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乱世初醒,复仇启幕 第四十八章,各执己见-《千秋我为凰之异世大陆》

  左相被打入天牢,勾结外敌、叛国通敌的罪证在朝堂之上公之于众,铁证如山。消息如同惊雷,瞬间炸响了整个京都,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北境军前,更如飓风般席卷了沈家这等与朝局千丝万缕的世家大族。

  朝堂之上,风波并未因左相下狱而平息,反而掀起了更大的波澜。如何处置左相,成了新的、更加激烈的交锋点。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年轻的皇帝面色沉郁,端坐龙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发出沉闷的叩响。下方,几位重臣分列两旁,太子侍立君侧,沈千凰因献计破局有功,特许旁听,站在最末的位置,垂眸静立,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玉像,唯有眼底深处,偶尔掠过一丝极淡的、冷静的微光。

  “陛下!”率先出列的是兵部尚书,一位身形魁梧、面色赤红的老将,声若洪钟,带着沙场的铁血之气,“左相李嵩,世受国恩,官居一品,却行此卖国求荣、勾结北邙之卑劣行径,使我军机密泄露,将士枉死,边关震动,国威受损!其罪滔天,罄竹难书!按《大楚律》,通敌叛国,罪无可赦,当处以极刑,夷其三族,以儆效尤,以安军心,以正国法!”他话音落下,犹如金铁交鸣,在殿内回荡。

  “王尚书此言,未免过于酷烈!”另一名身着紫袍、面容清癯的老臣缓步出列,正是左都御史,掌管风宪,以刚直闻名,此刻却眉头紧锁,“左相之罪,自当严惩。然则,夷三族之刑,自太祖定鼎以来,非谋逆大罪不轻用。左相虽通敌,其家眷族人多在京城,未必知情。若一概诛连,恐伤陛下仁德,亦令朝臣寒心。依老臣之见,首恶必究,李嵩当明正典刑,以谢天下。其家眷族人,可酌情流放或贬为庶民,如此既彰国法,亦显天恩。”

  “流放?贬为庶民?”兵部尚书须发皆张,怒道,“陈御史!此乃妇人之仁!左相在朝经营多年,党羽遍布,门生故吏无数!其家族盘踞地方,势力根深蒂固!若不连根拔起,严惩不贷,如何震慑其余心怀叵测之辈?如何告慰北境枉死的将士英魂?今日姑息,他日必生大患!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王尚书!”左都御史亦提高了声音,“治国非仅凭杀伐可定!陛下初登大宝,当以宽仁为本,方可收天下之心。左相伏法,其党羽必然震怖,陛下正可借此整肃朝纲,甄别忠奸,若行株连,则人人自危,朝局动荡,反而不美!北境战事未休,正当稳定内部之时,岂可再起大狱,徒耗国力,自损根基?”

  两位重臣,一主严惩,一主酌情,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其余几位阁臣、尚书,也纷纷出言,或附和兵部,认为当用重典以儆效尤;或支持都察院,主张依法严惩首恶即可,避免牵连过广;亦有持中立者,认为当交由三司会审,详查其党羽,再行定夺。一时间,御书房内争执不下,声浪渐高。

  太子立于御案之侧,面色沉静,目光扫过争执的众臣,最后落在垂首不语的沈千凰身上一瞬,又迅速移开。他心中亦是心潮起伏。左相倒台,去除了心头大患,也拔除了北境军中一颗毒瘤,对稳固朝局、振奋军心大有裨益。但如何处置后续,确是一道难题。严惩,可立威,可泄愤,但也可能引发左相余党狗急跳墙,甚至逼反一些与之牵连过深的地方势力。从宽,可显仁德,可安人心,但又恐惩戒不足,遗患无穷,更难以向浴血奋战的边军将士交代。

  他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向沈千凰。此女心思缜密,设下此局,一举扳倒左相,其智计、其胆魄,皆非常人所能及。此刻众臣争论不休,她这个“始作俑者”,又会是何想法?

