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周一，上午九点。
江州高新区管委会一楼的新闻发布厅里，已经坐满了人，空气有些闷热。
几十台摄像机都架好了，镜头黑洞洞的对准主席台。来自省市的记者们，手指悬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等着今天这场发布会的大新闻。他们都感觉到了，今天的“吹风会”不简单。
前排中间的位置，坐着德国“瓦斯特精密仪器”项目的代表团。三个德国人西装笔挺，表情严肃的坐着。旁边的金发女翻译，不时低头给首席代表汉斯先生解释着什么，让后者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是江州今年最大的外资项目，投资十亿美金，签约仪式却这么草率，让这几个严谨的德国人心里很不舒服。
主席台上，秦川穿着一身中山装，面带微笑，从容的调试着话筒。他好像没感觉到台下的紧张气氛，眼神平静的扫过全场，最后和第一排的萧阳对视了一下。
秘书方雅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今天特意穿了件紧身黑裙，外面套着白色小西装，黑白分明。她似乎有些紧张，攥着文件夹的手心都是汗，一双眼睛片刻不离的盯着秦川的背影。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媒体朋友们，早上好。”
秦川清朗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会场，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
“今天，我们在这里共同见证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开场白很漂亮，他热情洋溢的介绍了“瓦斯特”项目，夸赞了德方伙伴，把现场气氛炒热了起来。台下的闪光灯不停闪烁，德国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就在这时，秦川话锋一转。
“项目的成功来之不易，目前，所有的前期准备工作都已经顺利完成，只剩下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道程序……”
他停顿了一下。
台下的记者们立刻挺直了腰杆，知道正戏要来了。
“……唯一可惜的是，这份关系到项目能否按时落地的最终环评报告，我们认真负责的环保局，还在加班加点的进行审核。我相信，他们一定是在为项目做最严谨的把关！”
这话听着是夸奖，但“加班加点”四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在场的都是人精，一下就听出了不对劲。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德国代表汉斯先生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下去。
秦川像是没看到台下的反应，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脸上露出一副诚恳的笑容。
“没关系，我相信我们的马局长，一定能体谅我们此刻焦急的心情。”
说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拿起桌上的办公电话，按下了免提，直接拨通了环保局局长马卫国的办公室号码。
“嗡——”
整个会场一片寂静，只有电话的拨号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
一下，两下，三下……
就在大家以为没人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一个带着浓浓睡意、极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
“喂？！谁啊！大清早的催什么！不知道今天是周一，事多吗？！”
是马卫国！
台下记者们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几个手快的已经开始敲键盘拟稿——《十亿项目签约现场，某局长办公室公然发飙，惊呆外商》。
秦川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还是耐着性子，语气放低了不少：“马局长，是我，秦川啊。”
“哦，秦书记啊。”电话那头的马卫国，语气拖沓又傲慢，“有什么事吗？我这边正忙着呢。”
秦川压着火气，陪着笑问：“马局长，德方代表团和媒体的朋友们都到了，就等您那份环评报告了。您看，您周末研究得怎么样了？能不能现在……”
“哎呀，秦书记，你这人怎么这么心急。”马卫国打断了他，用官腔慢悠悠的说，“报告我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几个环保指标的细节，我觉得还需要再研究研究，确保万无一失嘛。这样吧，你下午让你秘书再来我这一趟，我争取下班前给你。”
说完，那边似乎打了个哈欠，准备挂电话。
轰！
马卫国这番话，通过免提，一字不漏的传遍了全场。
记者们兴奋得差点站起来，摄像机死死对准主席台。德国代表汉斯脸色铁青，他身旁的翻译脸色煞白，不停在他耳边解释着什么。
这就是江州的营商环境？
这就是所谓的服务意识？
秦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脸色难看至极。
他握着话筒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一秒，两秒……
就在全场都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他却又把火气压了下去，对着电话低吼道：
“马局长！”
“德国的代表和全市所有的媒体记者，现在，就坐在台下看着我，等着你那份报告！”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给你十分钟！”
“十分钟之内，你！必须！把签好字的报告，亲自送到会场来！”
“否则！”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这份十亿美金的合作，所有延误的责任，所有可能造成的国际影响，都由你一个人，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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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
