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十一月中旬，又一个周五的下午。
高新区管委会的干部食堂里，气氛有些古怪。
自从上周末那场交锋之后，整个星期，秦川都表现得出人意料的冷静。他不仅没在任何公开场合再提“7乘24小时”工作制，甚至在周一的例会上，还主动做了自我检讨，说自己年轻人急于求成，想法不成熟，需要多向马卫国这样的老同志学习经验。
这番操作，让所有人都看不懂了。
那些原本提心吊胆，准备迎接风雨的干部们，渐渐放下了心。而以马卫国为首的老油条们，则愈发得意。
“看见没？我就说嘛，愣头青一个，雷声大雨点小。”
午饭时分，马卫国被一群人簇拥在餐桌中间，他端着餐盘，正用筷子指点着，唾沫横飞。
“他以为他是谁？市委书记还是市长？想在高新区搞他自己的一套，得先问问我们这些老骨头答不答应！上周末他亲自跑去服务大厅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灰溜溜的走了？”
“马局高见！这高新区，离了谁都转，离了您这位主心骨可不行啊！”旁边的建设局副局长李峰连忙吹捧。
马卫国很受用，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满嘴流油的含糊道：“所以说啊，跟这种没经过事的年轻人斗，就一个字——拖！你拖他几天，他那股子虚火就自己灭了。现在怎么样？不还是得老老实实按我们的规矩来？”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食堂里一片哄笑。
就在这时，秦川端着餐盘，和萧阳、刘飞几人走了过来。
食堂里的喧闹声瞬间小了许多，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马卫国看到秦川，不仅没收敛，反而故意挺了挺他那将军肚，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哟，秦书记也来吃饭啊？”
“马局长。”秦川脸上带着笑，主动走到马卫国的桌前，姿态放得很低，“正好有件事想请教您。城南那个排污管道改造的项目，图纸我看了，总觉得有些地方不稳妥，您经验丰富，能不能抽空帮我把把关？”
这番话，让马卫国身边的李峰等人都十分惊讶。
他们没听错吧？秦书记，竟然在主动向马卫国请教工作？
马卫国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顿时得意起来。他拿捏着腔调，慢悠悠的擦了擦嘴：“嗯……这个嘛，年轻人好学是好事。这样吧，你下周把材料送到我办公室，我有空的时候，帮你看看。”
“哎，那真是太谢谢马局长了！”秦川笑的十分真诚，“您先吃，您慢用，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便带着萧阳几人，坐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看着秦川那恭敬的背影，马卫国愈发得意。他轻蔑的哼了一声，对身边的人低语：“看见了？彻底服软了。一个回合都没撑住，废物。”
……
下午四点五十五分。
临近下班，管委会大楼里的大家都没心思工作了。键盘的敲击声渐渐稀疏，变成了收拾东西和相约晚饭的低语。
马卫国也已经换下了制服，穿上一件看起来不便宜的羊绒衫，正拿着车钥匙，准备去赴晚上庆功的酒局。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他办公室的门被猛的推开了！
马卫国被吓了一跳，正要发火，却看到秦川的秘书方雅，正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方雅穿着一身修身的灰色套裙，跑得太急，衬衫领口的扣子崩开了一颗，脖子上沁着一层细汗。
她脸上满是焦急，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马……马局长！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马卫国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悦，但看到方雅这副模样，火气也消了大半。他慢悠悠的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拿捏着架子：“小方啊，这么点事就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方雅将一份厚厚的文件“啪”的一声拍在他桌上，大口喘着气。
“这是刚刚从省里传真过来的！下周一，德意志联邦的瓦斯特精密仪器项目代表团要来高新区签约！这是价值十个亿美金的投资啊！可是……可是项目的最终环评报告，还需要您今天务必签批！”
马卫国闻言，眼皮抬了抬，心里冷笑一声。
急了？秦川那小子，终于是急了？
他拿起那份报告，故意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翻了两页，然后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哎呀，这都到点儿了嘛。”他慢悠悠的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小方啊，你回去告诉秦书记，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这个点儿了，按规定，我也得下班了嘛。”
