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twG集团总部顶层那间能俯瞰整个东京的会议室里，最后一份土地转让文件被签署完毕。丰川清告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商业性的微笑，主动向对面的黑色卷发女士伸出了手。
“长崎女士，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一直以来合作愉快。”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握手的时间不长不短，既表达了诚意，又不会显得过于热情，尽显分寸。
“丰川先生那么爽快，敝公司自然是欢迎之至。”长崎妃玖回以一个同样标准的商业握手，她的笑容盈盈，眼中闪烁着精明干练的光芒。她是一位真正的“女中豪杰”，这一点从她那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职业套装和一丝不苟的精致发型就能看出一二。不算高贵的出身却能代表老牌地产公司森下出席如此重要的场合，足见她的能力和手腕非同一般。
合作敲定，气氛本该就此结束，双方客套几句，然后各奔东西。但长崎妃玖的好奇心显然没有得到满足。
她收回手，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重新规划的东京湾土地，饶有兴致地问道：“东京湾的‘阿波罗-3’超级数据中心……我实在很好奇，你们丰川集团的真正用途是什么？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将这块土地的大部分股权收回，再转成一个独立的子公司来运营？怎么，丰川集团是打算进军利润丰厚，但风险也极高的海底通讯业务了？”
她的问题一针见血，直指核心。
丰川清告却只是谦和地笑了笑，将一切都推得干干净净：“这是丰川定治老爷子高屋建瓴的决定，我这个女婿也就是跑个腿，负责把事情办妥。具体的战略规划，我可没有那么高瞻远瞩。”
他微微侧身，摆出一个晚辈的姿态，话锋一转，自然地续道：“说起来，或许我还应该叫长崎女士一声‘前辈’才对。”
“哦？”长崎妃玖的眉毛微微一挑，显然对他这突如其来的示弱感到意外。
“我是东京大学工商管理专业xx级的修士（相当于国内硕士），”丰川清告的语气诚恳而尊敬，“我刚刚才从助理那里知道，长崎女士也是咱们东大xx级的金融系前辈。在您面前，我确实是后辈了。”
这一手“攀关系”用得极为巧妙，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长崎妃玖脸上的商业笑容变得真诚了许多：“啊，那还真是难得的缘分。”
在小日子，几个帝国大学的校友会本来就是互相之间最重要的派系资源，很多政商界的资源都完全向本校的校友倾斜，而东京大学尤为突出。当然，丰川清告原身的偏差值也能够上东大，丰川家的女婿也不完全是废物，按照比例来讲，71的偏差值那年在小日子也是前2%。
“哈哈，还有更巧的呢。”丰川清告乘胜追击，他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我听说，您前些年也将自己的女儿安排进了月之森初中部念书？不瞒您说，我昨日与我女儿祥子交谈时，听她说，她正打算和一位名叫‘长崎素世’的优秀女生一起组建乐队。我当时一听这个姓氏，一下就想到了您。”
列位，撒谎就是要这样，不仅细节充分，而且还要九真一假，最好还要深奥让别人听不懂，这样人家才容易失去进一步甄别的耐心。丰川清告深谙此道，满嘴跑火车，愣是别人挑不出毛病。
“哈哈哈哈！”这一次，长崎妃玖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她的声音不同于素世的夹，笑声清脆而爽朗，“那还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没想到孩子们还有这样的缘分！”
“是啊，世界真是小。”丰川清告顺势发出了邀请，语气变得如同朋友闲聊般亲切，“如果可以的话，长崎女士，您就别用敬语了，叫我清告就好。您看，我们这些当家长的，整天忙于工作，都没什么时间陪伴孩子。正好也到饭点了，不如就在我们这里用个便餐？也方便我们……交流一下育儿心得？”
长崎妃玖顿了顿。
按照她一贯的行事作风，谈完生意就该立刻离开，绝不节外生枝。但今天……情况有些特殊。眼前的丰川清告，确实形象出众，那高达8.3的临时魅力值，让他化身为一位气质儒雅、眼神深邃的超级中年帅哥。长崎妃玖第一眼见到他时，心中还在想“难怪能当上丰川家的上门女婿，光凭这副皮囊就足够了”。
可一番交谈下来，她对他那份超越年龄的见识谈吐、滴水不漏的交际手腕感到由衷的欣赏。如今，又加上了女儿这层意想不到的联系，对方的邀请显得真诚而不唐突。况且，确实临近饭点，在twG大厦顶层的私人餐厅用餐，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确实方便。
她那颗被生意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难得地松动了。
“那就……麻烦清告君了。”她微笑着，接受了这份邀请。
午餐时分，twG顶层私人餐厅。
这里的氛围比会议室柔和了许多，精致的怀石料理一道道被端上，服务无可挑剔。
没有了商业文件的阻隔，两人的对话也变得家常起来。
“祥子这孩子，从小就对音乐很执着，这一点大概是遗传了她的母亲。”丰川清告主动开启了话题，他为长崎妃玖的杯中添上清茶，“我听她说，素世小姐在吹奏部里是大提琴演奏？而且性格非常温柔，很会照顾人，祥子能有这样的伙伴，我很为她高兴。”
“您过奖了。”长崎妃玖的脸上是属于母亲的、自豪而又无奈的微笑，“素世那孩子，就是爱操心的性子。说实话，我之前还一直担心她在月之森那种大小姐云集的地方会不适应。她和祥子小姐能成为朋友，我也放心了不少。说起来，祥子小姐的钢琴水平，我可是早有耳闻，那可是全国大赛级别的天才少女啊。”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丰川清告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唏嘘，“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父母的，支持就好。不过，组乐队毕竟辛苦，练习、创作，还有未来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她们这个年纪，正是热情高涨的时候，希望这份热情能持续下去。”
“谁说不是呢。”长崎妃玖深有同感，“素世昨日回家，也会跟我念叨，说祥子小姐对音乐的要求非常严格，非常有自己的想法。听得出来，她很佩服祥子小姐。清告，你把女儿教育得很好。”
“哪里哪里，是孩子们自己投缘。”丰川清告夹起一块精致的玉子烧，笑道，“说到底，我们忙于工作，能给她们的，除了物质支持，也就是偶尔的几句关心了。她们能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找到自己热爱的事情，比什么都强。以后，还要请素世多多关照我们家祥子了。”