  皇帝的目光,也在此刻,似有意似无意地,落在了殿末那抹沉静的身影上。“沈氏女。”

  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压过了殿中的争执。众臣立刻噤声,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沈千凰。

  沈千凰闻声,上前一步,躬身道:“民女在。”

  “左相之案,你首功。如今众卿对如何处置,各执己见。”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有何看法?”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有审视,有好奇,有不屑,亦有隐隐的敌意。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出身不算高贵的女子,竟得参与如此机要,甚至被陛下亲询政见,这在往日简直不可想象。

  沈千凰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既无受宠若惊,亦无惶恐不安,她迎上皇帝深邃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平稳:“回陛下,民女浅见,左相之罪,确凿无疑,依律当诛。然则如何定罪,如何株连,非仅关乎左相一人一族之生死,更关乎朝局稳定、边关军心、乃至天下人对陛下、对朝廷法度之观瞻。”

  她略一停顿,见皇帝并无打断之意,继续道:“王尚书主张严惩,以儆效尤,安定军心,其心可鉴,其虑深远。陈御史主张依法严惩首恶,避免株连过广,以免朝野动荡,其言亦有其理。两位大人所言,皆是为国筹谋。”

  她先各打五十大板,肯定了双方出发点,随即话锋一转:“然则,民女窃以为,处置左相,首在‘分寸’二字。过严,则恐生变,亦损陛下仁德之名;过宽,则无以肃纲纪,平将士之愤。此分寸拿捏,需因地制宜,因时施策。”

  “哦?如何因地制宜,因时施策?”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北境战事正酣。”沈千凰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军心士气,关乎战局成败。左相通敌,致使我军机密泄露,将士血染沙场,此仇此恨,边军将士刻骨铭心。若处置过轻,难以平息众怒,恐寒了数十万将士之心。此为一。”

  “然,左相在朝在野,势力盘根错节,其门生故吏、利益牵连者众。若行株连,牵涉必广。如今北境用兵,国内需稳。若因此案掀起大狱,引得朝野震荡,地方不安,恐予北邙可乘之机,亦动摇国本。此为二。”

  “故,民女愚见,”她微微吸了口气,说出自己的判断,“左相李嵩,罪魁祸首,当明正典刑,公开处决,公告天下其罪状,以安军心,以正国法。其直系血亲,父母、妻妾、子女,知情不报或参与其间者,同罪;确不知情者,可贬为庶民,流放边远,永不得录用。此举既彰国法之严,亦显陛下念及旧臣,法外施仁。”

  “至于其党羽、门生,”沈千凰目光扫过殿中诸臣,缓缓道,“可命有司详查,依律定罪。然需明示,此案止于左相一系,胁从不问,既往不咎。凡能迷途知返,主动揭发检举,或能戴罪立功者,可视情节从轻发落。如此,既可剪除其核心羽翼,又可分化瓦解其余党,令其不敢妄动,亦能尽快稳定朝局,使百官安心用事,不致人人自危。”

  她顿了顿,最后道:“此外,左相伏法,其空出之权位、其所侵吞之田产资财,当尽数抄没,充作军资,抚恤北境阵亡将士家属,厚赏有功之臣。如此,将士得其利,必感念陛下天恩,用命杀敌;朝野见其公正,亦知陛下赏罚分明,国法森严。内安外攘,方是上策。”

  话音落下,御书房内一片寂静。众臣神色各异,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微微颔首,有的则面露不以为然。沈千凰这番话,看似折中,实则提出了一个极为实际、甚至有些冷酷的方案:首恶必办,以慑人心、安军心;直系严惩,以显法度;余党分化,以稳朝局;抄没资财,以实国库、收军心。每一步,都紧扣当前最大的矛盾——北境战事与内部稳定。

  她没有空谈仁德,也没有一味主张严刑,而是从最现实的利害关系出发,给出了一个看似妥协、实则最大限度兼顾各方利益、力求局面尽快平稳的处置建议。

  兵部尚书王贲拧着眉头,似乎觉得对余党“胁从不问”太过宽纵,但想到“分化瓦解”、“尽快稳定”,又觉得不无道理。左都御史陈廷则微微颔首,对“法外施仁”、“不搞株连”表示认可,但对其“直系严惩”、“抄没资财”的提议,也觉得是应有之义。

