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父子对话(二)-《宜修重生之大清四福晋》

  虽然儿子不够机灵,但也是亲生的。

  赵御史抽丝剥茧,鞭辟入里地将一切娓娓道来。

  “皇上日渐迟暮,可身子骨还算硬朗,不说别的,十年春秋有吧?可太子已经当了三十年的太子,若能耐得住心思,还好,耐不住呢?”赵御史见儿子没反应,剜了一眼,叹着气细细分析起来:“皇上身子骨硬朗着,少说十年是有的,可太子还能等十年吗?”

  “做了三十年储君的太子,能甘心继续等下去?振毅啊,你读书许久,数一数,有几个太子能等得了如此之久?”

  “耐得住气,还好,耐不住呢?太子殿下为人如何你也有所听说。前年当众殴打平郡王,和海善贝勒交恶,宗室自家人都不能笼络好,更别提心思各异的朝臣了。”

  “儿啊,见微知着。殿下的能力、手段是不错的,可正因为他是陛下亲自教出来的,所以才难啊。”

  “虎王渐老却积威甚重,虎子长成却难撼强权,又过于在意虎王的关注,注定是两败俱伤。”

  “咱们是当文臣的,懂得三思(思危、思退、思变)还不够,还要学会得宠思辱,居安思危,念念犹如临敌日,心心常似过桥时。”

  “朝堂瞬息万变,离那个位子越近就越如履薄冰,伴君如伴虎。你父亲我长伴君侧能简在帝心,靠的就是一个思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既要想前看,也要给自己找条退路,但立场只有一个——忠君爱民。”

  字字珠玑,赵振毅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想通症结所在。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而能与当今太子媲美的,只有四位:汉太子刘据、梁太子萧统、明太子朱标……每一位都没能登基,早逝的早逝,就是起兵失败自杀的自杀。

  几乎所有雄才伟略、名垂千古的地位,在继承人这一块都栽了跟头。

  太子注定败,直郡王身为长子自然就替补上,立嫡立长立贤,轮也轮到长子,但是……赵振毅真心觉得,直郡王不合适。

  聪明,有军功,可这样的人领兵当大将军没问题,玩弄权术、掌控朝堂总差了那么点意思。

  “蠢货,还没蠢到家。”赵御史剜了他一眼,怒目圆瞪,盯着他一字一句厉声道:“磨刀石是用来磨刀的。”

  “刀若是被磨废了,磨刀石便是垫脚石,一并给废刀陪葬。”

  政治斗争可没有什么你不行我上的观点,夺嫡更是残酷至极。

  出身、长幼、能力……好像每一样都很重要,实际上呢?都是个屁!

  遇上咱们这位帝王,要上位只有一条路,跟得上皇上的想法,且能精准拿捏帝王的多重心思。

  皇上不仅是皇上,他有多重身份,想法时时刻刻都在变。

  要接过皇权,皇子们的第一要务是耳清目明——精准揣摩皇上的心思,也得精准做出相应的举动,但又不能一切顺从皇上的心思,还有足够隐忍,不能暴露野心又不能没有半点野心,恰到好处地拿捏与帝王相处的“度”。

  太懂太顺从,便是提线木偶,皇上多自信强悍的人,如何会喜欢事事顺从的应声虫?所以要懂,懂的多,做的更要多,得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让皇上能理解,又超乎他的预料,却不过界。

  这里头的道道很多。

  直郡王输就输在,他一头扎进了皇上的安排里,皇上一抬举他就和太子斗得如火如荼,虽说这两年直郡王和太子私下相处的还可以,但朝堂上立场依旧,唯一的可取之处,大概就是两人再斗也把社稷摆在前头。

  可惜了,谁让皇上长寿呢。

  太子和直郡王都熬不过皇上!

  所以说,在直郡王和太子别冒头的第一天,两人的下场就定了。

  皇帝终究是皇帝,再有为父之心,也抵不过权欲和猜忌。

  “那你给我求娶大格格,不怕咱们一家子都跟着大殿下沉了船?”这不是拉着全家陪葬吗?

  “敢说你没蠢到家,你又犯了混。”赵御史狠狠给了儿子一脑瓜崩,实在是不争气啊,怎么就不能举一反三,一点就通呢。

  每次就通一点,脑子委实不够灵光啊。

  “皇上确实够狠心,但他不是汉武,也不是唐玄。孝庄太后有先见之明啊,早早就在皇上心里划了一条道。”

  “皇上啊,他归根到底是个人,就是再爱权,也不会彻底泯灭人性,做不出杀子的事。”

  “你想,既然没泯灭人性,却又以子为棋,会不会给儿子留余地呢?”

  话说到这份上,赵振毅再蠢也明白自家父亲打的什么主意。

  皇上定是要给儿子留人护着的,皇子再落魄也不会成为泥鳅。

  赵振毅颤巍巍开口,“您看中的,是皇上为父的怜子之心,谋的是下一任皇帝的名声和怜悯。”老皇帝走前,肯定会给在意的儿子们留点后手,绝不会让新帝把兄弟们赶尽杀绝。

  新帝呢,登基后雷霆手段肯定有,但对自家人多少得施恩。

  不然怎么彰显新帝的仁慈,必然会安抚早早出局大哥一脉!

  “心里明白就成,话说出口,便落了下成。”赵御史点头又摇头,还是嫩啊,没经历外头的风雨,还不懂“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以钝示人,以锋策己”的道理。

  书读了很多,却还没能用明白,还得往深处多教教。

  望着脊背发寒,浑身被冷汗浸透的小儿子,赵御史悠哉悠哉抿了口茶,重重放下茶盏,呵斥道:“起来,吓的跪坐在地,出息!”

  “父亲,您、您早就摸透了,是不是也下了注?”赵振毅猛然回过神,目光灼灼盯着赵御史,静待他的下文。

  期待中透着恐惧,转瞬又被异常的悸动所取代,钦佩是真钦佩,后怕也是真后怕,却又有点迷恋这种通晓一切的滋味,是怎么回事?

  父亲心机之深,实在是刷新了他的认知,但领悟到的内容,足够他消化好一阵。

  有些迷茫、空白的地方被填补了。

  父亲的提点,可不是自己入仕最大的依仗。

  看得清局势,你才明白该怎么参与政治游戏,不然玩不转,还怎么留在台面上。

  直郡王毕竟是皇长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和大格格成婚,谋的就是长远,图的就是这份不一般。

  倘若新帝登基,直郡王尚在,他这一脉肯定会被压着,可要是人没了或是不得自由,那就是另一种说法。

  大哥都这情况了,新帝还不放心,苛待侄子侄女,名声还要不要了?

  稍稍照拂下侄子、侄女,提拔个侄女婿上位,既能堵住悠悠众口,又是展示容忍雅量……这笔买卖可不是一般的划算,

  赵御史点头,还堪早就,又抛出个问题,试试深浅,“你倒是说说,你父亲我在谁身上下了注?想就想明白点,透彻点,别总雾里看花,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