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暗藏杀机-《重生尹志平,天崩开局》

  屋内烛火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映在苏婉清干瘪的尸身上,更添几分凄楚。

  苏文清伏在女儿冰冷的躯体旁,肩膀剧烈颤抖,压抑的呜咽声像被堵住的破风箱,在寂静的屋内断断续续地回荡。

  楚青岚红着眼眶,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赵志敬别过脸,望着地上碎裂的铜镜,眉头拧成一团;

  殷乘风靠在窗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软鞭,眼底满是凝重;

  尹志平则蹲在尸身旁,目光落在苏婉清手腕那道浅淡的指痕上,他又发现了——这指节间距过窄,绝非男子所有,可在场女子除了楚青岚,再无他人,难道……

  他正欲开口追问,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截然不同的动静——不是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也不是更夫敲梆子的“笃笃”声,而是整齐沉重的皮靴踏地声,混着金属甲胄碰撞的“铿锵”响,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尖上,带着异族铁骑独有的凛冽威压。

  苏文清的身子猛地一僵,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他猛地抬起头,惨白的脸上瞬间褪去最后一丝血色,只剩下极致的慌乱。

  他顾不上擦拭脸颊的泪痕,踉跄着直起身,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抹散乱的胡须,又伸手拽了拽皱巴巴的便服下摆,连声音都在发颤:“是……是蒙古兵!快!都收敛神色,莫要失了分寸!”

  他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闺房那扇雕花木门已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木屑飞溅间,一队身着玄铁盔甲的蒙古士兵鱼贯而入,甲片摩擦的“哗啦”声灌满了整个房间。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如熊,肩宽背厚,身上的盔甲泛着冷硬的寒光,肩甲上烙印着一头栩栩如生的狼头图腾,狼眼镶嵌着赤铜,在烛火下闪着凶戾的光。

  他脸上留着浓密的络腮胡,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目光扫过屋内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正是负责监督苏州府军政要务的蒙古百夫长,巴图。

  巴图身后跟着十余名士兵,个个手持弯刀,刀刃在烛火下泛着森冷的光,腰间箭囊里的羽箭整齐排列,箭尖淬着黑芒,显然喂了毒。

  他们分站在巴图两侧,像两排沉默的铁塔,将本就不大的闺房堵得水泄不通,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皮革、汗臭与铁器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巴图的目光先是落在苏婉清干瘪的尸身上,眉头微蹙,像是看到了什么污秽之物,随即猛地转向苏文清,操着一口生硬蹩脚的汉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苏知府,城里接连死了七个女子,现在是第八个了,你就是这样‘办案’的?”

  那百夫长开口便是蒙语,语气带着几分不耐。苏文清未作迟疑,亦以流利蒙语应答,二人一来一往间,言语间的张力悄然弥漫。

  百夫长刻意加重了“办案”二字,尾音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人。苏文清连忙躬身,腰弯得几乎要贴到地面,原本挺直的背脊此刻佝偻得像棵被狂风压垮的老槐树。

  他双手交叠在身前,掌心满是冷汗,脸上强挤出谄媚的笑,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发颤:“百夫长息怒!下官……下官正要彻查此案,定在三日内抓住凶手,绝不让此事惊扰了大汗的治下,绝不让百姓生出半点骚乱!”

  “三日内?”巴图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喷在苏文清的额头上。苏文清不敢擦,只能硬生生受着,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

  尹志平心中一紧,他少年时曾去过大漠,彼时郭靖郭大侠正在蒙古军中,这一路上学了不少蒙古话。

  身旁的殷乘风也悄悄蹙了蹙眉。他出身明教,常年游走于南北各地,与契丹、女真、西夏各族人打交道,蒙古话也懂几分。

  他与尹志平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瞬间达成默契——此刻绝不能暴露懂蒙古话的事,否则只会引来更多麻烦。

  这百夫长本是朝廷派来监督知府的。此地既已被占,蒙古人便行“以汉制汉”之策,治夏、治金亦同此理。

  汉人基数最大,让汉人管汉人,即便生出矛盾,也只会加剧汉人与其他族群的隔阂。只要不闹出大的骚乱,蒙古人向来懒得过问。

  可近来接连发生的淫贼作案,却惊动了蒙古高层。小队长话里话外满是警告,勒令知府限期破案,绝不能节外生枝,搅乱了眼下这“安稳”的局面。

  尹志平与殷乘风听出蒙语对话里的弦外之音,心中皆已明了——此事牵扯甚深,绝非寻常江湖淫贼作案那般简单。

  他们心照不宣,立刻敛去眼底神色,双双摆出茫然模样,垂手立在一旁,仿佛半句也未听懂那番蒙语交谈,只作寻常看客,生怕露出半分破绽。

  然而他们却忘了提醒赵志敬,巴图的目光掠过尹志平三人,在看到赵志敬时,突然顿住了。

  赵志敬本就不懂蒙古话,方才蒙古兵踹门而入时,他便已按捺不住心头怒火——全真教乃天下玄门正宗,他身为丘处机座下弟子,走到哪里不是受人敬重?如今被一群异族士兵如此无礼对待,早已憋了一肚子气。

  此刻见巴图盯着自己,他非但没有低头,反而微微扬起下巴,脊背挺得更直,眼底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他身上的道袍虽沾了些尘土,却依旧整洁,长发用木簪束起,周身透着一股“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仙风道骨,与一旁低眉顺眼的苏文清形成了鲜明对比。

  巴图见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暴戾。他猛地伸手按住腰间的弯刀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随即用流利的蒙古话厉声喝问:“此人是谁?为何见了本百夫长不跪?难道是看不起大汗的兵?”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震得人耳膜发疼。赵志敬茫然地看向尹志平,压低声音问道:“他叽里呱啦说什么?莫不是要动手?”

