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43章,煞阵惊魂-《千秋我为凰之异世大陆》

  窗隙狭小,光线昏暗。然而,沈千凰凭借过人的目力与敏锐的感知,依旧将房中景象看了个大概,随即一股寒意夹杂着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顺着脊椎直窜头顶!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与她之前用窥管所见无异。然而此刻,在房间正中,却多出了一副极其诡异、令人望之生寒的布置。

  地上,以暗红色的、不知是朱砂还是什么污秽之物,画着一个直径约五尺的复杂法阵。阵法纹路扭曲繁复,透着一股不祥与阴邪,隐隐构成一个向内旋转的漩涡形状,漩涡中心,正对着房间正北方向。法阵的线条并非平面,而是微微凸起于地面,仿佛有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在其中缓缓流动,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甜腥与尸臭混合的气味。这气味沈千凰曾在乱葬岗闻过类似的,但此处的更加精纯、更加……邪恶。

  法阵之外,八个方位,各自插着一面黑色的、约三尺高的三角小旗。小旗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旗面上绣着扭曲的、如同无数眼睛组成的血色符文,散发出冰冷刺骨的、令人头晕目眩的煞气波动。这波动,与沈千凰在阿月身上感受到的煞气,有某种程度的相似,但更加凝练、狂暴,充满了赤裸裸的恶意。

  法阵中心,并非那件之前看到的、搭在椅子上的深灰色布袍,而是摆着一个约一尺见方、通体漆黑、仿佛用某种阴木雕刻而成的方形木盒。木盒表面刻满了与地上法阵、乃至与那八面黑旗上符文一脉相承的、更加密集、更加狰狞的图案。木盒的盖子开着,里面,赫然端放着一枚拳头大小、色泽惨白、却又隐隐透着一种阴郁暗红光泽的、类似玉石的东西。

  阴髓玉!

  沈千凰几乎瞬间确定了。那玉石散发出的气息,与星主描述、与地上法阵、与那八面黑旗的煞气,同根同源,却又更为精纯、更为内敛,仿佛是将无数阴煞秽气强行压缩、凝聚而成,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生烦躁、气血不畅。而她左肩与丹田内的“毒囊”,此刻更是躁动不安,传来阵阵刺痛与渴望混合的诡异感觉,仿佛遇到了“同类”,又似遇到了“天敌”。

  而那个戴着斗笠、被称为“墨先生”的男子,此刻就盘膝坐在法阵正北方向的边缘,背对着窗户。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布衣,但斗笠已取下,放在身旁。一头花白、干枯如杂草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布满深深皱纹的下巴。他双手结着一个极其古怪的手印,平放在膝上,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夜枭哀鸣,又似毒蛇吐信,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奇特的韵律,与地上法阵暗红纹路的流动、八面黑旗的摇曳、以及木盒中阴髓玉的明暗闪烁,形成了一种诡异而邪异的共鸣。

  随着他的念诵,法阵中的暗红液体流动速度加快,仿佛沸腾的血浆,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腥臭。八面黑旗猎猎作响,旗面上的血色眼睛图案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而木盒中的阴髓玉,则如同有生命的心脏般,开始缓慢地、有节奏地搏动起来,每搏动一次,就释放出一圈肉眼几乎不可见、但沈千凰的灵觉却能清晰感受到的、如同水波般的阴冷煞气涟漪。

  这涟漪扩散开来,却被束缚在法阵的范围之内,不断被那八面黑旗吸收、转化,然后化作一缕缕更加精纯、更加凝练的黑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墨先生”的体内。他干瘦的身躯微微颤抖,裸露在外的、布满疤痕的脖颈和手背上,青筋如同蚯蚓般蠕动,皮肤下隐隐有暗红色的光芒流转,气息在缓慢而稳定地……增强!

  他竟是在利用这诡异的煞阵和阴髓玉,进行一种极其邪恶的修炼!而且,这修炼方式,这煞气的性质,与阿月体内那股古老的煞气,虽然同源,却又截然不同。阿月的煞气,虽然暴戾阴寒,却带着一种原始的、混乱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野性”。而此地的煞气,则充满了人为的、扭曲的、刻意炼化的“恶毒”与“怨念”,仿佛是由无数生灵的恐惧、痛苦、绝望、乃至临死前的诅咒,强行糅合、淬炼而成!

  沈千凰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这不是简单的“养煞”仪式,这是在“炼煞”!“墨先生”的身份,绝非普通幽冥宗弟子那么简单!他在修炼一种极为霸道、也极为邪门的功法,而且,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看这法阵的规模、阴髓玉的品相,以及他吸收煞气的速度,此人的修为,恐怕至少也在筑基后期,甚至……更高!绝非她此刻重伤未愈、实力十不存一的状态可以抗衡!

  就在她心中惊骇,准备悄然后退,从长计议之时——

  变故陡生!

