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45章,幽阁疗伤,下-《千秋我为凰之异世大陆》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撕裂般的痛楚,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挤压、吞噬着沈千凰的意识。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每一寸骨骼都在呻吟,每一道经脉都在燃烧又冻结,左肩与丹田处蛰伏的剧毒与那股新侵入的阴煞掌力如同数条毒蛇,疯狂撕咬着她的生机。唯有心口那一点微弱的、熟悉的温热,如同暴风雨中摇曳的烛火,顽强地维持着一线清明,让她没有彻底沉沦。

  感官一片混沌。她感觉自己在移动,又似乎静止不动。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和自己粗重破碎的喘息。偶尔,有一丝极淡的、混合着陈旧书卷、檀香与某种奇异草药的味道飘过,与那无处不在的阴寒煞气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非人间的空旷感。

  是那老瞎子……他把我带到了哪里?幽阁的某个地方吗?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微弱的涟漪,旋即被更汹涌的痛楚淹没。她试图凝聚心神,感知外界,但剧痛和虚弱如同沉重的枷锁,将她的意识牢牢禁锢在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内。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很久。那股无处不在的阴寒煞气带来的侵蚀感,似乎被什么东西隔绝、削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仿佛悬浮在温水中的失重感,包裹着全身,带着一种清凉却又滋养的意味,缓慢地渗透进她干涸龟裂的经脉和血肉。

  痛楚并未消失,但那种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撕裂的极致痛苦,稍稍缓和了一些。冰冷的、灼热的、阴毒的几股力量,在这奇异的“温水”包裹下,似乎暂时停止了疯狂的厮杀,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或者说,是被强行“分隔”开来了。

  是……是幽阁的力量在帮我?那老瞎子……是接引使……他救了我……

  意识在模糊与清醒的边缘挣扎。她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如山。想发出声音,喉咙里只有嘶哑的气流。

  “丫头,别乱动。”

  那个苍老、嘶哑、如同砂石摩擦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一号’,‘牵机’,‘蚀骨掌’的阴煞劲,还有墟核之力和你那玉佩残留的守护之力搅在一起……啧啧,能活到现在,真是命硬。”

  老瞎子似乎“看”着她,语气平淡地陈述着,仿佛在点评一件残破的古董。

  “不过,再硬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那幽冥宗的小崽子,炼的是‘九幽噬魂煞’,歹毒得很,专坏人根基,蚀人魂魄。你被他的掌风擦到,煞气入体,与你原本的毒搅和在一起,好比火上浇油,雪上加霜。要不是你那块‘凤纹古佩’还有点灵性,拼着损耗本源护住你心脉,你现在已经是一具被煞毒侵蚀殆尽的空壳了。”

  沈千凰的心沉了沉。果然,那“墨先生”的手段,比她想象的更歹毒。幽冥宗,九幽噬魂煞……这些名字,听起来就充满了不祥。

  “前……辈……”她用尽全力,从几乎黏在一起的牙关中挤出破碎的音节,“为……何……救……”

  “为何救你?”老瞎子似乎“嗤”了一声,竹竿在地上不轻不重地顿了一下,“不是救你,是捞你。‘星引’在你身上,幽阁的规矩,接了引的‘观察者’,在首次任务期间非自寻死路,可提供一次‘庇护’。你运气好,老头子我今天正好在附近‘溜达’,感应到‘星引’剧烈波动,还混杂了幽冥宗那令人作呕的煞气,就顺手把你捞回来了。不然,你以为那炼煞的小崽子,会轻易放过你这块送到嘴边的、带着‘墟’味的‘肥肉’?”

  沈千凰默然。原来如此。幽阁的“庇护”,并非毫无代价的善意,而是基于某种冰冷规则下的“顺手为之”。但无论如何,这份“顺手”,将她从必死的绝境中拉了回来。

  “谢……前辈……”她艰难地道谢,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剧痛。

  “不必谢我。幽阁的‘庇护’,只保你不被外人弄死。至于你体内这堆烂摊子……”老瞎子顿了顿,似乎在感知着什么,“‘冰魄凝华散’?哼,李晏那老狐狸倒是舍得下本钱。但这玩意儿是虎狼之药,强行压制,饮鸩止渴。你用了多久了?”

  “……三……日……”沈千凰喘息着回答。她感觉那包裹着自己的、清凉的“温水”似乎正在缓慢地渗透进体内,所过之处,带来一阵阵微弱的麻痒和刺痛,仿佛在清理、修复着那些被破坏的细微之处。这感觉并不舒服,但比起之前纯粹的痛苦,已是天堂。

  “三日……还好,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老瞎子似乎在摇头,“不过,你体内几股力量纠缠太深,又新添了幽冥煞毒,单靠外力和药物,已难根治。除非……”

  他没有说下去,但沈千凰的心却猛地一跳。除非什么?除非找到真正解除“一号”与“牵机”的方法?除非得到“墟核”完整的力量?还是……有其他的可能?

