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家音遥寄两心知-《青衫误我半生缘》

  从姑姑家喧闹的午宴中暂时“逃脱”,沈策借口出来透透气,走到院子角落那棵老枣树下。

  冬日的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枝桠,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掏出手机,屏幕那头的林砚书似乎也刚得空,正捧着一杯热水,安静地看着他。

  “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吵得头疼?”

  沈策笑着问,声音还带着一丝午宴的喧哗余韵。

  “不会,”林砚书摇摇头,眼神温和,“很热闹,很有烟火气。

  感觉你们一大家子人感情真好。”

  “是啊,就是嘴杂了点。”

  沈策靠在粗糙的树干上,语气变得舒缓而深沉,

  “走了一圈,是不是对我们家的人口有点晕了?趁这会儿清静,我给你正式汇报一下?”

  林砚书被他的用词逗笑:“好啊,洗耳恭听。”

  沈策细说“家谱”:葡萄园与舞台

  沈策清了清嗓子,像做报告一样,却带着藏不住的温情:

  “首先,最高领导,我爸,沈卫东同志。”他镜头微微转向自家房子的方向,

  “如你所知,葡萄园主。别听这头衔好像挺田园诗意的,其实就是个高级果农兼酿酒工。

  一年到头泡在园子里,皮肤晒得比我还黑,手上全是老茧。

  话不多,脾气有点倔,但人特别实在。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除了把我跟我弟拉扯大,就是他那片园子和自酿的葡萄酒。

  哦对了,”他压低声音,带着点调侃,“酒量奇好,你爸要是有机会来,可得当心。”

  林砚书轻笑:“记下了。那你妈妈呢?”

  “我妈,周玉梅女士,”沈策的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

  “县剧团退休的,以前唱秦腔青衣。虽然现在不登台了,但家里就是她的舞台。做饭、收拾屋子,都像有锣鼓点伴着,风风火火。

  超级戏剧爱好者,追各种电视剧,情感特别丰富,看个小品都能抹眼泪。

  心思细,也敏感,我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估计就是遗传她的。”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些许感慨,“她其实挺不容易,年轻时为了跟我爸,放弃了留在市剧团的机会。”

  “还有我那个活宝弟弟,沈浩。”

  沈策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你‘共犯’,厨师小哥。

  在省城一家挺有名的酒店掌勺,专门做面点。

  性子活络,手巧,就是有点毛毛躁躁。不过这次帮你张罗事情,看得出挺靠谱。”

  他笑了笑,“他跟我正好相反,我闷,他活;我可能遗传我爸多,他像我妈多。”

  寥寥数语,一个围绕着葡萄园、充满艺术气息和烟火气的西北家庭形象,在林砚书心中变得更加具体、鲜活。

  她能感受到沈策对家人那种略带调侃却深藏爱意的情感。

  林砚书勾勒“家图”:大院与责任

  “我们家啊,”林砚书沉吟了一下,仿佛在思考如何描述那个与沈策家氛围截然不同的环境,

  “可能没你们家这么……热闹。”

  她端起水杯,语气平和地开始勾勒:

  “我爸爸,林华国。”她念出这个名字时,语气里带着自然的敬重,

  “就在咱们系统里,可能……以后你会见到。他是个典型的军人,一辈子奉献给部队了。

  性格严肃,原则性极强,对我们要求也很高。

  小时候我跟我弟没少挨训。

  但他其实心很细,只是不善于表达。”

  她笑了笑,像想起什么,“我高考那年,他嘴上不说,却天天让食堂给我开小灶加营养。”

  “我妈妈,苏晴,是咱们军区宣传部的干事。

  搞新闻宣传出身,文字功底很深,我的笔杆子多少有点遗传她。

  她比我爸柔和,是我们家的润滑剂。但工作上雷厉风行,一点不含糊。”

  “我弟弟,林砚舟,就是个皮猴子。”

  说到弟弟,林砚书的语气带了宠溺,

  “体育特长生,练游泳的,一身用不完的精力。

  脑子聪明,就是不爱用在书本上,把我爸妈愁得。不过心地特别善良,直率得像张白纸。”

  她顿了顿,补充了重要的家庭成员:

  “我爷爷,林怀远,是退休的老军医。

  特别慈祥,也是我最佩服的人。我学马克思主义,很多最初的启蒙还是爷爷给的。他常跟我说,穿军装,心里要永远装着人民。”

  “还有我堂姐,苏念慈(随奶奶姓),是医生,心内科的。

  堂哥,林砚锋,也在咱们单位,搞侦察的。”她简单带过,没有细说。

  虽然林砚书的描述比沈策更简洁、克制,但一个典型的军人家庭形象已然立起:

  纪律、责任、奉献是底色,情感表达内敛,家庭成员各有出色的领域,承载着更多的期望和规矩。

  共鸣与差异下的暗涌

  听完她的叙述,沈策沉默了片刻。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个家庭氛围的差异:

  一个是自由生长、充满泥土气息和艺术感的田园之家;

  一个是规整有序、承载着荣光与责任的大院之家。

  这差异让他心里微微一动,说不清是好奇,还是一丝难以捕捉的压力。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你们家……门槛有点高啊。你爸还是大领导,我这心里更打鼓了。”

  林砚书听出他话里的那丝忐忑,宽慰道:

  “别瞎想。我爸爸只是对工作严格,生活中很讲道理。他常说的,看人看本质,重品行、重能力。”

  她看着屏幕里的他,语气坚定而温柔,“沈策,你很好,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她的话像一阵暖风,暂时吹散了沈策心头那丝若有若无的阴霾。他重新笑起来:

  “嗯!反正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的。对了,我妈听说你妈妈也是搞宣传的,特别高兴,说以后有共同语言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家常,直到院子里再次传来呼唤沈策的声音。

  他应了一声,对林砚书说:“又得进去了。砚书,谢谢你……让我觉得,离你又近了很多。”

  “我也是。”林砚书微笑着,“快去吧。”

  通话暂时中断。

  沈策转身融入家庭的喧闹,而林砚书则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

  但两人的心境都已不同。这一次深入的“家底交换”,不仅仅是信息的传递,更是心灵的进一步靠近。

  他们看到了彼此成长的环境,感知到对方性格形成的根源,对未来的想象也因而增添了更多现实的细节。

  然而,家庭背景的差异,尤其是林砚书父亲作为“大院军区领导”的身份,如同一个微小的注脚,已经悄然埋下。

  沈策那句“门槛有点高”的玩笑话,或许并非全然是玩笑。

  当爱情的浪漫激情逐渐沉淀,面对现实的生活时,这些差异是会成为互补的吸引力,还是会演变成需要艰难跨越的障碍?

  此刻的温情脉脉,或许正预示着未来需要更多智慧和勇气去面对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