眼里。

  握着手绢的手指,用力攥紧。

  从未见她像担心周自衡一般,担心过他呢。

  江遇深吸一口气,“我说了,等你这场感冒好了之后,我们才能动身。回鹏城的整个海上航程最快也要五天,我们上次走得慢,用了七天。你现在怀着五六个月的身孕,必须等你感冒好起来了,才能动身。”

  这场感冒想好完全好起来,可能还要等个十天八天的。

  她是孕妇,什么药都不能吃。

  康复起来,本来就慢。

  简直让林听无比焦心。

  “江遇。”她眼里的担忧,丝毫未裉去,“你不是说国内的情况你了如指掌吗?你可不可以让我和周自衡通个电话?”

  男人努力克制住的怒意,再也压不住。

  紧崩着额角,咬了咬后牙槽。

  林听继续恳求,“江遇,拜托你了。你不是也准备让我回鹏城了吗。既然你愿意成全我,可不可以让我和周自衡通个电话,我只要能听到他的声音就……”

  “林听,够了。”江遇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意,紧攥着拳头,“你不要对我这般残忍,不要得寸进尺。我已经同意让你回鹏城了。”

  还要他怎样?

  要他亲眼见着她对周自衡深深的牵挂与担忧?

  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他握紧的拳头,青筋直冒,“你好好休息。”

  说完,高大英俊又染满寒意的身躯,拉开门,消失在夜色。

  回到自己的卧室,江遇站在窗边,点燃一根烟,猛地吸了一大口。

  火星子越燃越旺。

  胸口钝痛的江遇,怒意阵阵,一把捏着那烟头,用力攥紧。

  滚烫的火星子接触他的皮肉。

  空气里,泛起一股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江遇的掌心里,一块皮肉已经被烧糊了。

  可是,他丝毫不觉得疼。

  因为这掌心里的疼痛,比胸口的痛,轻多了。

  这一夜,他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又下了一夜。

  清晨,窗前的花坛里面,多了一根又一根的烟蒂。

  吴婶进来打扫卫生时,满屋子的烟味久久不散。

  看到花坛里数不清的烟蒂,吴婶一边整理,一边摇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唉!”

  今天的林听,感冒似乎好了许多。

  没有再高烧不通了。

  可是感冒后遗症,咳嗽,喉咙痛,流鼻涕,头晕晕乎乎,全身酸软无力,一样也不少。

  早餐时,柚子想让妈妈快点好起来,让她吃这样,那样。

  可是她胃口不太好,只喝了一碗暖暖的小米粥。

  从坐到餐桌上,林听便没有和江遇说话。

  开口第一句,便是问,“江遇,周自衡他……”

  怕江遇一会儿生气了,反悔不送她们母女回鹏城了,林听没敢继续说下去。

  餐桌对面的江遇,阴沉着脸色,握着碗的手最用力攥紧。

  这些细微的动作,林听尽收眼底,又小心翼翼问,“江遇,你不会反悔了,不愿送我们回鹏城了吧?”

  谁知,江遇掏出一个手机。

  只有他的那只手机,才能拨打国内的电话,“给他打个电话,报声平安。”

  林听顿时抓住那只手机,生怕他反悔似的,点了点屏幕,要给周自衡打电话。

  屏幕上弹出一个提示,要她输入解锁密码。

  她望向江遇,江遇黑着脸色说,“密码是你高考后的那个日子,你知道的。”

  高考后的那个日子,是两人偷尝禁果的日子。

  林听记得。

  但她已经不在乎所谓的初夜了,她赶紧解了锁,去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