  “前辈……可知……解法?”她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问出这句话。

  “解法?”老瞎子那灰白的眼睛似乎“瞥”了她一眼,尽管他根本没有瞳孔,“有,也没有。你身上这‘同源异化’之毒,本就罕见。幽冥煞毒更是阴损。想要根除,要么找到下毒之人,取得独门解药或功法;要么寻到比这两种毒更霸道的天地奇物,以毒攻毒,强行炼化或替代;要么……你自己找到平衡乃至驾驭这几股力量的法门。前两者,可遇不可求。最后一种,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他说的平静,却字字如锤,敲在沈千凰心上。下毒之人?太子萧景琰和沈千柔?他们怎么可能给她解药?天地奇物?谈何容易。至于自己驾驭……她连维持“伪平衡”都已竭尽全力,谈何驾驭?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头。但随即,又被一股更强烈的、焚烧一切的恨意与不甘冲散。不,她不能死!大仇未报,身世未明,阿月和林岚还在等她,还有那可怕的“归墟裂隙”之谜……

  仿佛感应到她心中那股不屈的意志,心口的凤纹玉佩,再次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温热。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守护,更像是一种……共鸣,一种微弱却坚定的回应。

  “咦?”老瞎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竹竿又顿了一下,灰白的“目光”在沈千凰心口位置停留了片刻,脸上那千年不变的漠然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你这玉佩……有点意思。罢了,看在这点‘意思’的份上,老头子再多说一句。你体内这几股力量,虽然冲突,但究其根源,似乎都与‘墟’有关联。尤其是你左肩那两道毒,与那幽冥煞毒,看似属性迥异,实则深处,都带着一丝被‘污染’、被‘扭曲’的‘墟’之力的影子。而你那玉佩的力量,则似乎更加……纯净,或者说,更接近‘墟’之本源的另一面。”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用最直白的方式解释:“你可以把它们看作同一条毒河的不同支流,有的污浊不堪,有的冰冷刺骨,有的灼热暴戾,但都源自一处。你的玉佩,则像是一捧相对干净的源头活水。想用这捧活水,净化整条毒河,是痴人说梦。但若只是引导、分流,让它们不至于泛滥成灾,互相冲毁堤坝,或许……还有一线可能。”

  “引导……分流?”沈千凰喃喃重复,黯淡的眼眸中,骤然亮起一点微弱却执着的光芒。老瞎子的话,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照亮了她混沌的思绪。是啊,既然无法根除,无法强行融合,那是否能找到一种方法,让它们“共存”?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利用它们彼此间的冲突与制衡?

  “如何……做?”她急切地问,哪怕声音嘶哑不堪。

  “我怎么知道?”老瞎子语气平淡,“这是你自己的路。幽阁只提供情报,不传授功法,更不负责救人。我能做的,只是用‘引星池’的星辉之力,暂时稳住你的伤势,隔绝大部分幽冥煞毒的继续侵蚀,并稍稍梳理一下你体内乱成一锅粥的气息。剩下的,靠你自己,还有……你那点运气。”

  引星池?星辉之力?沈千凰这才模糊地感知到,自己似乎浸泡在一种奇特的液体中。液体微凉,散发着淡淡的、如同星光般的银色光晕,正是这些光晕,在缓缓渗入她的身体,带来那清凉滋养的感觉。四周似乎是一个封闭的石室,除了老瞎子和他那根竹竿,空无一物,只有头顶的石壁上,镶嵌着几颗散发着柔和星辉的奇异晶石,光芒投射下来,落在池水中,荡漾出梦幻般的光晕。

  “你就在这池子里泡着吧。星辉之力能缓慢修复你的外伤,压制毒性扩散,但治标不治本。能吸收多少,看你造化。三天。三天后,无论你好没好利索,都得离开。幽阁不是医馆,更不是善堂。”老瞎子说完,似乎不打算再理会她,转身,竹竿点地,发出“哒、哒”的轻响,朝着石室唯一的出口走去。

  “前辈……”沈千凰用尽力气唤道。

  “还有事?”老瞎子脚步未停。

  “林岚……我妹妹……”沈千凰最担心的是林岚的安危。她独自引开追兵,自己又失踪,林岚必定心急如焚。

  “与你同行的那个女娃娃?”老瞎子头也不回,“她没事。老头子捞你的时候,顺手给她传了个讯,让她在城外土地庙等三天。三天后你不去,她自会离开。”

  沈千凰心中稍安。老瞎子虽然语气冷漠,做事却周到。

  “还有……‘墨先生’……幽冥宗……”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幽冥宗的小崽子,自有他的麻烦。你那一把毒粉加几颗火星子,虽然伤不了他,却搅了他的‘养煞’仪式,至少让他七日之功废了大半。此刻他恐怕正暴跳如雷,满城搜捕你这只‘小老鼠’呢。不过你放心,这里是幽阁的‘外池’,他就算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这里。”老瞎子声音渐行渐远,“三天,好好想想怎么活下去吧。活着,才有机会报仇,有机会解开你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谜团。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话音落下,石室的门无声滑开,又无声关闭。老瞎子的身影和竹竿点地的声音,彻底消失在门外。石室内,只剩下沈千凰,和这一池荡漾着星辉的、微凉的池水,以及头顶那几颗恒久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星辰晶石。