“应该是我家素世，承蒙祥子小姐的关照才是。”
长崎妃玖的这句话，为这场午餐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两人又在轻松友好的氛围中聊了一会儿，从孩子的教育聊到最近的经济形势，可谓是宾主尽欢。但长崎妃玖毕竟是日理万机的森下地产办公室主任，行程早已排满。
丰川清告对此表示了充分的理解和恰到好处的遗憾，他亲自将长崎妃玖送到专用电梯口，并吩咐一个手下完整送到车上，微笑道：“今天聊得非常投机，希望不会耽误长崎前辈的要事。若有机会，改日我们两家人，可以带着孩子们一起聚一聚，我想祥子和素世也一定会很高兴。”
“一定。”长崎妃玖回以一个真诚的微笑，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倒映着丰川清告那张温和儒雅的脸。但在金属门完全闭合的瞬间，他脸上的所有笑意，便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摸了摸胡须，转过身去，回到了自己那间位于顶层的、巨大而空旷的办公室。
三位新来的助理早已恭敬地等候在一旁，他们是丰川清告昨日随便挑选的、足以匹配他如今身份的“左膀右臂”。丰川清告不是没想过给自己整个秘书什么的，一来自己很难找到值得信任的那么近的人，二来作为赘婿他原身也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待他坐回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巨大办公桌后，三人便开始依次上前，简明扼要地汇报各项事务的进展。
“……关于城南那块地的污染处理，已经和环保署达成初步协议。”
“……海外基金的第三季度财报已经整理完毕，利润率比预期高出0.8个百分点。”
“.......xx动漫与公司旗下的本田小狼业务联动......”
丰川清告一一听取，并迅速给出批示，他的每一个指令都精准而果断。最后，他抬起手，示意前两位可以离开，只将其中那名叫做龟田纯一郎的，三十岁出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最是沉稳老实的助理留了下来。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丰川清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看似随意地问道：“之前极道那些人闹出来的岔子，都处理干净了吗？该赔偿的赔偿，该安抚的安抚，首尾都清掉了？”
“是的，丰川先生。”龟田纯一郎微微躬身，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所有相关人员都已‘自愿’签署了保密协议，警方那边也已经定性为意外事故。”
“很好。”丰川清告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那位长崎女士的资料，特别是关于她女儿，以及她那位姓‘一之濑’的前夫，让你去收集的，有结果了？”
龟田纯一郎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平板电脑，双手奉上。
“这里是初步资料，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根据您的指示，如果需要更详细的情报，我们会立刻派人，对一之濑久雄进行24小时全天候监视。”
丰川清告接过平板，飞快地浏览着上面的信息，嘴里说出的话语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嗯，必要的时候，我们需要一些可以用来‘沟通’的筹码。森下地产现在还没发现不对，但等‘樱霞通讯’的项目正式入场，我们需要更深层次的手段来确保绝对控股权。一个心怀怨恨的前夫，总是有用处的。”
嗯？这个一之濑久雄，五官身材这些长的还和我有些相似啊.......丰川清告心想。
“明白。”龟田纯一郎镜片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我们新招募的那批实习生，工牌都发出去了吗？”丰川清告忽然又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基本已经全部发放到位。”
表面上，他们在进行着一场冷酷的商业密谋。但实际上，在宽大的办公桌下，丰川清告的手指，正在一张白纸上，用一种只有两人能懂的指语，飞快地敲击着。
“代号？”
龟田纯一郎的视线看似落在地面，但他的手同样在公文包的侧面，做出了回应。
“0721。”
“食物？”
“蒸鹅心。”
预定的暗号对上，丰川清告的在桌面谈话书写继续：“孙会长那边，有什么新的动向，随时跟我说。”
他的指尖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问题。
而龟田纯一郎则在平板电脑的背面，用指甲轻轻划了一个微不可察的“?”。
（勾勾。）
“好了，你先下去吧。”丰川清告从抽屉里掏出打火机将白纸点燃，挥了挥手。
他看了看手表，距离和祥子她们约定的时间，还剩下一个多小时。他交待龟田，自己需要独自办公，后面会自行离开，去交代让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他。
在龟田纯一郎躬身“嗨”后退下，办公室里重归寂静。丰川清告在原地静坐了五分钟，通过【感知】确认四下无人，也没有任何监视的可能后，他站起身，没有走正门，而是推开了通往顶楼天台的暗门。
他沿着楼梯，快速向下走了三层，来到一间标着“杂物间”的、无人问津的储物室。这里，才是他在这座权力大厦中，为自己准备的、真正的安全屋。
他反锁房门，动作迅速而谨慎。他先是在侧面一步步摸索，仿佛一个经验老道的特工，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的每一处角落，确认没有隐藏的窃听或监控设备。然后，他才走到墙边，从一个伪装成消防箱的柜子里，取出了他的“装备”。
他戴上了那枚精致的单片眼镜道具。
与此同时，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张崭新的实习生工牌，挂在了脖子上。工牌上，印着清秀的少女头像，照片上的少女眉眼精致，带着一丝忧郁的气质，名字一栏写着——晓山绘名。
下一秒，奇妙的变幻发生了，仿佛神话故事中的魔法一般。高大的成年男性身躯在空气中泛起一阵涟漪，如同被水波扭曲的倒影。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月之森女子学院那标志性的制服，裙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原本棱角分明的硬朗轮廓变得柔和起来，喉结也变得不再明显，身高也如同被橡皮擦擦去了一般，急剧缩水。