  太子的目光落在沈千凰沉静的侧脸上,心中波澜起伏。她不仅擅谋,更通政略,懂得权衡取舍,抓住关键。此等见识,已远超寻常闺阁女子,甚至许多朝臣亦不及。她提出的,正是目前最可行、也最有利于巩固皇权、稳定局势的方案。

  皇帝沉默了片刻,手指再次敲了敲御案,目光扫过众臣:“众卿以为,沈氏女之言如何?”

  短暂的寂静后,一位一直未曾开口的阁老缓声道:“陛下,老臣以为,沈氏女所言,虽出自女子之口,然思虑周详,切中时弊。左相之案,处置当以稳为要,过刚易折,过柔则废。其所言‘分寸’二字,乃至理。首恶明正典刑,以安军心;余党分化清查,以稳朝局;资财充公赏军,以收民心。三者并举,或可解当前之困。”

  另一位大臣也出列附和:“臣附议。当此北境用兵之际,朝局稳定为首要。沈氏女之策,宽严相济,既能彰显国法,又可速定人心,于战事、于朝纲,皆为有利。”

  有重臣表态,其余持中立或观望态度者,也纷纷出言,大多表示此议可行。兵部尚书与左都御史对视一眼,虽各自仍有些坚持,但也知这或许是目前最能被各方接受、对局势最有利的方案,遂也沉默下来,算是默认。

  皇帝见状,心中已有决断,但面上不显,只淡淡道:“既如此,便依此议。太子,”

  “儿臣在。”太子躬身。

  “左相李嵩,叛国通敌,罪证确凿,着即革去一切官职、爵位,三日后,午门问斩,昭告天下。其家产,尽数抄没,充作军资。其直系亲属,由三司会审,按律定罪。其余党羽,着吏部、刑部、都察院联合详查,公告朝野:胁从不问,主动交代、检举立功者,从轻发落;冥顽不灵、负隅顽抗者,严惩不贷!北境将士抚恤赏赐,由户部、兵部会同办理,务必及时、足额发放至将士手中!”

  “儿臣(臣等)遵旨!”太子与众臣齐声应诺。

  “沈氏女,”皇帝目光再次投向沈千凰,语气缓了缓,“献策有功,擢为东宫詹事府正八品典簿,随侍太子,参赞机宜。另,赐黄金百两,绢帛五十匹,以资嘉奖。”

  东宫詹事府典簿?虽是正八品微末小官,却是太子近臣,有参赞之权!这赏赐,不可谓不厚!众臣皆是一惊,看向沈千凰的目光更加复杂。有羡慕,有嫉妒,亦有深深的忌惮。此女,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沈千凰亦是心中一震,面上却依旧平静,躬身谢恩:“民女谢陛下隆恩。”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喜怒。这个官职,是机遇,更是巨大的漩涡。从此,她将正式踏入东宫,踏入这帝国权力斗争的最核心区域,再也无法如以往般藏于幕后了。

  “都退下吧。”皇帝挥了挥手,略显疲惫。

  “臣等告退。”

  众臣鱼贯而出。沈千凰跟在太子身后,步出御书房。殿外,天光已大亮,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清冷。太子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目光复杂,低声道:“千凰,今日之后,你便不能再如以往了。东宫……不比别处,步步惊心。”

  沈千凰抬眼,迎上太子的目光,那双沉静的眸子里,倒映着初升的朝阳,也映着深不见底的波澜:“殿下,既已入局,便无退路。千凰,明白。”

  太子凝视她片刻,终是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去。沈千凰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巍峨的御书房。各执己见,终有定论。而她的路,从接下那典簿官职的一刻起,便已截然不同。前路是更汹涌的暗流,还是更广阔的天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手中已无棋,唯有以身入局,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