  寂静,重新笼罩下来。但这一次的寂静,不再是绝望的死寂,而是一种带着微弱生机的、可以喘息和思考的宁静。

  身体依旧疼痛,虚弱,冰冷与灼热、阴毒与煞气在体内冲突不休,但那股清凉的星辉之力,如同最温和的细雨,丝丝缕缕地渗入,抚平着最激烈的痛楚,修复着细微的创伤,将那几股狂暴的力量稍稍“安抚”、“分隔”开。

  沈千凰闭上眼,不再试图对抗痛苦,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仔细感知、体会。

  老瞎子的话,在她心中反复回响。

  “同源异化”……“墟”之力的不同表现……“纯净”与“污染”……“引导”与“分流”……

  玉佩的温热,星辉的清凉,体内剧毒的冰寒与灼热,幽冥煞气的阴邪……

  一点点,一处处,感知,分析,尝试。

  时间,在这寂静的、只有星辉流淌的石室中,悄然流逝。

  第一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与半昏迷中度过,星辉之力缓慢地修复着她破损的经脉和脏腑,压制着暴走的毒性。她只是本能地运转着那微弱的玉佩暖流,引导着星辉之力,流向最痛苦的地方。

  第二天,她清醒的时间变长,开始有意识地尝试“观察”体内那几股力量。她“看”到,“一号”剧毒如同赤红的岩浆,灼热、暴烈,盘踞在心脉附近;“牵机”之毒则如深蓝的冰晶,阴寒、诡谲,缠绕在丹田周围;新侵入的“九幽噬魂煞”则如同漆黑的污泥,冰冷、恶毒,附着在左肩伤口,不断侵蚀,并与前两种毒产生诡异的吸引与排斥;而玉佩的淡金色暖流,则如同纤细却坚韧的丝线,在它们之间艰难地穿梭、阻隔;星辉之力则如同清凉的溪流,从外部包裹、渗透,试图“安抚”和“净化”这些狂暴的力量。

  她尝试着,用意识去轻轻“触碰”玉佩的暖流,去“感受”它的韵律,去“想象”着让它变得更加“主动”一些,不再是被动地阻隔,而是尝试着,去“疏导”那“岩浆”与“冰晶”冲突时最激烈的“边缘”,将它们爆发的力量,引向相对“平静”的区域,或者……引向那新侵入的、如同“污泥”般的幽冥煞气?

  这个念头一生,体内顿时传来更剧烈的冲突和痛苦!几股力量似乎被这“外来的引导”激怒,更加疯狂地冲撞起来!

  “噗——!”沈千凰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气息骤降。

  但,在那一瞬间的剧烈冲突中,她似乎“看”到,当“岩浆”与“冰晶”的力量被引向“污泥”时,“污泥”仿佛被灼烧、被冻结,出现了极其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消散?而“岩浆”与“冰晶”本身,似乎也因此消耗了一丝力量,冲突略微减弱?

  有效!虽然危险,虽然痛苦,虽然收效甚微,但……似乎真的有效!

  这个发现,让沈千凰几乎枯竭的心神,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她不敢再轻易尝试,而是继续沉浸在星辉之力的滋养中,恢复着元气,同时反复回味、推演刚才那惊险一瞬的感悟。

  第三天,她的状态好了许多。外伤在星辉之力滋养下,已结痂愈合。内息虽然依旧紊乱虚弱,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处于崩溃边缘。最让她惊喜的是,左肩处那最难缠的“九幽噬魂煞”,在星辉之力的持续冲刷和玉佩暖流有意无意的“引导”下,竟然被消磨、驱散了一小部分!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却意味着,这阴毒的煞气,并非无法祛除!

  希望的曙光,哪怕再微弱,也足以照亮最黑暗的绝境。

  第三天傍晚,当石室顶部的星辰晶石光芒开始规律性地黯淡,预示着“引星池”的效力即将结束时,沈千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依旧带着重伤未愈的疲惫与憔悴,但深处,却多了一丝历经磨难后沉淀下来的、更加冰冷的坚韧,以及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她知道,离开这暂时的庇护所,外面等待她的,将是更加汹涌的暗流,更加致命的杀机。“墨先生”不会善罢甘休,太子府的搜捕网只会更密,相府的“交易”与“庇护”也暗藏机锋,体内的剧毒与隐患远未根除……

  但,那又如何?

  她挣扎着,从已变得温凉的池水中站起。水珠顺着湿漉漉的、粘附着血痂和药渍的衣衫滑落。她低头,看着自己苍白但已不再颤抖的双手,缓缓握紧。

  指尖刺入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这痛,提醒她还活着。

  这痛,也提醒她,血仇未报,前路未绝。

  老瞎子说得对,活着,才有机会。

  而她现在,还活着。

  石室的门,无声滑开。门外,是那条熟悉的、镶嵌着发光珠子的甬道,通往未知的、危险的外界。

  沈千凰深吸一口气,拖着依旧沉重疼痛、却已能勉强行走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出了“引星池”,走出了暂时的安宁,再次踏入那腥风血雨、迷雾重重的棋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