  巴图的话,尹志平听得明明白白——这话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了。

  不过凭尹志平、殷乘风与赵志敬三人的实力,若在此处动手,未必不能杀出去。

  可他们心里都清楚,一旦动了手,整座城必定立刻戒严,盘查会愈发森严。

  届时别说追查案件,就连他们原本计划前往西夏的行程,也会变得难如登天。因此,即便心中憋着气,也只能暂且按捺下来。

  身旁的殷乘风也想到了这点,悄悄蹙了蹙眉,看向赵志敬无奈的摊开手,一副“听不懂”的模样。

  苏文清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一步挡在赵志敬身前,像只护崽的老母鸡。

  他对着巴图连连作揖,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百夫长恕罪!恕罪啊!此人是终南山全真教的道长,常年在山上修道,不通世故,也不懂您的尊贵身份,绝非有意冒犯!下官……下官回头定好好教训他,让他给您赔罪!”

  巴图盯着赵志敬看了半晌,见他确实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又看在苏文清常年“听话”的份上,才悻悻地收回按在刀柄上的手。

  但他并未就此罢休,反而往前踏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苏文清,用汉话一字一句地警告:“苏知府,你记好了——这苏州城,是大汗的地盘!大汗仁慈,才给你们一条生路,只要你们安分守己,按时缴纳赋税,不闹出大的骚乱,大汗便不会多管你们的闲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婉清的尸身,语气愈发冰冷:“但若是连一个小小的淫贼都抓不住,惹得百姓惶惶不安,影响了下个月的赋税收缴……”

  他故意停住话头,伸手拍了拍腰间的弯刀,刀鞘碰撞的“哐当”声像一道无形的威胁,“你这个知府,也就别当了。”

  这话里的杀机再明显不过。苏文清的身子晃了晃,几乎要瘫倒在地,他连忙扶着身旁的梳妆台,颤声道:“是是是!下官明白!下官一定……一定在三日内将凶手缉拿归案,绝不让百夫长失望!绝不让大汗失望!”

  巴图又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在尹志平身上停顿了片刻——他总觉得这个道士的眼神太过平静,不像表面那般简单,但也没多想。见无人再敢有异动,他才对着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用蒙古话喝道:“走!”

  士兵们整齐地转身,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直到院门外传来马蹄声,确认蒙古人已经离开,屋内紧绷的气氛才稍稍缓和。

  赵志敬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皱眉道:“这蒙古鞑子好生无礼!若不是看在苏大人的面子上,我定要拔剑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咱们中原武林的厉害!”

  苏文清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谄媚早已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与无奈。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指腹沾满了灰尘与汗水的混合物。

  他看了看众人,见尹志平、殷乘风神色平静,楚青岚眼底带着同情,赵志敬则满脸愤懑,显然都看出了自己方才的卑躬屈膝。

  他心中一阵难堪,索性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地说道:“诸位,今日之事……唉,身处乱世,不得不低头啊。蒙古人势大,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若是得罪了他们,不仅我这知府当不成,恐怕还会连累更多百姓。”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婉清的尸身上,眼中再次泛起泪光:“眼下天色已晚,婉清的尸身还需处理,诸位先回客栈歇息吧。待下官派手下追查楚青砚的踪迹,以及那淫贼的线索,有了消息再派人通知你们。”

  尹志平三人明白他此刻心烦意乱,也不多言。尹志平对着苏文清拱手作揖:“苏大人节哀。若是需要帮忙,尽管派人去客栈找我们。”

  殷乘风和赵志敬也跟着拱手,楚青岚则对着苏文清行了一礼,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苏婉清的尸身,跟着三人一同转身离去。

  走出知府府大门,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赵志敬忍不住吐槽:“方才那蒙古百夫长也太嚣张了!苏大人也太憋屈了,竟对他如此低眉顺眼。”

  殷乘风冷笑一声:“这就是乱世。蒙古人占据中原,汉人不过是他们的‘子民’,苏文清身为知府,看似风光,实则不过是蒙古人的傀儡。他若是敢反抗,别说知府之位,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尹志平沉默着,脑海中却回荡着巴图方才的话——蒙古人深知汉人数量众多,若一味用武力压制,只会激起更大的反抗,所以才让汉人管理汉人,让西夏遗民、女真人相互制衡,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这手段,不可谓不毒辣。

  而那淫贼接连作案,杀了八个女子,其中还有苏文清的女儿,终于引起了蒙古人的重视。他们不在乎汉人女子的死活,在乎的只是“骚乱”——一旦百姓因为淫贼之事恐慌,影响了赋税和统治,他们才会出手干预。

  这情形,倒与南宋朝廷没什么两样。百姓们看得浅,眼里只装着谁对自己好、谁让自己过不下去;可高层的心思从不在此,他们更看重的,从来都是如何牢牢巩固自己的地位。

  尹志平心中暗忖,据他所知,如今的南宋已隐隐萌出资本主义的苗头。而这东西的根基,便是造出大批穷人供资本家驱使,只需给些勉强糊口的粮米,便能榨取无尽劳力。

  相较之下,蒙古人的统治倒是简单粗暴得多。可究竟哪方治下的百姓过得更好?他思来想去,只觉答案渺茫——无论南渡朝廷的盘剥,还是蒙古铁骑的压迫,于黎民而言,终究不过是换了种方式的水深火热。

  而眼下,唯有尽快揪出那作案淫贼,拿到通关文书,才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看来,咱们必须在三日内抓住那淫贼。”尹志平缓缓开口,语气凝重,“否则,不仅苏文清要倒霉,恐怕朔方城的百姓都会受到牵连。”

  殷乘风点了点头,赵志敬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