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宋积云番外二-《世子大婚日,逃妾带崽死遁了》

  “宋文柏。”

  “你既不仁,休怪我不义。”

  父亲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悔,但很快就被怒火和烦躁所取代。

  “你闹够了没有!”

  她转身,不再看他一眼,也不再看那个缩在父亲身后,梨花带雨的卢姨娘。

  母亲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宋府的大门。

  她没有坐自家的马车。

  她就那样穿着一身厚重的诰命服,牵着年幼的女儿,一步一步,走上了御街。

  她要去敲登闻鼓。

  她要告御状。

  她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当朝礼部侍郎宋文柏,是如何宠妾灭妻,逼疯发妻的!

  圣上震怒。

  斥责父亲治家不严,德行有亏。

  一纸诏书,将他从礼部侍郎,贬为了贺州通判。

  从京官到地方官,从正三品到从六品,天差地别。

  宋家,完了。

  宋府冷冷清清。

  而卢姨娘的院子,却人来人往,一派忙碌。

  宋积云看见,父亲站在廊下,亲自指挥着小厮,将那些名贵的字画、柔软的锦被,一一搬上马车。

  那些,都是要去贺州的。

  父亲要带着卢姨娘,去贺州上任。

  他没有来看过她们母女一眼。

  仿佛她们才是这个家里的外人。

  母亲将宋积云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阿云,是娘对不住你。”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与悔恨。

  “是娘没用,没能帮你留住爹爹。”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只是,往后他有了别的孩儿……”

  “这个家,就再也没有我们兄妹的位置了。”

  宋积云抬起头,透过窗棂的缝隙,望向那个小小的院落。

  卢姨娘正倚在门边,蹙着眉,似乎是受了风寒。

  父亲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他低着头,凑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地哄着她。

  宋积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但她能看见他脸上的温柔与疼惜。

  那是她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吝于施舍给她的表情。

  她隐约听见一句随风飘来的话。

  “……等到了贺州,再也没有人能欺辱你了。”

  到底是谁在欺辱谁?

  是那个女人,毁了她的家,逼疯了她的母亲,夺走了她的父亲。

  如今,在父亲的眼里,她竟成了那个最无辜、最需要被保护的人。

  而她的母亲,却成了不可理喻的疯妇。

  凭什么?

  一颗仇恨的种子,在她小小的身体里,破土而出,疯狂地滋长。

  临行前的那天晚上,父亲破天荒地来了母亲的院子。

  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外。

  “明日一早,我就启程了,你们……好自为之。”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宋积云从门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冷。

  她端着一杯茶,走了出去。

  “父亲,一路顺风。”

  她学着大人的样子,将茶盏递了过去。

  父亲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过分安静的女儿,眼神有些复杂。

  他接过了茶。

  “你……长大了。”

  宋积云垂下眼眸,掩去其中所有的情绪。

  “父亲喝茶。”

  父亲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不知道。

  那茶水里,被她混进了一味从后院马夫那里,用她最后几块碎银子换来的药。

  那马夫说,这是给烈马用的,能让它们断了根,从此再不能生养。

  用在人身上,效果也是一样。

  父亲,这辈子,你除了我和哥哥,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了。

  宋家的所有一切,都只能是我们兄妹的。

  这是你欠我们的。

  第二天,两辆马车,从宋府的侧门驶出,朝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分道扬镳。

  父亲带着卢姨娘,去了遥远的贺州。

  兄长仍在白鹿书院求学。

  而母亲,则带着她,回了登州的外祖家。

  那个曾经欢声笑语的家,四分五裂。

  回到登州的日子,并不好过。

  母亲典当了自己所有的嫁妆,悉心教养着她。

  她爱她。

  宋积云知道。

  母亲会为她梳最漂亮的发髻。

  会在深夜里,借着微弱的烛火,为她缝制春衫。

  但这份爱,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母亲对她,严苛到了极致。

  琴棋书画,针黹女红,她被要求样样精通。

  稍有懈怠,迎来的便是母亲失望的眼神和严厉的斥责。

  “阿云,你要记住。”

  “女子在世,容貌家世皆是虚妄,唯有自身的才学和手段,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你不能输,你是我的女儿,不能输给任何人!”

  “尤其是不能输给那个贱人的孩子,你听明白了吗?”

  即便,母亲并不知父亲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孩子。

  宋积云就在这样复杂而压抑的爱里,一点点长大。

  直到她十四岁那年。

  京中传来喜报。

  兄长宋积安,高中一甲第三名探花郎,授职翰林院修撰。

  母亲得到消息的那天,抱着兄长的信,哭了整整一夜。

  那是宋积云这些年来,第一次看见她哭。

  “可以回去了,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回去了!”

  母亲带着她,重返京城。

  时隔九年,他们终于又回到了这个曾经让他们受尽屈辱的地方。

  兄长少年得志,前途无量。

  父亲尽忠职守,兢兢业业,也终于调回了京城,官复原职。

  一家人,看似终于团聚了。

  可宋积云知道,有些东西,早就回不去了。

  父亲,也老了。

  鬓边已经有了白发。

  这么多年,他身边再没有添过一儿半女。

  卢姨娘的肚子,也始终没有动静。

  父亲为此请遍了名医,只说是卢姨娘当年小产伤了身子。

  没有人知道真相。

  父亲对他们兄妹,心中有愧,极尽补偿。

  对母亲,也多了几分忍让。

  可母亲心中的恨,却从未消减分毫。

  这些年,父亲身边又陆陆续续纳了两房年轻貌美的姨娘。

  母亲对她们,尚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唯独对卢姨娘。

  那恨意,像是刻进了骨子里,每见一次,便要发作一次。

  只是,如今的卢姨娘,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伏低做小,任人拿捏的女人了。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惊慌失措地跪下。

  她只是微微屈了屈膝,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姐姐多年不见,火气还是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