几秒钟后，站在储物室中央的，已经是一位身形纤细高挑、气质清冷的少女——“晓山绘名”。她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少女的娇柔和优雅，仿佛原本就是一位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千金大小姐。
她熟练地从另一个角落的背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钱包和一些化妆品，简单地补了个妆（主要是香水气味），确认自己的形象没有任何破绽。然后，她打开储物室通往消防楼梯的门，经由人迹罕至的地下停车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戒备森严的twG总部大厦。
整个过程没有惊动任何人，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丰川集团那位日理万机的代理理事、那位被外界戏称为“赘婿副总裁”的先生，究竟是何时离开的。这两个月以来，丰川清告早已对这种双重身份的切换，轻车熟路。
……
“バンド (band)……乐队……？”
高松灯的房间里，阳光被绿色的遮阳板过滤成一片柔和的、带着草木气息的光晕。她坐在书桌前，手中的自动铅笔，在印着绿色独角仙图案的笔记本上，轻轻写下这两个词。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心底的回音。
她反复回想着昨夜，那位名为“晓山绘名”的学姐跟她说过的话。那些话语，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她沉寂的世界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灯（tomori）！”
窗外忽然传来一个清脆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穿透力，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高松灯猛地抬起头，像是被惊醒的灰毛仓鼠，她缓缓拉开遮阳板的一角。透过窗户的玻璃，她看到了那幅让她心跳漏了一拍的景象——三个穿着月之森深蓝色校服的少女，正静静地站在她家楼下的天桥上，如同等待着公主的骑士。
为首的，是丰川祥子。阳光洒在她柔顺的银蓝色发丝上，她背着一个精致的键盘包，脸上带着自信而从容的微笑，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舞台的中心，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她身旁，是一位不认识的灰绿色长发少女，面容精致宛若瓷娃娃，仿佛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完美人偶。她背着一把吉他，灰绿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静而空灵，仿佛看透了世间的一切，又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她的手上，还额外提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分量的纸袋。
另一边，也是一位她不认识的、有着温暖栗色长发的少女。她背着一个贝斯包，脸上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意，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高松灯的心脏“咚咚”地跳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晓山学姐昨日送她的、表盘在阳光下闪着光的力洛克手表，立时从中汲取到了勇气。她迅速拿起自己的独角仙和牵牛花的笔记本放进蓝色的手提包里面，像抱着最重要的宝物一样，快步冲下了楼。
“祥子！”
四人汇合，一同走向了不远处的电车站。空气中，弥漫着初夏清晨的味道。
“晓山学姐她们已经在羽泽咖啡店等我们了。”丰川祥子走在最前面，自然而然地主导着话题，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确信。
“小灯家，原来是在月之森的后面这边啊？”那位栗色头发的少女主动走到了高松灯身边，她的笑容让人感到无比亲近，“我叫长崎素世，请多指教。”
“呃，嗯……请多指教。”高松灯有些紧张地回应。
“我们也许曾经在哪里的街角擦肩而过呢，说不定。”长崎素世的语气轻快而温柔，像是在述说一件浪漫的小事，瞬间化解了高松灯的局促。
“素世同学是乐队的贝斯手。”祥子在一旁适时地介绍道，她的语气里带着对同伴的认可，“她在学校的吹奏部演奏低音提琴，在前阵子的月之森音乐祭上贡献了非常精彩的表演，所以我才邀请了她。”
“当时被祥子同学突然搭话，我真是被吓了一大跳呢。”长崎素世笑着回忆道，她看了一眼祥子，又转向灯，“不过，当时我就想起了晓山学姐之前对我说过的话，心想，莫非这就是‘运命’（命运）的安排？”
“晓山学姐？”一直沉默的若叶睦，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终于转过头，轻轻地问了一句。
“是啊！”素世的眼睛亮了起来，“那位超级帅气的晓山绘名学姐！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我们学校里还隐藏着这么一位厉害的学姐呢。”
“这位是睦。”祥子继续介绍，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若叶睦的肩膀，“她从小就爱好弹吉他，所以技术非常可靠哦。”
若叶睦只是轻轻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摇了摇头。
“看，又在谦虚了。”丰川祥子无奈地笑道，那语气亲昵而熟稔。
“这两位，都是祥子……同学的朋友吗？”高松灯小声地问，努力地参与进对话中。
“睦是我的幼驯染（青梅竹马）。”祥子解释道，“素世同学虽然和我是同年级……”
“不过之前几乎没有交谈过吧。”素世坦率地接话道，“和睦酱也是。”
“嗯。”若叶睦低声应道。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吉他弹得不好，尤其是……在听过那位“晓山绘名”如同魔法般的演奏之后，她感觉自己手中的吉他，都变得沉重了起来，没有办法让它说话是自己的过失。
“和另外一位鼓手，今天倒是第一次见面……”丰川祥子说道，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晓山学姐算是来担任我们乐队的特别指导。她说自己现在也忙于升学，不能一直常驻我们乐队，但只要有空，就会抽出时间来指导我们……真是太可靠了。”
“晓山学姐确实和我们都不是一个年级的呢……我们能有这个机会也多亏了她。”素世深有同感地点头，“给我感觉，她是个很‘やさしい’亚萨西（温柔）的人呢。”
