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乱世初醒,复仇启幕 第三十一章-《千秋我为凰之异世大陆》

  沈千凰感觉自己在下沉。

  不是坠落,而是下沉。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粘稠冰冷的黑暗之中。这黑暗吞噬了声音,吞噬了光线,也吞噬了那无处不在、锥心蚀骨的剧痛。她仿佛变成了一粒没有重量的尘埃,在绝对虚无的汪洋中缓缓沉降,向着那没有尽头的深渊坠落。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沈千凰”,也没有“痛苦”和“存在”的概念,只剩下永恒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或许,就这样沉没,也是一种解脱。

  这个念头像黑暗本身一样冰冷滑腻,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放弃吧,太累了,太疼了,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就在这念头即将彻底占据她、将她最后的意识也同化为虚无的刹那,一点微弱的、滚烫的刺痛,毫无征兆地,从无边的黑暗中迸发出来。

  那刺痛极其细微,像是一根被点燃的、细到无法察觉的针尖,瞬间刺破了她沉沦的意识表层。它不来自外界,不来自那沉沦的黑暗,而是来自于……她自己,或者说,来自于那正在分崩离析、走向虚无的、名为“沈千凰”的躯壳的最深处。

  那是残留的、被她自己主动引导、剥离出来的、与玉佩力量混合后成为“毒饵”注入祭坛阵眼的、那两种剧毒能量被强行抽取时,在灵魂深处留下的、一道无法愈合的、燃烧的烙印。

  这烙印此刻,成为了她在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坐标,唯一的锚点。

  “痛……”

  一种最原始的、最本能的感知,如同溺水者最后抓住的一根稻草,猛地将她从彻底沉寂的边缘拽了回来。不是思想,不是记忆,仅仅是“痛”这个信号本身,证明着“她”还存在,还没有被彻底抹去。

  随着“痛”的感知恢复,随之而来的是更清晰、更全面的信号——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发出破碎的呻吟,经脉如同烧毁的废墟,骨骼仿佛被碾成了齑粉,内腑更像是被无数毒虫啃噬一空,只留下一片空洞的、灼热的、冰冷交杂的绝望。而左肩,那两股剧毒失去“毒饵”分流后,似乎变得更加狂暴,正以前所未有的疯狂,在那一方血肉地狱中,进行着最后的、你死我活的绞杀。

  但这濒临毁灭的身体信号,此刻对沈千凰来说,却如同天籁。因为这证明她还“在”,还“是”,哪怕这个“是”的状态,是如此可怖,如此令人绝望。

  “不能……沉下去……”

  一个更加微弱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无际的痛苦和虚无的黑暗中,极其艰难地、颤巍巍地亮起。这念头没有明确的指向,没有具体的策略,甚至没有逻辑,它只是一种纯粹的条件反射,一种在无数次濒临崩溃的边缘挣扎求生后,烙印在生命本能最深处的、对“沉没”的恐惧与反抗。

  “睁……开眼……”

  她对自己下命令,用尽残存的、几乎不存在的力量,去驱动那早已不属于自己、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视野,极其缓慢地,从一片纯粹的、令人作呕的黑暗,逐渐过渡到一片模糊的、摇晃的光晕。光影扭曲,色彩斑驳,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布满裂纹的毛玻璃看世界。

  但至少,是“看见”了。

  耳中,也重新灌入了声音。不是寂静,而是无数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的、令人头痛欲裂的轰鸣。是祭坛上混乱能量对冲的嗡鸣,是黑暗深处传来的、因“毒饵”被截取而愈发愤怒、愈发急促的、如同千万人窃窃私语的恶毒低语,是林岚压抑的、带着哽咽的呼吸声,是阿月微弱断续的、痛苦的呻吟,还有……她自己体内,血液在残破血管中艰难流淌的、如同砂砾摩擦般的粗糙声响,以及那两种剧毒在左肩肆虐时,发出的、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无声的尖啸。

  所有的感知,带着千倍万倍的痛苦,汹涌回归,将“沈千凰”这个濒临破碎的存在,重新缝合、钉回现实的地狱。

  她成功了,以身体彻底崩溃、意识险些彻底湮灭为代价,成功地将祭坛阵眼从崩溃边缘,暂时“钉”住了。那混合了剧毒的赤金光芒,如同投入沸油中的火星,虽然自身也在迅速黯淡、消散,被黑暗之力疯狂侵蚀、吞噬,但也同样将黑暗之力牢牢吸引、牵制在了那片小小的阵眼区域,为银白的水晶光芒争取了反击、固守的时间。

  代价是,她已经到了极限。真正的极限。身体像一件布满裂痕、一触即碎的瓷器,哪怕最微弱的呼吸,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意识则像狂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撕裂灵魂的疲惫和痛苦。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气息正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速度,从这具残破的躯壳中飞速流逝,如同握不住的流沙。

  “沈姑娘!你醒了?你……你感觉怎么样?”林岚哭红的双眼看到她眼皮颤动,立刻扑过来,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想碰她,又不敢,手足无措。