电话被他重重的挂断。
秦川胸口剧烈起伏着。
台下的方雅看着这一幕，眼中闪着光彩。她心里清楚，好戏才刚刚开场。
发布厅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十分钟的倒计时，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八分钟后。
发布厅的大门被人一把推开，马卫国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夹克，脸色铁青，手里攥着文件，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
他没想到秦川敢跟他玩这一手，当众打电话让他下不来台！他现在一肚子火，只想赶紧把文件甩到那小子脸上，再当众给他点难堪。
“秦川！你搞什么……”
马卫国怒气冲冲的走上主席台，把文件重重的拍在桌上。
可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秦川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对他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马局长，您来了，辛苦了。”
秦川拿起那份报告，动作不快，却很精准的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的签字栏。
然后，他笑了。
在全场几百道目光和几十台摄像机的聚焦下，他将那份报告高高举起，把最后一页转向所有记者和摄像机！
同时，那一页也被投影仪清晰的投射在了他身后的大屏幕上！
“各位请看！”
秦川的声音不大，却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大屏幕上，审批意见栏里，龙飞凤舞的签着“马卫国”三个大字。
但这个签名，清清楚楚的，签在了“审核人”的栏框里！
而它旁边那个至关重要的“最终批准人”栏框里，却空着！
“我们的马局长，不仅把一份决定十亿美金投资、提供数千个就业岗位的报告，拖延了整个周末……”
秦川的目光锐利地射向马卫国那张瞬间由红转白的脸。
“他甚至，连最基本的审批人签字……都签错了位置！”
“马局长！”秦川的声音陡然拔高，“这就是你口口声声，坚守了二十年的……规矩吗？！”
“轰——！”
马卫国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死死的盯着大屏幕上那个错得离谱的签名，浑身冰冷。
怎么会？！
他明明记得，自己当时是随手一签，怎么会签错位置？
不对！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从头到尾，都为他设计好的陷阱！
“不！不是的！”在极度的愤怒和恐慌中，他彻底失去了分寸，指着秦川嘶吼起来：
“你……你这是陷害！你设计我！”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回荡在寂静的发布厅里。
迎接他的，却是秦川一个更加冰冷的微笑。
秦川看着他，缓缓地，亮出了自己的下一份文件。
江州高新区管委会一楼的新闻发布厅里，已经坐满了人，空气有些闷热。
几十台摄像机都架好了，镜头黑洞洞的对准主席台。来自省市的记者们，手指悬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等着今天这场发布会的大新闻。他们都感觉到了，今天的“吹风会”不简单。
前排中间的位置，坐着德国“瓦斯特精密仪器”项目的代表团。三个德国人西装笔挺，表情严肃的坐着。旁边的金发女翻译，不时低头给首席代表汉斯先生解释着什么，让后者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是江州今年最大的外资项目，投资十亿美金，签约仪式却这么草率，让这几个严谨的德国人心里很不舒服。
主席台上，秦川穿着一身中山装，面带微笑，从容的调试着话筒。他好像没感觉到台下的紧张气氛，眼神平静的扫过全场，最后和第一排的萧阳对视了一下。
秘书方雅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今天特意穿了件紧身黑裙，外面套着白色小西装，黑白分明。她似乎有些紧张，攥着文件夹的手心都是汗，一双眼睛片刻不离的盯着秦川的背影。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媒体朋友们，早上好。”
秦川清朗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会场，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
“今天，我们在这里共同见证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开场白很漂亮，他热情洋溢的介绍了“瓦斯特”项目，夸赞了德方伙伴，把现场气氛炒热了起来。台下的闪光灯不停闪烁，德国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就在这时，秦川话锋一转。
“项目的成功来之不易，目前，所有的前期准备工作都已经顺利完成，只剩下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道程序……”
他停顿了一下。
台下的记者们立刻挺直了腰杆，知道正戏要来了。
“……唯一可惜的是，这份关系到项目能否按时落地的最终环评报告，我们认真负责的环保局，还在加班加点的进行审核。我相信，他们一定是在为项目做最严谨的把关！”
这话听着是夸奖，但“加班加点”四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在场的都是人精，一下就听出了不对劲。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德国代表汉斯先生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下去。
秦川像是没看到台下的反应，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脸上露出一副诚恳的笑容。
“没关系，我相信我们的马局长，一定能体谅我们此刻焦急的心情。”