“也很‘暖かい’（温暖）。”高松灯想起了昨夜那场深夜的兜风，又看了眼戴在自己手上的力洛克，不由自主地补充了一句。
“就是呢……”
众人一边聊着，一边走上了电车。车厢里微微晃动，窗外的景色缓缓后退。大家对“晓山绘名”的赞誉，让这趟通往未知的旅程，充满了安心感。丰川祥子也非常肯定地点着头，享受着这份同伴间的共鸣。
忽然，她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身边的若叶睦。
“睦兹咪，你怎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祥子开玩笑地笑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包子小脸。
“……没什么。”
若叶睦迅速低下头去，视线落在自己膝盖上，双手更紧地握住了那个纸袋的提手。
她看着祥子，看着她那张因为谈论梦想而闪闪发光的侧脸。在祥子的身上，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同样强大、同样耀眼、同样能轻易掌握局势的，和祥子有六七分相像的男人，丰川清告的身影。他们都是那么让人想要依靠，让人心生信赖。
……
东京都·涩谷区·羽泽町·羽泽咖啡店门口。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将咖啡店红色的遮阳棚和米白色的砖墙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一个少女正独自坐在店门口的长椅上，她有着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身上穿着羽丘女子学园的制服，紫红色的格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明。
她正是椎名立希。
她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蓝色的无线耳机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让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旁放着她的书包，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酷酷的气场。
“椎名立希同学？（椎名立希さん？）”
一个清冷而略带中性的沙哑声音，穿透了耳机的音量，清晰地传了过来。
额？
椎名立希有些不耐烦地摘下了耳机，任由它挂在脖子上。她甩了甩头发，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眼前站着一个让她微微一怔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月之森校服的少女，身形高挑而纤细，胸部平坦得几乎没有起伏。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戴着的那枚精致的单片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通透，仿佛能看穿人心。她站在那里，明明是少女的装扮，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而从容的气质。
“看来是了。”这位颜值上佳的少女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那是一个优雅而自信的动作。“我叫晓山绘名，是丰川祥子同学邀请来的乐队指导。”
她顿了顿，补充道：“或许……你的姐姐，椎名真希，曾经跟你提起过我。”
听到“姐姐”这个词，椎名立希的脸色瞬间一暗。那张原本还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脸，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她从小就生活在那个天才姐姐的光环之下，无论她怎么努力，似乎都无法摆脱。那份根植于内心深处的劣等感，是她最不愿被触碰的伤疤。
“抱歉，我没有听说过您。”她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和礼貌，“羽丘三年级，椎名立希。晓山前辈，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该道歉的是我。”名叫晓山绘名的女生却微笑着说道，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的嘲讽，只有了然，“我不应该提起你姐姐的名字。看得出来，你非常憧憬她，甚至到了……有些困扰的地步。”
“不，没有……”椎名立希下意识地反驳，但声音却显得底气不足。
“呵呵呵，”晓山绘名发出一阵轻笑，她环顾四周，然后目光再次锁定在立希身上，“那你怎么在羽泽咖啡馆门口等着，为什么不进去？我看看……嗯，你是夕阳红‘Afterglow’的忠实粉丝吧？”
“哈……？”椎名立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是又被说中了。
“你早就发现这里是‘Afterglow’的键盘手，羽泽鸫同学家的产业了吧？”晓山绘名一步步地逼近，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析着立希的内心，“呐，你看，羽泽同学现在就在里面当服务员。你看起来，在这方面又格外的害羞，不敢进去和偶像搭话？”
“お前……！（你这家伙……！）”椎名立希的敬语和伪装瞬间被击碎，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
“急。”
晓山绘名却毫不在意她的失礼，反而抛出了最致命的一击：“因为你的姐姐椎名真希很厉害，所以丰川祥子才会邀请你成为乐队的鼓手——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立希，你对丰川祥子的能力和眼光，其实非常不信任，对不对？也因为这个原因，你现在感到有些不高兴，对不对？”
“都说了我没有！”椎名立希再也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身，急得跺了跺脚，脸颊涨得有些发红。
而晓山绘名，只是毫无顾忌地转身，推开了咖啡厅那扇木质的玻璃门。在走进去的瞬间，她又转过头，单片眼镜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光，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微笑。
“那你进来说说看。我可以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椎名立希看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紧握的拳头。她一咬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也大步流星地跟着走进了羽泽咖啡厅。