他顿了顿，将那份被方雅视为救命稻草的报告，像夹着一张废报纸一样，随意的塞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
“再说了，这么重要的外资项目，我肯定得负责到底。这样吧，文件我先带回去，这个周末，我一定好好研究研究，保证下周一上班，就给他一个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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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甚至没再看方雅那张快要急哭的脸，背着手，哼着小曲，悠哉游哉的走出了办公室，径直走了出去。
在他看来，秦川现在已经没招了，只能反过来求他。这个周末，他要让秦川那小子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煎熬。
……
顶层，书记办公室。
秦川站在窗前，安静的看着楼下停车场里，马卫国那辆黑色的奥迪A6缓缓驶离管委会大院，驶远了。
他面无表情，神色平静。
“叮铃铃……”
桌上的内部电话响起，是方雅打来的：“书记……对不起……我……我没能说服马局长，他……他把文件带走了……”
“我知道了。”秦川的声音依旧平静，“你做得很好。下班吧，好好过个周末。”
挂断电话，办公室里又安静下来。
秦川转过身，拿起桌上另一部黑色的加密电话，拨通了萧阳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秦川神色一凛，眼神变得锐利。
“老萧，鱼……上钩了。”
电话那头的萧阳声音有些兴奋：“老板，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
“很好。”秦川冷笑一声，“现在，正式通知我们邀请的德方代表、省市两级的所有主流媒体、以及市里所有跟这个项目有关的单位。”
他顿了顿，清晰地说道：
“告诉他们，周一上午九点整，在管委会一楼新闻发布厅，高新区将为瓦斯特精密仪器项目，举办一场签约新闻吹风会。”
“务必，请他们准时出席。”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开。
萧阳走了进来，他将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的文件，双手递到秦川面前，压低了声音：
“主任，您要的东西，找到了。”
“三年前，同样是周五的下午，同样是临下班，宏发地产那份同样性质的环评报告……”
“他马卫国，大笔一挥，一个小时之内，就走完了全部流程。”
“时间，地点，经手人，还有他那潦草的签名……”
萧阳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
“一个，都对得上。”
高新区管委会的干部食堂里，气氛有些古怪。
自从上周末那场交锋之后，整个星期，秦川都表现得出人意料的冷静。他不仅没在任何公开场合再提“7乘24小时”工作制，甚至在周一的例会上，还主动做了自我检讨，说自己年轻人急于求成，想法不成熟，需要多向马卫国这样的老同志学习经验。
这番操作，让所有人都看不懂了。
那些原本提心吊胆，准备迎接风雨的干部们，渐渐放下了心。而以马卫国为首的老油条们，则愈发得意。
“看见没？我就说嘛，愣头青一个，雷声大雨点小。”
午饭时分，马卫国被一群人簇拥在餐桌中间，他端着餐盘，正用筷子指点着，唾沫横飞。
“他以为他是谁？市委书记还是市长？想在高新区搞他自己的一套，得先问问我们这些老骨头答不答应！上周末他亲自跑去服务大厅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灰溜溜的走了？”
“马局高见！这高新区，离了谁都转，离了您这位主心骨可不行啊！”旁边的建设局副局长李峰连忙吹捧。
马卫国很受用，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满嘴流油的含糊道：“所以说啊，跟这种没经过事的年轻人斗，就一个字——拖！你拖他几天，他那股子虚火就自己灭了。现在怎么样？不还是得老老实实按我们的规矩来？”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食堂里一片哄笑。
就在这时，秦川端着餐盘，和萧阳、刘飞几人走了过来。
食堂里的喧闹声瞬间小了许多，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马卫国看到秦川，不仅没收敛，反而故意挺了挺他那将军肚，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哟，秦书记也来吃饭啊？”
“马局长。”秦川脸上带着笑，主动走到马卫国的桌前，姿态放得很低，“正好有件事想请教您。城南那个排污管道改造的项目，图纸我看了，总觉得有些地方不稳妥，您经验丰富，能不能抽空帮我把把关？”
这番话，让马卫国身边的李峰等人都十分惊讶。
他们没听错吧？秦书记，竟然在主动向马卫国请教工作？
马卫国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顿时得意起来。他拿捏着腔调，慢悠悠的擦了擦嘴：“嗯……这个嘛，年轻人好学是好事。这样吧，你下周把材料送到我办公室，我有空的时候，帮你看看。”
