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臣下先于儿子-《宜修重生之大清四福晋》

  激愤的话落了地,胤禛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缓,伸手轻轻拉过宜修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抚,也藏着一丝刚清醒的笃定:“爷知道分寸了,往后不会再这般失态。”

  岳兴阿那儿得多上心了,佟佳氏这棵树,往后要想稳稳攥在手里,少不了这位表弟相助。

  宜修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嗓音,似怕外头听去:“爷,您还不知道吧?郭罗玛嬷前年就该过花甲寿了,只因那时李四儿在府里搅事,老人家心烦,说什么也不肯办;去岁又赶上温宪公主嫁了人怀了孕,玛嬷怕在公主面前‘充大长辈’惹闲话,也压了下来。”

  “本来今年也没打算办,可您前阵子从江南传信回来,提了句‘戚臣当谨守本分’,佟佳氏那边就越发低调了——族里好几位叔伯都辞了官,连隆科多舅舅都闲赋在家两个多月了。这才想着,借玛嬷的花甲寿宴大办一场,好让皇阿玛瞧着,佟佳氏没忘了本分,也盼着能引皇阿玛多些关注。”

  “原来是这样。”胤禛的眸子暗了几分,目光掠过窗畔那株半开的牡丹,心内飞快盘算了一圈,终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怅然:“饶是母族,也得这般小心翼翼……你且安心养病,剩下的事,爷来筹谋便是。”

  此刻他对宜修的病,早已不只是先前的怜惜与担忧——更多了层难以言说的烦躁与后怕。

  往日里,府外的人际往来、宗室间的宴请周旋、各方人情的维系,全靠宜修一手打理,他从不用费半点心思;

  宜修一病,这些琐事全压到他头上,才知其中的繁琐棘手。

  单是给宗室递张贺帖,都得琢磨半天措辞,生怕哪句不妥得罪人,比当初宜修怀三胞胎时让他暂管年礼、府务,难上何止十倍。

  他是皇子,是雍郡王,就算再想“淡薄避世”,也不可能真的与外头的人情世故割裂开。

  那些他看不见的深夜,宜修定然对着满桌的帖子盘算、对着宗室名单斟酌,怕是没少费心神;

  更怕的是,若宜修真的垮了,这些烂摊子全压在他身上,届时朝堂事、府中事搅在一处,唯恐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宜修顺着他的力道,轻轻点头,语气里满是“乖顺”:“爷放心,妾身一定好好养病,争取早些痊愈,替爷分些担子。”

  哼,也该让这只会坐享其成的狗男人,尝尝名利场里人情往来的辛酸!

  真以为她往日里应付那些宗室女眷、周旋各方关系是件容易事?

  巳时六刻的正阳门,日头已爬得老高,青砖地面晒得发暖,连风都裹着几分燥热。

  剪秋拎着给宣妃的礼盒,躬身向胤禛行礼:“爷,奴婢去宁寿宫了,您放心,定把弘皓、嘉瑗接回来。”

  胤禛点点头,目送她的身影转过宫墙,直至再也看不见,才整了整朝服下摆,径直往御书房。

  康熙正埋首批改奏折,朱笔在纸上落下遒劲的字迹,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只从纸页上抬眼扫了胤禛一下,眸中带着几分探究。

  胤禛先躬身行礼,而后站在阶下,条理清晰地禀报:“皇阿玛,昨儿儿子让夏刈把暗册的风声透了出去,今儿早朝时,高士奇、李光地他们脸色都不太好看,想来是慌了。”

  余光觑着康熙半点不意外的神色,小心翼翼补充道:“儿子的想法是,两日后大朝会前,先带着装暗册的箱子,跟高士奇、明珠他们谈。以‘顾全大清体面’为由,让他们停了弹劾,也别再借吏治整顿打压异己;等大朝会时,当着百官的面把暗册烧了,让江南、漕运的腌臜事‘烟消云散’,至于那些贪腐的官员,日后再慢慢查、慢慢清。”

  康熙手中的朱笔终于停了,他抬眼望着胤禛,语气平淡却带着点考验:“若是有人问起,江南压根没亏空,你这趟去倒是‘扰乱地方’,你如何脱身?”

  “儿子是您的臣子,皇阿玛责罚一番便是。要么杖责,要么扣俸禄,给百官一个交代就好。”胤禛答得坦然,眼底没有半分犹豫:总比日后被人揪着‘私藏罪证’的把柄,反倒落个‘居心叵测’的名声强。

  他早习惯了,在皇阿玛面前,“臣下”的身份永远先于“儿子”,与其等朝臣施压让皇阿玛被动,不如自己先摆低姿态。

  康熙猛地抬头,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倒是会演苦肉计。老四,你就不怕有人咬着你‘嗜杀’的名头不放?个人清誉也不要了?你为大清风里来雨里去,真能受这份委屈?”

  “个人得失,在大清社稷面前不值一提。”胤禛的声音依旧坚定。

  康熙盯着他看了半晌,语气带着点调侃:“那便罚你二十杖,再扣一年俸禄。”

  胤禛瞬间傻了:一年俸禄!他这两年本就没攒下多少,再扣一年,府里的用度都得紧巴巴!

  刚想开口求饶,就听康熙话锋一转:“至于你在江南捞的那些‘好处’,朕就不过问了。”

  胤禛心里“咯噔”一下,暗道“皇阿玛果然什么都知道”,面上却只能陪着笑,小心翼翼地解释:“儿子自己倒不在乎这点钱,可跟着去江南的兄弟们不能空手回;再者,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弘晖他们还要请先生读书,哪样不要钱?咱们这身份,‘养家糊口’真不是说说的。”

  康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放下朱笔,靠在龙椅上,语气里带着点了然:“朕还能不知道?你们兄弟几个自参政起,背地里谁没点小动作?谁没受过好处?也就你之前死抠死抠的,算守住了底线。”

  胤禛跟着笑了,他跟皇阿玛打交道多年,深知老爷子不爱听那些公式化的官话,反倒喜欢听点家长里短,干脆直白吐露实情:“皇阿玛,说起养家糊口,儿子今儿来晚了,还是被媳妇唠叨的。”

  果然,康熙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一边重新拿起奏折,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哦?你在外头惹了桃花债,被福晋抓包了?”

  “皇阿玛!”胤禛急得喊了一声,见康熙笑得更欢,只得无奈地把实情和盘托出,“哪有什么桃花债!是弘皓、嘉瑗还在宣妃宫里,儿子忘了送东西;还有弘昭他们的周岁宴,得跟大哥、三哥商量着办;贵妃娘娘的生辰也快到了,媳妇说要带家眷进宫贺寿……这桩桩件件,都被她数落了一顿。”

  康熙听得乐了,批改奏折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头也不抬地说:“你福晋是个好的,能替你操持这么多,你就偷着乐吧!”

  “儿子知道她好,可她说话也太急了,非得阴阳怪气地训一顿。”胤禛故作委屈地叹气,“皇阿玛,您说做男人难不难?藏点私房钱要被说,一时疏忽要被训,儿子这才回府两天,耳朵都快起茧了。”

  康熙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怅然:“哼,多大的人了,还跟媳妇计较。夫妻一体,这话你得记着。漫漫一生,能有个跟你互相扶持的发妻,最难得。”

  他想起了赫舍里氏,鳌拜干政最艰难的时候,是她陪着他熬夜批奏折,在他心灰意冷时骂醒他;

  想起了孝昭,三藩之乱时,她帮他稳住后宫,连娘家的势力都拿来支持他;

  还想起了表妹孝懿皇后,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子嗣兴旺……可惜啊,她们都走得早,一个个的,都扔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