“长崎女士，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一直以来合作愉快。”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握手的时间不长不短，既表达了诚意，又不会显得过于热情，尽显分寸。
“丰川先生那么爽快，敝公司自然是欢迎之至。”长崎妃玖回以一个同样标准的商业握手，她的笑容盈盈，眼中闪烁着精明干练的光芒。她是一位真正的“女中豪杰”，这一点从她那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职业套装和一丝不苟的精致发型就能看出一二。不算高贵的出身却能代表老牌地产公司森下出席如此重要的场合，足见她的能力和手腕非同一般。
合作敲定，气氛本该就此结束，双方客套几句，然后各奔东西。但长崎妃玖的好奇心显然没有得到满足。
她收回手，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重新规划的东京湾土地，饶有兴致地问道：“东京湾的‘阿波罗-3’超级数据中心……我实在很好奇，你们丰川集团的真正用途是什么？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将这块土地的大部分股权收回，再转成一个独立的子公司来运营？怎么，丰川集团是打算进军利润丰厚，但风险也极高的海底通讯业务了？”
她的问题一针见血，直指核心。
丰川清告却只是谦和地笑了笑，将一切都推得干干净净：“这是丰川定治老爷子高屋建瓴的决定，我这个女婿也就是跑个腿，负责把事情办妥。具体的战略规划，我可没有那么高瞻远瞩。”
他微微侧身，摆出一个晚辈的姿态，话锋一转，自然地续道：“说起来，或许我还应该叫长崎女士一声‘前辈’才对。”
“哦？”长崎妃玖的眉毛微微一挑，显然对他这突如其来的示弱感到意外。
“我是东京大学工商管理专业xx级的修士（相当于国内硕士），”丰川清告的语气诚恳而尊敬，“我刚刚才从助理那里知道，长崎女士也是咱们东大xx级的金融系前辈。在您面前，我确实是后辈了。”
这一手“攀关系”用得极为巧妙，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长崎妃玖脸上的商业笑容变得真诚了许多：“啊，那还真是难得的缘分。”
在小日子，几个帝国大学的校友会本来就是互相之间最重要的派系资源，很多政商界的资源都完全向本校的校友倾斜，而东京大学尤为突出。当然，丰川清告原身的偏差值也能够上东大，丰川家的女婿也不完全是废物，按照比例来讲，71的偏差值那年在小日子也是前2%。
“哈哈，还有更巧的呢。”丰川清告乘胜追击，他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我听说，您前些年也将自己的女儿安排进了月之森初中部念书？不瞒您说，我昨日与我女儿祥子交谈时，听她说，她正打算和一位名叫‘长崎素世’的优秀女生一起组建乐队。我当时一听这个姓氏，一下就想到了您。”
列位，撒谎就是要这样，不仅细节充分，而且还要九真一假，最好还要深奥让别人听不懂，这样人家才容易失去进一步甄别的耐心。丰川清告深谙此道，满嘴跑火车，愣是别人挑不出毛病。
“哈哈哈哈！”这一次，长崎妃玖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她的声音不同于素世的夹，笑声清脆而爽朗，“那还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没想到孩子们还有这样的缘分！”
“是啊，世界真是小。”丰川清告顺势发出了邀请，语气变得如同朋友闲聊般亲切，“如果可以的话，长崎女士，您就别用敬语了，叫我清告就好。您看，我们这些当家长的，整天忙于工作，都没什么时间陪伴孩子。正好也到饭点了，不如就在我们这里用个便餐？也方便我们……交流一下育儿心得？”
长崎妃玖顿了顿。
按照她一贯的行事作风，谈完生意就该立刻离开，绝不节外生枝。但今天……情况有些特殊。眼前的丰川清告，确实形象出众，那高达8.3的临时魅力值，让他化身为一位气质儒雅、眼神深邃的超级中年帅哥。长崎妃玖第一眼见到他时，心中还在想“难怪能当上丰川家的上门女婿，光凭这副皮囊就足够了”。
可一番交谈下来，她对他那份超越年龄的见识谈吐、滴水不漏的交际手腕感到由衷的欣赏。如今，又加上了女儿这层意想不到的联系，对方的邀请显得真诚而不唐突。况且，确实临近饭点，在twG大厦顶层的私人餐厅用餐，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确实方便。
她那颗被生意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难得地松动了。
“那就……麻烦清告君了。”她微笑着，接受了这份邀请。
午餐时分，twG顶层私人餐厅。
这里的氛围比会议室柔和了许多，精致的怀石料理一道道被端上，服务无可挑剔。
没有了商业文件的阻隔，两人的对话也变得家常起来。
“祥子这孩子，从小就对音乐很执着，这一点大概是遗传了她的母亲。”丰川清告主动开启了话题，他为长崎妃玖的杯中添上清茶，“我听她说，素世小姐在吹奏部里是大提琴演奏？而且性格非常温柔，很会照顾人，祥子能有这样的伙伴，我很为她高兴。”
“您过奖了。”长崎妃玖的脸上是属于母亲的、自豪而又无奈的微笑，“素世那孩子，就是爱操心的性子。说实话，我之前还一直担心她在月之森那种大小姐云集的地方会不适应。她和祥子小姐能成为朋友，我也放心了不少。说起来，祥子小姐的钢琴水平，我可是早有耳闻，那可是全国大赛级别的天才少女啊。”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丰川清告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唏嘘，“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父母的，支持就好。不过，组乐队毕竟辛苦，练习、创作，还有未来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她们这个年纪，正是热情高涨的时候，希望这份热情能持续下去。”
“谁说不是呢。”长崎妃玖深有同感，“素世昨日回家，也会跟我念叨，说祥子小姐对音乐的要求非常严格，非常有自己的想法。听得出来，她很佩服祥子小姐。清告，你把女儿教育得很好。”
“哪里哪里，是孩子们自己投缘。”丰川清告夹起一块精致的玉子烧，笑道，“说到底，我们忙于工作，能给她们的，除了物质支持，也就是偶尔的几句关心了。她们能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找到自己热爱的事情，比什么都强。以后，还要请素世多多关照我们家祥子了。”
“应该是我家素世，承蒙祥子小姐的关照才是。”