  似乎是因为沈千凰窥探的目光过于专注,或许是她体内与阴煞之气的“潜在共鸣”引起了阵法微妙的感应,又或许只是纯粹的巧合——“墨先生”念诵的咒文骤然拔高了一个音调!

  “嗡——!”

  地上的法阵猛地一亮,暗红色的光芒暴涨!八面黑旗剧烈摇晃,发出刺耳的尖啸!木盒中的阴髓玉搏动速度骤然加快,释放出的煞气涟漪如同沸腾的开水,疯狂冲击着法阵的束缚!

  “墨先生”猛地睁开双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有一片纯粹、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但在那漆黑之中,却又倒映着地上法阵的暗红光芒,以及八面黑旗上血色眼睛的妖异倒影,显得更加诡异、可怖!

  他并没有回头,但那漆黑的眼眸,仿佛穿透了墙壁,直接“盯”住了窗外窥探的沈千凰!

  “何方鼠辈,敢窥伺本座练功?!”嘶哑冰冷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直接在沈千凰的脑海中炸响!带着强烈的精神冲击和浓烈的杀意!

  沈千凰浑身汗毛倒竖,想也不想,足尖在窗沿上一点,身形如同被强弓射出的箭矢,向后急退!体内的剧痛和虚弱在这生死关头被强行压下,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然而,还是晚了半步!

  就在她身形暴退的同时,“墨先生”头也未回,反手一掌拍出!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耀眼的灵光,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漆黑如墨、散发着浓烈尸臭与怨念的掌风,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闪电,穿透窗缝,直袭沈千凰背心!

  掌风未至,那阴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煞气,已让沈千凰如坠冰窟,全身血液几乎凝固!她毫不怀疑,这一掌若是拍实,以她现在的状态,绝对会当场毙命,甚至连魂魄都可能被这可怕的煞气侵蚀、湮灭!

  “噗——!”

  千钧一发之际,沈千凰只来得及勉强扭转身形,将大部分力道卸向侧面,同时拼命运转体内那微薄的灵力,在背后布下一层薄薄的、几乎一触即溃的防御。

  漆黑掌风擦着她的左肩而过!没有巨大的碰撞声,只有一声仿佛布帛被腐蚀的、轻微的“嗤”响。

  “呃——!”

  沈千凰如遭重锤,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斜斜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方丈许外的院墙上!坚固的砖墙被她撞得凹陷下去一片,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她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了出来,星星点点,染红了胸前的粗布衣襟。

  左肩处,那被掌风擦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那并非单纯的外伤,而是一种阴冷、恶毒、充满了腐朽与死寂气息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朝着她体内钻去!与她体内原本的掌毒、双毒瞬间产生了激烈的冲突与……诡异的共鸣!

  “嗡——!”

  一直贴身佩戴、温养着她心脉的凤纹玉佩,在这一刻,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的赤金色光芒!一股沛然莫御的、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力量,瞬间席卷全身,强行将那股入侵的阴煞掌力阻挡、驱散了大半!但仍有小部分,如同最恶毒的毒蛇,钻入了她的经脉,与原本就盘踞的左肩掌毒、双毒纠缠在一起,引发了更加剧烈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痛楚!

  “啊——!”沈千凰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玉佩的爆发似乎消耗了巨大的能量,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重新恢复为温润的触感,但那股暖流也变得极其微弱。

  “嗯?护身灵器?还是……灵宝?”“墨先生”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杀意,“留下吧!”

  话音未落,他身形未动,但房间内的法阵光芒再次大盛!八面黑旗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旗面上那无数血色眼睛图案,仿佛活了过来,齐齐“瞪”向了窗外摔落的沈千凰!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凝练的阴冷煞气,如同无形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要将她彻底禁锢、拖入那恐怖的煞阵之中!

  沈千凰心中警铃大作,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逼近!她强忍着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剧痛和眩晕,右手猛地拍向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小布袋——那是老铁头给的储物袋,里面除了银钱和杂物,还有她之前准备的、市井买来的劣质毒粉和迷烟!

  “砰!”

  一大蓬灰白色的粉末在她掌力催动下炸开,瞬间弥漫了周围数丈空间!粉末带着刺鼻的辛辣和腥臭气味,虽然对“墨先生”这等高手几乎无用,却能极大干扰视线和感知!同时,她左手一扬,几点寒星激射而出,并非射向房间,而是射向客栈楼下的几处支撑木柱和悬挂的灯笼!

  “嗤嗤嗤——!”

  寒星没入木柱和灯笼,发出轻微的爆响,顿时火星四溅!虽然未必能点燃,却足以制造更大的混乱!

  “鼠辈敢尔!”“墨先生”显然没料到沈千凰重伤之下还有如此应变,更被那辛辣毒粉阻了视线和灵觉一瞬,那无形煞气锁链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就这电光石火的刹那,沈千凰咬破舌尖,借助剧痛刺激,将最后一丝灵力灌注双腿,猛地一蹬身后残破的墙壁,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与客栈后院相反的方向——那堵高达丈许的、隔开客栈与旁边一家布庄的后墙——疾射而去!她甚至来不及调整姿势,只是拼命将身体蜷缩,护住头脸。

  “轰!”