  沈千凰无法回答,甚至无法转动眼球去看她。她全部的力气,都用来维持这最后一点清醒,用来对抗那随时可能将她再次拖入深渊的剧痛和眩晕。

  她的目光,涣散地、固执地,越过林岚焦急的脸庞,投向那片仍在激烈冲突的阵眼区域。

  赤金色的光芒已经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在银白光芒的竭力支援下,在黑暗之力的疯狂啃噬下,艰难地摇曳着。它越来越细,越来越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而黑暗之力,也并非毫发无损,在与这“毒饵”的对抗中,明显被消耗、削弱了许多,对周围其他符文的侵蚀力度大大减缓。银白的光芒,正一点一点,艰难地从赤金色光芒的边缘,重新填补、修复、点亮那些黯淡的裂痕。

  但,太慢了。

  沈千凰能感觉到,那维系着自己最后一丝生机、也维系着“毒饵”存在的、与玉佩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正在急剧衰弱。玉佩本身的光芒早已收敛,恢复了古朴的模样,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触手已是一片冰凉。它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量,与她一同,走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毒饵”即将耗尽。一旦耗尽,黑暗之力将重新获得“自由”,失去牵制的它们,会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狂暴地反扑向阵眼。而阵法本身,在那短暂的喘息中,并未能完全修复,只是延缓了崩溃的速度。

  时间,不多了。

  她转动视线,看向祭坛中央的水晶球。那光芒依旧,但流转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如同一个过度疲惫的人,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沉重而艰难。它散发出的、那股浩瀚而古老的意志,也似乎比之前更加微弱,如同远山的回响,缥缈不定。

  它在坚持,也在衰弱。它的力量,似乎真的在被什么东西持续“汲取”,或者说,消耗在对抗这无边黑暗的侵蚀上。它本身,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目光最后,落在昏迷的阿月身上。她胸口的煞气纹路黯淡了许多,但并未消失,如同蛰伏的毒蛇,等待着下一波黑暗之力反扑的时机,便会再次复苏,成为内部撕裂的尖刀。

  内外交困,山穷水尽。

  沈千凰的视野开始再次模糊,黑暗从边缘悄然蔓延,想要重新将她吞噬。她甚至能闻到,那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生命即将彻底燃尽时,那种冰冷的、腐朽的气息。

  这就是……终点了么?

  以这样一种惨烈、绝望、毫无希望的方式,在这片被遗忘的、黑暗的废墟深处,无声无息地熄灭,成为无数沉寂魂灵中的一个?

  不甘。

  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却又顽固到极点的、如同火星迸溅般的情绪,在她濒临寂灭的意识深处,猛地一闪。

  她想起了那个从玉佩中浮现的女子身影,想起了那双悲伤、眷恋、决绝的眼睛。她想起来了幻冥阁中经历的虚幻与真实,想起了踏入幽墟时那渺茫的希望,想起了阿月和林岚,想起了玄甲卫的狞笑,想起了“影子”冰冷的目光,想起了体内那两种要将她撕裂、毁灭的剧毒……想起了太多,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想起。

  只是不甘。

  不甘心就这样化为虚无。不甘心让“影子”的算计得逞。不甘心让玄甲卫那样的邪物得逞。不甘心让这片黑暗中窥伺的存在得逞。不甘心……让那玉佩中身影最后的守护,也随着自己一同,彻底熄灭在这无边的黑暗里。

  哪怕只是一点余烬,哪怕只剩最后一丝火星,在彻底熄灭之前,也要……挣扎着,再亮一下。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移动着自己唯一还能勉强控制的手指——那根握着冰冷玉佩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指尖,按在了玉佩表面,那最古老的、几乎被磨平的凤纹之上。

  没有灵力,没有意念,只有最后一点……不甘的意志,如同濒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凝聚在那指尖的一点。

  玉佩,毫无反应,冰冷依旧。

  阵眼处,赤金色的光芒,猛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一口喘息,然后,彻底熄灭、消散。与它一同消失的,还有沈千凰体内那最后一点,维系着“毒饵”存在的、脆弱的联系。

  “不——!”林岚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泪水决堤。

  黑暗之力,如同脱困的饿兽,发出无声的、贪婪的咆哮,瞬间挣脱了最后的束缚,不再理会那残留的、微弱的赤金光芒,转而以更凶猛的姿态,扑向那刚刚修复了一丝、仍旧脆弱的阵眼符文!银白光芒剧烈震荡,节节败退,裂痕再次开始蔓延!

  水晶球的光芒,猛地一暗!

  沈千凰的意识,也随之,沉入了最后的、冰冷的黑暗。

  但在那意识彻底熄灭的最后一瞬,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吞噬她之前——

  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极其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

  叹息。

  那叹息,并非来自外界,也非来自玉佩或水晶球。那叹息,仿佛来自她灵魂的最深处,来自那被她强行剥离、作为“毒饵”注入阵眼、如今已彻底消散的、混合了剧毒与玉佩力量的赤金色光芒之中……最后残留的一点点,属于“她”的、不甘的意志的回响。

  又或者,是这片幽墟本身,对又一个即将逝去的、微弱的、挣扎过的灵魂,所发出的,一声……哀悼?

  余烬,将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