长崎妃玖的这句话，为这场午餐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两人又在轻松友好的氛围中聊了一会儿，从孩子的教育聊到最近的经济形势，可谓是宾主尽欢。但长崎妃玖毕竟是日理万机的森下地产办公室主任，行程早已排满。
丰川清告对此表示了充分的理解和恰到好处的遗憾，他亲自将长崎妃玖送到专用电梯口，并吩咐一个手下完整送到车上，微笑道：“今天聊得非常投机，希望不会耽误长崎前辈的要事。若有机会，改日我们两家人，可以带着孩子们一起聚一聚，我想祥子和素世也一定会很高兴。”
“一定。”长崎妃玖回以一个真诚的微笑，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倒映着丰川清告那张温和儒雅的脸。但在金属门完全闭合的瞬间，他脸上的所有笑意，便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摸了摸胡须，转过身去，回到了自己那间位于顶层的、巨大而空旷的办公室。
三位新来的助理早已恭敬地等候在一旁，他们是丰川清告昨日随便挑选的、足以匹配他如今身份的“左膀右臂”。丰川清告不是没想过给自己整个秘书什么的，一来自己很难找到值得信任的那么近的人，二来作为赘婿他原身也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待他坐回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巨大办公桌后，三人便开始依次上前，简明扼要地汇报各项事务的进展。
“……关于城南那块地的污染处理，已经和环保署达成初步协议。”
“……海外基金的第三季度财报已经整理完毕，利润率比预期高出0.8个百分点。”
“.......xx动漫与公司旗下的本田小狼业务联动......”
丰川清告一一听取，并迅速给出批示，他的每一个指令都精准而果断。最后，他抬起手，示意前两位可以离开，只将其中那名叫做龟田纯一郎的，三十岁出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最是沉稳老实的助理留了下来。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丰川清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看似随意地问道：“之前极道那些人闹出来的岔子，都处理干净了吗？该赔偿的赔偿，该安抚的安抚，首尾都清掉了？”
“是的，丰川先生。”龟田纯一郎微微躬身，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所有相关人员都已‘自愿’签署了保密协议，警方那边也已经定性为意外事故。”
“很好。”丰川清告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那位长崎女士的资料，特别是关于她女儿，以及她那位姓‘一之濑’的前夫，让你去收集的，有结果了？”
龟田纯一郎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平板电脑，双手奉上。
“这里是初步资料，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根据您的指示，如果需要更详细的情报，我们会立刻派人，对一之濑久雄进行24小时全天候监视。”
丰川清告接过平板，飞快地浏览着上面的信息，嘴里说出的话语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嗯，必要的时候，我们需要一些可以用来‘沟通’的筹码。森下地产现在还没发现不对，但等‘樱霞通讯’的项目正式入场，我们需要更深层次的手段来确保绝对控股权。一个心怀怨恨的前夫，总是有用处的。”
嗯？这个一之濑久雄，五官身材这些长的还和我有些相似啊.......丰川清告心想。
“明白。”龟田纯一郎镜片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我们新招募的那批实习生，工牌都发出去了吗？”丰川清告忽然又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基本已经全部发放到位。”
表面上，他们在进行着一场冷酷的商业密谋。但实际上，在宽大的办公桌下，丰川清告的手指，正在一张白纸上，用一种只有两人能懂的指语，飞快地敲击着。
“代号？”
龟田纯一郎的视线看似落在地面，但他的手同样在公文包的侧面，做出了回应。
“0721。”
“食物？”
“蒸鹅心。”
预定的暗号对上，丰川清告的在桌面谈话书写继续：“孙会长那边，有什么新的动向，随时跟我说。”
他的指尖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问题。
而龟田纯一郎则在平板电脑的背面，用指甲轻轻划了一个微不可察的“?”。
（勾勾。）
“好了，你先下去吧。”丰川清告从抽屉里掏出打火机将白纸点燃，挥了挥手。
他看了看手表，距离和祥子她们约定的时间，还剩下一个多小时。他交待龟田，自己需要独自办公，后面会自行离开，去交代让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他。
在龟田纯一郎躬身“嗨”后退下，办公室里重归寂静。丰川清告在原地静坐了五分钟，通过【感知】确认四下无人，也没有任何监视的可能后，他站起身，没有走正门，而是推开了通往顶楼天台的暗门。
他沿着楼梯，快速向下走了三层，来到一间标着“杂物间”的、无人问津的储物室。这里，才是他在这座权力大厦中，为自己准备的、真正的安全屋。
他反锁房门，动作迅速而谨慎。他先是在侧面一步步摸索，仿佛一个经验老道的特工，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的每一处角落，确认没有隐藏的窃听或监控设备。然后，他才走到墙边，从一个伪装成消防箱的柜子里，取出了他的“装备”。
他戴上了那枚精致的单片眼镜道具。
与此同时，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张崭新的实习生工牌，挂在了脖子上。工牌上，印着清秀的少女头像，照片上的少女眉眼精致，带着一丝忧郁的气质，名字一栏写着——晓山绘名。
下一秒，奇妙的变幻发生了，仿佛神话故事中的魔法一般。高大的成年男性身躯在空气中泛起一阵涟漪，如同被水波扭曲的倒影。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月之森女子学院那标志性的制服，裙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原本棱角分明的硬朗轮廓变得柔和起来，喉结也变得不再明显，身高也如同被橡皮擦擦去了一般，急剧缩水。
几秒钟后，站在储物室中央的，已经是一位身形纤细高挑、气质清冷的少女——“晓山绘名”。她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少女的娇柔和优雅，仿佛原本就是一位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千金大小姐。