“哎，那真是太谢谢马局长了！”秦川笑的十分真诚，“您先吃，您慢用，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便带着萧阳几人，坐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看着秦川那恭敬的背影，马卫国愈发得意。他轻蔑的哼了一声，对身边的人低语：“看见了？彻底服软了。一个回合都没撑住，废物。”
……
下午四点五十五分。
临近下班，管委会大楼里的大家都没心思工作了。键盘的敲击声渐渐稀疏，变成了收拾东西和相约晚饭的低语。
马卫国也已经换下了制服，穿上一件看起来不便宜的羊绒衫，正拿着车钥匙，准备去赴晚上庆功的酒局。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他办公室的门被猛的推开了！
马卫国被吓了一跳，正要发火，却看到秦川的秘书方雅，正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方雅穿着一身修身的灰色套裙，跑得太急，衬衫领口的扣子崩开了一颗，脖子上沁着一层细汗。
她脸上满是焦急，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马……马局长！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马卫国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悦，但看到方雅这副模样，火气也消了大半。他慢悠悠的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拿捏着架子：“小方啊，这么点事就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方雅将一份厚厚的文件“啪”的一声拍在他桌上，大口喘着气。
“这是刚刚从省里传真过来的！下周一，德意志联邦的瓦斯特精密仪器项目代表团要来高新区签约！这是价值十个亿美金的投资啊！可是……可是项目的最终环评报告，还需要您今天务必签批！”
马卫国闻言，眼皮抬了抬，心里冷笑一声。
急了？秦川那小子，终于是急了？
他拿起那份报告，故意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翻了两页，然后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哎呀，这都到点儿了嘛。”他慢悠悠的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小方啊，你回去告诉秦书记，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这个点儿了，按规定，我也得下班了嘛。”
他顿了顿，将那份被方雅视为救命稻草的报告，像夹着一张废报纸一样，随意的塞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
“再说了，这么重要的外资项目，我肯定得负责到底。这样吧，文件我先带回去，这个周末，我一定好好研究研究，保证下周一上班，就给他一个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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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秦川现在已经没招了，只能反过来求他。这个周末，他要让秦川那小子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煎熬。
……
顶层，书记办公室。
秦川站在窗前，安静的看着楼下停车场里，马卫国那辆黑色的奥迪A6缓缓驶离管委会大院，驶远了。
他面无表情，神色平静。
“叮铃铃……”
桌上的内部电话响起，是方雅打来的：“书记……对不起……我……我没能说服马局长，他……他把文件带走了……”
“我知道了。”秦川的声音依旧平静，“你做得很好。下班吧，好好过个周末。”
挂断电话，办公室里又安静下来。
秦川转过身，拿起桌上另一部黑色的加密电话，拨通了萧阳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秦川神色一凛，眼神变得锐利。
“老萧，鱼……上钩了。”
电话那头的萧阳声音有些兴奋：“老板，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
“很好。”秦川冷笑一声，“现在，正式通知我们邀请的德方代表、省市两级的所有主流媒体、以及市里所有跟这个项目有关的单位。”
他顿了顿，清晰地说道：
“告诉他们，周一上午九点整，在管委会一楼新闻发布厅，高新区将为瓦斯特精密仪器项目，举办一场签约新闻吹风会。”
“务必，请他们准时出席。”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开。
萧阳走了进来，他将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的文件，双手递到秦川面前，压低了声音：
“主任，您要的东西，找到了。”
“三年前，同样是周五的下午，同样是临下班，宏发地产那份同样性质的环评报告……”
“他马卫国，大笔一挥，一个小时之内，就走完了全部流程。”
“时间，地点，经手人，还有他那潦草的签名……”
萧阳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
“一个，都对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