  她狠狠撞在了墙头,本就重伤的身体再次遭受重创,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但她死死咬住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扒住墙头粗糙的砖石,猛地发力,翻了过去!

  身体如同破麻袋般摔落在布庄后院的杂物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剧痛、眩晕、冰冷的死寂感,以及体内数股剧毒与外来煞气疯狂冲突带来的撕裂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在那里!有贼!”

  “走水了!快救火!”

  “抓住他!”

  客栈方向传来伙计们惊慌失措的叫喊、二掌柜气急败坏的怒吼,以及附近被惊动居民的喧哗。混乱,开始了。

  沈千凰知道,这点混乱拖不住“墨先生”多久。她必须立刻离开,否则必死无疑!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但身体如同灌了铅,每一寸肌肉、骨骼都在尖叫着抗议。视线开始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

  不行!不能倒在这里!倒在这里,一切就都完了!阿月,林岚,血仇,玉佩的秘密,还有太子那可怕的图谋……

  强烈的、不甘的意志如同烈火般燃烧起来,暂时压过了肉体的痛苦。她颤巍巍地从怀中摸出那个小瓷瓶——孙不二给的、能暂时掩盖生人气息的药水,将最后几滴全部倒入口中。苦涩腥臭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阵清凉,让她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一丝。同时,那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玉佩暖流,再次顽强地涌动起来,护住了她最后的心脉。

  她强撑着,辨认了一下方向,连滚带爬地钻入布庄后院堆放杂物的阴影中,然后拼尽全力,翻过另一道矮墙,落入一条更加狭窄、肮脏的死胡同。

  胡同尽头是墙,无路可走。但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散发着恶臭的泔水桶。沈千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毫不犹豫地掀开其中一个半满的、散发着馊臭的泔水桶盖子,屏住呼吸,忍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蜷缩身体,钻了进去,又将盖子轻轻合上,只留下一道缝隙透气。

  就在她藏好不到三息时间,一道阴冷、暴戾、如同实质般的灵识,如同潮水般扫过这条死胡同!灵识冰冷无情,带着浓烈的杀意和煞气,在胡同内反复扫荡,尤其在几个泔水桶上停留了片刻。

  沈千凰蜷缩在恶臭的泔水中,一动不动,连心跳都几乎停止,将全部生机收敛,依靠着那掩息药水和玉佩最后一丝微光,将自己伪装成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毫无生机的“死物”。

  那灵识在她藏身的桶上停留了足足五息,似乎有些疑惑,最终缓缓退去。

  但沈千凰不敢有丝毫放松。她知道,“墨先生”绝不会轻易放弃。他可能就在附近搜索,甚至可能发动客栈的人手,进行拉网式排查。

  时间,一分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恶臭几乎让她窒息,伤口在污水中浸泡,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和麻木。体内的冲突愈演愈烈,冰冷的煞气、灼热的双毒、阴寒的掌力、以及微弱却坚韧的玉佩暖流,疯狂地厮杀、吞噬,仿佛要将她的身体和灵魂彻底撕裂、碾碎。

  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忽明忽灭。

  就在她几乎要撑不住,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瞬间——

  “哒、哒、哒……”

  轻微的、规律的、仿佛竹竿点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这寂静的死胡同口,突兀地响起。

  紧接着,一个苍老、嘶哑、仿佛砂石摩擦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平静,在胡同口响起:

  “丫头,出来吧。躲在这腌臜地方,味道可不好闻。”

  是那个老瞎子!是幽阁的接引使!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千凰的心脏几乎停跳。是敌是友?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难道他一直跟着自己?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但此刻,她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不出去,要么被“墨先生”找到,要么死在这恶臭的桶里。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推开泔水桶的盖子,湿漉漉、臭气熏天地从里面滚了出来,瘫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剧烈地咳嗽、干呕,眼前阵阵发黑。

  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那个穿着破烂灰褐色短褂、佝偻着身子、手持歪扭竹竿的老瞎子,正静静地“站”在胡同口。他那双灰白、没有瞳孔的眼睛,仿佛“看”着她,又仿佛穿透了她,望向更远处、正快速逼近的、那令人窒息的阴冷煞气。

  “麻烦。”老瞎子似乎“瞥”了一眼煞气传来的方向,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那干涩的声音淡淡道,“幽阁的‘星引’,可不是让你这么用的。不过,既然碰上了,算你运气。”

  他抬起手中的竹竿,轻轻一点地面。

  “咚。”

  一声极轻微、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轻响。

  下一刻,沈千凰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物如同水波般扭曲、模糊。恶臭的胡同、斑驳的墙壁、甚至远处隐约传来的喧嚣,都迅速远离、消失。

  无尽的黑暗与失重感袭来,彻底淹没了她最后一丝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