她熟练地从另一个角落的背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钱包和一些化妆品，简单地补了个妆（主要是香水气味），确认自己的形象没有任何破绽。然后，她打开储物室通往消防楼梯的门，经由人迹罕至的地下停车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戒备森严的twG总部大厦。
整个过程没有惊动任何人，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丰川集团那位日理万机的代理理事、那位被外界戏称为“赘婿副总裁”的先生，究竟是何时离开的。这两个月以来，丰川清告早已对这种双重身份的切换，轻车熟路。
……
“バンド (band)……乐队……？”
高松灯的房间里，阳光被绿色的遮阳板过滤成一片柔和的、带着草木气息的光晕。她坐在书桌前，手中的自动铅笔，在印着绿色独角仙图案的笔记本上，轻轻写下这两个词。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心底的回音。
她反复回想着昨夜，那位名为“晓山绘名”的学姐跟她说过的话。那些话语，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她沉寂的世界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灯（tomori）！”
窗外忽然传来一个清脆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穿透力，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高松灯猛地抬起头，像是被惊醒的灰毛仓鼠，她缓缓拉开遮阳板的一角。透过窗户的玻璃，她看到了那幅让她心跳漏了一拍的景象——三个穿着月之森深蓝色校服的少女，正静静地站在她家楼下的天桥上，如同等待着公主的骑士。
为首的，是丰川祥子。阳光洒在她柔顺的银蓝色发丝上，她背着一个精致的键盘包，脸上带着自信而从容的微笑，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舞台的中心，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她身旁，是一位不认识的灰绿色长发少女，面容精致宛若瓷娃娃，仿佛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完美人偶。她背着一把吉他，灰绿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静而空灵，仿佛看透了世间的一切，又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她的手上，还额外提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分量的纸袋。
另一边，也是一位她不认识的、有着温暖栗色长发的少女。她背着一个贝斯包，脸上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意，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高松灯的心脏“咚咚”地跳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晓山学姐昨日送她的、表盘在阳光下闪着光的力洛克手表，立时从中汲取到了勇气。她迅速拿起自己的独角仙和牵牛花的笔记本放进蓝色的手提包里面，像抱着最重要的宝物一样，快步冲下了楼。
“祥子！”
四人汇合，一同走向了不远处的电车站。空气中，弥漫着初夏清晨的味道。
“晓山学姐她们已经在羽泽咖啡店等我们了。”丰川祥子走在最前面，自然而然地主导着话题，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确信。
“小灯家，原来是在月之森的后面这边啊？”那位栗色头发的少女主动走到了高松灯身边，她的笑容让人感到无比亲近，“我叫长崎素世，请多指教。”
“呃，嗯……请多指教。”高松灯有些紧张地回应。
“我们也许曾经在哪里的街角擦肩而过呢，说不定。”长崎素世的语气轻快而温柔，像是在述说一件浪漫的小事，瞬间化解了高松灯的局促。
“素世同学是乐队的贝斯手。”祥子在一旁适时地介绍道，她的语气里带着对同伴的认可，“她在学校的吹奏部演奏低音提琴，在前阵子的月之森音乐祭上贡献了非常精彩的表演，所以我才邀请了她。”
“当时被祥子同学突然搭话，我真是被吓了一大跳呢。”长崎素世笑着回忆道，她看了一眼祥子，又转向灯，“不过，当时我就想起了晓山学姐之前对我说过的话，心想，莫非这就是‘运命’（命运）的安排？”
“晓山学姐？”一直沉默的若叶睦，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终于转过头，轻轻地问了一句。
“是啊！”素世的眼睛亮了起来，“那位超级帅气的晓山绘名学姐！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我们学校里还隐藏着这么一位厉害的学姐呢。”
“这位是睦。”祥子继续介绍，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若叶睦的肩膀，“她从小就爱好弹吉他，所以技术非常可靠哦。”
若叶睦只是轻轻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摇了摇头。
“看，又在谦虚了。”丰川祥子无奈地笑道，那语气亲昵而熟稔。
“这两位，都是祥子……同学的朋友吗？”高松灯小声地问，努力地参与进对话中。
“睦是我的幼驯染（青梅竹马）。”祥子解释道，“素世同学虽然和我是同年级……”
“不过之前几乎没有交谈过吧。”素世坦率地接话道，“和睦酱也是。”
“嗯。”若叶睦低声应道。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吉他弹得不好，尤其是……在听过那位“晓山绘名”如同魔法般的演奏之后，她感觉自己手中的吉他，都变得沉重了起来，没有办法让它说话是自己的过失。
“和另外一位鼓手，今天倒是第一次见面……”丰川祥子说道，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晓山学姐算是来担任我们乐队的特别指导。她说自己现在也忙于升学，不能一直常驻我们乐队，但只要有空，就会抽出时间来指导我们……真是太可靠了。”
“晓山学姐确实和我们都不是一个年级的呢……我们能有这个机会也多亏了她。”素世深有同感地点头，“给我感觉，她是个很‘やさしい’亚萨西（温柔）的人呢。”
“也很‘暖かい’（温暖）。”高松灯想起了昨夜那场深夜的兜风，又看了眼戴在自己手上的力洛克，不由自主地补充了一句。
“就是呢……”
众人一边聊着，一边走上了电车。车厢里微微晃动，窗外的景色缓缓后退。大家对“晓山绘名”的赞誉，让这趟通往未知的旅程，充满了安心感。丰川祥子也非常肯定地点着头，享受着这份同伴间的共鸣。
