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病榻论局势-《宜修重生之大清四福晋》

  一番叮嘱后,法喀抬手按了按发紧的胸口,避开策定递来的药碗,目光越过帐幔,落在对面墙上悬着的一幅墨宝上。

  那是孝昭皇后早年的手书,“敬慎持躬”四个楷字笔力遒劲,只是年深日久,纸边已微微泛黄。

  法喀怔怔望着那字,长吁出一口气,胸腔里的浊气散了些,“你以为皇上与太子那点心思,旁人看不透,阿玛还看不透?”

  策定垂手立在榻前,抬了抬头,似懂非懂。

  “太子是储君,如今年却被皇上捆着手脚,连后院的事都做不得主;直郡王是长子,却被当刀使,专挑太子的错处。”法喀咳了两声,枯瘦的手指在榻沿轻轻敲击,一点点替儿子解惑,“等太子真倒了,这把‘刀’还有什么用?皇上最忌恨结党,直郡王拉着那么多武将,下场只会是一并被废。”

  “五阿哥是太后养大的,一开始就没了;七阿哥腿疾缠身,连朝会都常缺席;十二阿哥被苏麻喇姑带大,避祸为上,如今连朝堂都懒得沾。十阿哥娶了蒙古福晋,也是一样的。

  策定的喉结动了动,忍不住插话:“那九阿哥……”

  “哼,蠢才!”法喀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被咳嗽压下去,“九阿哥那点银子,是皇上故意让他赚的——养着个‘贪财’的儿子,好让百官盯着他,省得他掺和夺嫡。

  策定的脸涨得通红,低下头不敢再言。帐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赫舍里氏适时走进来,将参汤放在案上,轻声道:“爷,喝口参汤补补气。”

  法喀摆了摆手,她便退了出去,临走时看了策定一眼,眼神里满是安抚。

  帐幔落下,法喀才继续说道:“剩下的,也就老三、老四、老八、十三、十四能入眼。可老三……”他嗤笑一声,目光又落回孝昭皇后的墨宝上,“满脑子都是编书修史,去年镶黄旗都统求他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他倒好,跟人论了半宿《资治通鉴》,气得人家摔了茶碗走的。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这话没说错。”

  胤祉肯定有心思,在文人中名望也很高,但政治手腕和能力…远不及他这几个弟弟,注定没机会。

  提到胤禩,法喀的神色沉了下来,“老八倒会做人,江南盐道的孝敬银打着直郡王的幌子入了八贝勒府,宗室借国库的银子他一分不沾,转头就把自家的庄子捐了两所给旗营,弄得人人都说他‘廉洁仁厚’。”

  语气里满是不屑,“可他忘了,皇上是从刀山火海里爬出来的,当年鳌拜权倾朝野,都不敢玩这种‘阴私伎俩’,他倒好,在皇上跟前耍小聪明。阳谋拼的是‘势’,阴谋玩的是‘术’,术再精,能敌得过势?”

  策定听得大气都不敢出,“八贤王”的名声……原来不是利,而是明晃晃的弊。

  “十四这个小狼崽子……”法喀咳了两声,声音弱了些,“他亲娘被降了位份,在宫里都抬不起头。等他有起色,黄花菜都凉了。至于十三……”法喀眼神柔和了些,“重情重义,却太实诚,成不了独当一面的人物,只能是陪衬。 ”

  说到这里,法喀停了下来,端起案上的参汤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水下肚,他的目光亮了起来:“这么算下来,能成大事的,只有雍郡王。”

  策定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阿玛,可……可皇上不是忌惮咱们家吗?就算雍郡王上位,也未必会用咱们啊!”

  “可天是会变的,月亮也会变。过去我盘算了许多年,始终找不到破局之法便只能等死,现在……机会自己送上了门。”

  法喀放下参汤碗,瓷碗与案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四福晋!”策定有些犹豫,“她只是个嫡福晋,就算生了四个嫡子,也……”

  “你懂什么!”法喀又要动气,看到儿子瑟缩的模样,终究是软了语气,“弘晖阿哥,是种痘成功的‘祥瑞’,皇上亲自赏了嵌宝长命锁;她的娘家得了爵位抬了旗,大舅是牛痘的功臣,你以为这些是巧合?”

  他扶着榻沿坐直了些,“这个女人,看着温婉,实则比谁都懂布局。她看中咱们家,不是看中我这将死之人,是看中钮祜禄氏的根基。”

  策定的心跳快了起来。

  “你两个妹妹的婚事,谢恩宴后,四福晋会有安排。”法喀的声音压得很低,“你什么都不用问,劝着你额娘应下就好。这两桩婚事,是咱们和四福晋结盟的投名状。”

  “那弟弟们呢?”策定急忙问。

  “一个想当差,将来让你六叔给谋个銮仪卫的差事;一个爱画画,送他去太学跟着陈阁老学画,养着就好。”

  法喀说得轻描淡写,随即话锋一转,“至于你……去年雍郡王找了不少西席教府里的小阿哥,听说弘昭阿哥闹得抚远将军府的永谦都头疼。你六叔入尚书房教弘晖、弘春,你就去雍郡王府当西席,教弘昭。”

  “西席?”策定愣住了,“阿玛,会不会太……”

  “蠢!”法喀终于忍不住,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却没用力,只是轻轻拍在他的脸上,“教阿哥是幌子,跟四福晋和她的儿子们绑在一处才是真!记住,你效忠的是四福晋,不是雍郡王!”

  策定捂着脸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嘟囔着:“夫妻一体,效忠谁不一样?”

  法喀看着他,怒极反笑,“你看看皇上和太子,用脑子想一想,若是仁孝皇后还在,她会帮丈夫削儿子的权,还是帮儿子稳储位?”

  帝王家的夫妻、父子,从来都不是“一体”,各有立场。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法喀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半生的沧桑,“等朝堂格局一变,你就算是钮祜禄氏的嫡子,也不过是块踏脚石。跟着雍郡王,他成了皇上,你是‘潜邸旧臣’,说不准就功高震主;跟着四福晋,她成了皇后,你是‘嫡子恩师’,是她儿子的靠山,就算将来失势,这轮明月也能保你安然退场。”

  策定艰难地伸手,擦去策定的眼泪,动作笨拙却温柔:“阿玛打你,是怕你脑子不清醒。咱们家已经败了一次,不能再败第二次。你和你六叔,这两代注定要忍辱负重,给孙辈铺路。生不逢时,委屈你了。”

  策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儿子明白了!儿子一定好好当这个西席,一定帮着六叔振兴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