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榻前温情藏暗计-《宜修重生之大清四福晋》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胤禛卧榻前洒下细碎金斑,空气中弥漫着参汤与草药混合的温苦气。

  这已是他挨杖后卧床的第三日,宜修每日晨昏定省,雷打不动地端来补药,美其名曰“固本培元,莫让小伤拖成顽疾”。

  再好的补药,架不住日日灌饮,胤禛如今一瞧见瓷碗里的琥珀色汤药,胃里就泛酸。

  今儿是结缘日,难得补药没有按时送来,胤禛便召夏刈来问话。

  “八福晋那边,已与福晋达成默契,上月还主动送来江南新贡的绣线;朝臣对暗册之事已噤声,只阿灵阿府上偶有异动。”

  胤禛趴在床上,手指下意识摩挲着锦被纹样,眼底闪过一丝认可:“不愧是爷的福晋。”

  话音刚落,便听见院外传来弘晖的叫嚷:“额娘,我要去看阿玛!”

  夏刈瞬间隐入暗处,胤禛缓了缓气息,抬眼望向门口,果见宜修掀帘进来,素色面纱覆在面上,许是病未痊愈,连步履都轻了些;

  宜修手里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身影,正是弘晖,小短腿噔噔噔扑到榻边,脆生生的叫喊撞得满室暖意:“阿玛!阿玛!晖儿来啦!”

  宜修笑着掀帘,牵着蹦蹦跳跳的弘晖进来:“瞧,你儿子等不及了。”

  而后笑眯眯端出药碗,胤禛当即黑脸,死活不愿意张口,“今日且缓一缓,再喝就要吐了。”

  弘晖捂嘴偷笑,“阿玛怕喝药,怕喝药。”

  “不许胡说。”宜修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没逼着胤禛张口,素手纤纤给胤禛揉肩,慢悠悠轻启红唇,语气软得像浸了水的棉,“爷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杖责后亏空。这药是章府医特意调的,加了阿胶和桂圆,缓痛又补气血,等您缓过劲再喝,成吗?”

  胤禛听得心头一痒,顾及儿子在,只得让苏培盛将药碗温在炭炉上,等会,等会再喝,福晋也是为他好。

  弘晖挣脱宜修的手,扑到榻边,小脑袋凑到胤禛腰侧,鼓起腮帮子轻轻“呼呼”:“阿玛,弘晖给你吹吹,痛痛就飞走啦!”

  说着便要往薄被里钻,小身子紧紧贴着胤禛,晃着他的胳膊:“阿玛快好起来,弘晖想跟你玩‘飞飞’。”

  胤禛被儿子的暖意裹着,嘴角忍不住弯起,揉了揉他的软发:“有弘晖这句话,阿玛的痛就好了一半。”

  宜修站在一旁,看着这父慈子孝的模样,脸上笑意温婉,心底却泛起冷意。

  “对了爷,宫里的节日赏赐送来了,比往年多三成。”宜修适时打断,递过一张清单,“您看怎么分?”

  胤禛扫都没扫,摆手道:“你定就好。”

  “那我便各院分些,等您能起身了,在群芳阁摆场团圆宴?”宜修提议,“孩子们许久没一块热闹了,弘晖也想弟弟妹妹们。”

  胤禛闻言动容,想起半年来错过的弘昭抓周、嘉珏生辰,点头道:“好,就依你。弘晖,还记得嘉珏妹妹抓周时拿了什么吗?”

  “记得!”弘晖坐直身子,手舞足蹈,“妹妹拿了鞭子,还喊我大哥呢!五叔说要教妹妹耍鞭子,做满洲大姑奶奶!”

  胤禛有些意外,宜修笑着补充:“我见孩子们喜欢,便请了会功夫的女夫子,还让她们拜了五弟妹为师——往后有功夫傍身,也少些麻烦。”

  “她们是爷的女儿,金枝玉叶,爱学什么便学什么。”胤禛语气自然,“爷养得起,将来也不愁嫁。”

  宜修眼底一亮,话锋悄然一转:“可我总忧心,前阵子三姐姐、五妹妹的事,让敏妃娘娘也犯了愁——八妹妹年岁不小了,敏妃娘娘怕是寝食难安。”

  胤禛指尖一顿:“敏妃有话传来?”

  “倒没有,就是没消息,才更让人揪心。”宜修垂眸,声音带着同情,“您不在京时,没见布嫔娘娘为了端静姐姐,三步一跪五步一叩,额头膝盖都红透了,可皇阿玛还是封了布嫔为静妃,舍了端静姐姐。敏妃娘娘瞧着,能不害怕吗?她本盼着十三弟回来,母子俩求皇阿玛留八妹妹在京择婿,可如今……”

  胤禛的眉头拧起,想起敏妃早年接济他的情分,又念及十三弟的亲近,愧疚感翻涌:“江南一行,我欠十三弟良多,可八妹妹的婚事……皇阿玛怕是不会再听我的。”上回为纯悫求亲已是破例,再提便显得逾矩。

  宜修上前,轻轻扶着他的肩:“这怎是您的错?您是为了大清社稷,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胤禛疲惫地靠向她,寻求片刻暖意。宜修忍着心底的狂喜,轻轻拂过他的鬓发——有愧疚便好办,两年后的秋闱,十三弟和敏妃的人情,她算是攥住了。

  待胤禛呼吸渐沉,宜修以为他睡熟,轻手轻脚起身,刚走到门口,便听见榻上传来低唤:“夏刈,查敏妃近日动向,让宫中暗子多照拂。”

  脚步一顿,嘴角勾起冷嘲,果然是雍郡王,何时都不忘做戏。

  好在,他的愧疚是真的,十三弟也算没看错人。

  刚回长乐苑,剪秋便急匆匆迎上来,手里攥着一张折叠的纸条,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激动:“主子!孟佳氏传来消息,牛痘有眉目了!”

  “承德有个村子,孩子们摸了出痘的牛,只发了两日热就安全出花,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大舅爷说,已请了交好的坐馆大夫,随他一并去承德研究,明儿就启程;三舅爷得了内务府副总管的职,问您是否照计划行事!”

  “谢天谢地…… 弘晖,我的晖儿,总算能健健康康长大了!” 宜修眼泪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那是压在她心头三年的巨石,终于在此刻轰然落地。

  微微俯身,额头轻抵手背,姿态虔诚得如同朝圣:“信女宜修,求漫天神佛垂怜, 既护我弘晖平安躲过天花劫,也求助这法子真能管用。”

  肩膀仍在微微颤抖,是狂喜与后怕交织的余震——上一世弘晖弥留时的喘息声,至今仍在宜修耳畔回响,她再也不敢经历一次那样的绝望。

  剪秋站在一旁,眼眶也红了,“福晋,您总算盼着了!这三年,您让孟佳大舅爷跑遍了直隶、承德,寻遍了养牛、养羊的庄子,今儿总算有了准信,没白熬!咱们小阿哥,定能顺利出花!”

  提及天花,室内的暖意仿佛都冷了几分。现行的“种痘”疫苗法确实有效,天花的死亡率由原先的百分之二三十降到了百分之一,但依旧存在隐患——

  谁也不能保证,弘晖不会成为那百分之一!

  宜修缓缓直起身,泪痕未干的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凡幼孩必发天花,无一能免者’,‘生娃只一半,出花才算全’…… 这话里藏着多少爹娘的血泪。”

  如今有了牛痘,可算是能稍稍安心 。还有三年,弘晖才种痘,一切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