说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拿起桌上的办公电话，按下了免提，直接拨通了环保局局长马卫国的办公室号码。
“嗡——”
整个会场一片寂静，只有电话的拨号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
一下，两下，三下……
就在大家以为没人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一个带着浓浓睡意、极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
“喂？！谁啊！大清早的催什么！不知道今天是周一，事多吗？！”
是马卫国！
台下记者们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几个手快的已经开始敲键盘拟稿——《十亿项目签约现场，某局长办公室公然发飙，惊呆外商》。
秦川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还是耐着性子，语气放低了不少：“马局长，是我，秦川啊。”
“哦，秦书记啊。”电话那头的马卫国，语气拖沓又傲慢，“有什么事吗？我这边正忙着呢。”
秦川压着火气，陪着笑问：“马局长，德方代表团和媒体的朋友们都到了，就等您那份环评报告了。您看，您周末研究得怎么样了？能不能现在……”
“哎呀，秦书记，你这人怎么这么心急。”马卫国打断了他，用官腔慢悠悠的说，“报告我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几个环保指标的细节，我觉得还需要再研究研究，确保万无一失嘛。这样吧，你下午让你秘书再来我这一趟，我争取下班前给你。”
说完，那边似乎打了个哈欠，准备挂电话。
轰！
马卫国这番话，通过免提，一字不漏的传遍了全场。
记者们兴奋得差点站起来，摄像机死死对准主席台。德国代表汉斯脸色铁青，他身旁的翻译脸色煞白，不停在他耳边解释着什么。
这就是江州的营商环境？
这就是所谓的服务意识？
秦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脸色难看至极。
他握着话筒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一秒，两秒……
就在全场都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他却又把火气压了下去，对着电话低吼道：
“马局长！”
“德国的代表和全市所有的媒体记者，现在，就坐在台下看着我，等着你那份报告！”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给你十分钟！”
“十分钟之内，你！必须！把签好字的报告，亲自送到会场来！”
“否则！”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这份十亿美金的合作，所有延误的责任，所有可能造成的国际影响，都由你一个人，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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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
电话被他重重的挂断。
秦川胸口剧烈起伏着。
台下的方雅看着这一幕，眼中闪着光彩。她心里清楚，好戏才刚刚开场。
发布厅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十分钟的倒计时，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八分钟后。
发布厅的大门被人一把推开，马卫国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夹克，脸色铁青，手里攥着文件，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
他没想到秦川敢跟他玩这一手，当众打电话让他下不来台！他现在一肚子火，只想赶紧把文件甩到那小子脸上，再当众给他点难堪。
“秦川！你搞什么……”
马卫国怒气冲冲的走上主席台，把文件重重的拍在桌上。
可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秦川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对他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马局长，您来了，辛苦了。”
秦川拿起那份报告，动作不快，却很精准的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的签字栏。
然后，他笑了。
在全场几百道目光和几十台摄像机的聚焦下，他将那份报告高高举起，把最后一页转向所有记者和摄像机！
同时，那一页也被投影仪清晰的投射在了他身后的大屏幕上！
“各位请看！”
秦川的声音不大，却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大屏幕上，审批意见栏里，龙飞凤舞的签着“马卫国”三个大字。
但这个签名，清清楚楚的，签在了“审核人”的栏框里！
而它旁边那个至关重要的“最终批准人”栏框里，却空着！
“我们的马局长，不仅把一份决定十亿美金投资、提供数千个就业岗位的报告，拖延了整个周末……”
秦川的目光锐利地射向马卫国那张瞬间由红转白的脸。
“他甚至，连最基本的审批人签字……都签错了位置！”
“马局长！”秦川的声音陡然拔高，“这就是你口口声声，坚守了二十年的……规矩吗？！”
“轰——！”
马卫国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死死的盯着大屏幕上那个错得离谱的签名，浑身冰冷。
怎么会？！
他明明记得，自己当时是随手一签，怎么会签错位置？
不对！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从头到尾，都为他设计好的陷阱！
“不！不是的！”在极度的愤怒和恐慌中，他彻底失去了分寸，指着秦川嘶吼起来：
“你……你这是陷害！你设计我！”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回荡在寂静的发布厅里。
迎接他的，却是秦川一个更加冰冷的微笑。
秦川看着他，缓缓地，亮出了自己的下一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