忽然，她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身边的若叶睦。
“睦兹咪，你怎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祥子开玩笑地笑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包子小脸。
“……没什么。”
若叶睦迅速低下头去，视线落在自己膝盖上，双手更紧地握住了那个纸袋的提手。
她看着祥子，看着她那张因为谈论梦想而闪闪发光的侧脸。在祥子的身上，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同样强大、同样耀眼、同样能轻易掌握局势的，和祥子有六七分相像的男人，丰川清告的身影。他们都是那么让人想要依靠，让人心生信赖。
……
东京都·涩谷区·羽泽町·羽泽咖啡店门口。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将咖啡店红色的遮阳棚和米白色的砖墙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一个少女正独自坐在店门口的长椅上，她有着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身上穿着羽丘女子学园的制服，紫红色的格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明。
她正是椎名立希。
她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蓝色的无线耳机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让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旁放着她的书包，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酷酷的气场。
“椎名立希同学？（椎名立希さん？）”
一个清冷而略带中性的沙哑声音，穿透了耳机的音量，清晰地传了过来。
额？
椎名立希有些不耐烦地摘下了耳机，任由它挂在脖子上。她甩了甩头发，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眼前站着一个让她微微一怔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月之森校服的少女，身形高挑而纤细，胸部平坦得几乎没有起伏。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戴着的那枚精致的单片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通透，仿佛能看穿人心。她站在那里，明明是少女的装扮，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而从容的气质。
“看来是了。”这位颜值上佳的少女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那是一个优雅而自信的动作。“我叫晓山绘名，是丰川祥子同学邀请来的乐队指导。”
她顿了顿，补充道：“或许……你的姐姐，椎名真希，曾经跟你提起过我。”
听到“姐姐”这个词，椎名立希的脸色瞬间一暗。那张原本还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脸，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她从小就生活在那个天才姐姐的光环之下，无论她怎么努力，似乎都无法摆脱。那份根植于内心深处的劣等感，是她最不愿被触碰的伤疤。
“抱歉，我没有听说过您。”她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和礼貌，“羽丘三年级，椎名立希。晓山前辈，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该道歉的是我。”名叫晓山绘名的女生却微笑着说道，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的嘲讽，只有了然，“我不应该提起你姐姐的名字。看得出来，你非常憧憬她，甚至到了……有些困扰的地步。”
“不，没有……”椎名立希下意识地反驳，但声音却显得底气不足。
“呵呵呵，”晓山绘名发出一阵轻笑，她环顾四周，然后目光再次锁定在立希身上，“那你怎么在羽泽咖啡馆门口等着，为什么不进去？我看看……嗯，你是夕阳红‘Afterglow’的忠实粉丝吧？”
“哈……？”椎名立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是又被说中了。
“你早就发现这里是‘Afterglow’的键盘手，羽泽鸫同学家的产业了吧？”晓山绘名一步步地逼近，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析着立希的内心，“呐，你看，羽泽同学现在就在里面当服务员。你看起来，在这方面又格外的害羞，不敢进去和偶像搭话？”
“お前……！（你这家伙……！）”椎名立希的敬语和伪装瞬间被击碎，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
“急。”
晓山绘名却毫不在意她的失礼，反而抛出了最致命的一击：“因为你的姐姐椎名真希很厉害，所以丰川祥子才会邀请你成为乐队的鼓手——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立希，你对丰川祥子的能力和眼光，其实非常不信任，对不对？也因为这个原因，你现在感到有些不高兴，对不对？”
“都说了我没有！”椎名立希再也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身，急得跺了跺脚，脸颊涨得有些发红。
而晓山绘名，只是毫无顾忌地转身，推开了咖啡厅那扇木质的玻璃门。在走进去的瞬间，她又转过头，单片眼镜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光，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微笑。
“那你进来说说看。我可以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椎名立希看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紧握的拳头。她一咬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也大步流星地跟着走进了羽泽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