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枕梦盼得余生暖-《宜修重生之大清四福晋》

  临睡前,眼角余光瞥向绣夏喜滋滋挑首饰的背影,宜修唇边的笑意渐渐淡了。

  “知足常乐,真是好啊。”她轻声呢喃,眼底却掠过一丝沉郁。

  或许自己天生就心思重,可那些放不下的牵绊,桩桩件件都系着孩子们的将来,如何能轻易释怀?傻丫头们哪里懂,她要的从来不止一个雍郡王府,弘晖他们的路,本该更长远。

  帝王家的猜忌,是刻在骨血里的天性。如今皇阿玛对孙辈们百般疼爱,可等孩子们长大,接触了朝政,那份舐犊之情难免会掺进权力的算计。

  幼年时不构成威胁,自然能尽情宠爱;可当幼子长成,父权与皇权不可避免地会迎来碰撞。

  哪个帝王不是披靡天下、唯我独尊?又有几人能真正容得下“功高盖主”的继承人?

  宜修望着帐顶的缠枝莲纹,思绪飘得很远。明太祖朱元璋为太子朱标铺了一辈子的路,最终却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徒留靖难之役的血雨腥风,怎能不令人扼腕?

  更多的帝王,如汉武帝、唐太宗,莫不是以雷霆手段打压子嗣,驱逐、圈禁甚至赐死,只为保住那至高无上的权柄。

  何况,她亲身经历过的上一世,太子胤礽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物,最终被磨得疯癫,落得“烂泥扶不上墙”的斥责;

  老大胤禔被圈禁数十年,困在直郡王府里开枝散叶,满腔愤懑无处发泄,终是凄惨离世。

  这些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晃悠,她如何能不多思?如何能不防备?

  帝王之心,从来深不可测。无论是身为枕边人,还是身为母亲,她都太清楚那份权衡利弊的冷酷。

  今日的荣宠或许是真的,可明日的猜忌也未必是假的。弘晖他们要走的路,从来不止“平安长大”那么简单。

  “主子,?”剪秋挑了支赤金点翠步摇回来,见宜修眉头凝重,不由得关切问道。

  “无碍,就是想弘晖了。“宜修摆了摆手。

  “太子、太子妃很疼小阿哥,奴婢去东宫送首饰了,

  “就听你的。”宜修颔首,将那点沉重暂且压在心底。

  夜渐深,烛火摇曳。宜修躺卧在床,听着隔壁耳房里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轻轻攥紧了锦被。

  宫里没消息传来,说明大哥、二哥认了,哈哈哈……弘晖在东宫的地位稳了。

  宜修静静躺在锦榻上,无意识地拂过榻沿的缠枝纹,方才哄孩子们安睡时,方才哄弘昭睡觉时,那团软乎乎的小身子蹭过掌心的暖意还未散尽,弘晗咯咯笑时露出的小白牙,弘昕趴在襁褓里睁着乌溜溜的眼打量世界的乖模样。

  这暖意刚漫到心口,便被一股冰寒刺骨的冷意瞬间浇透——

  一想到孩子们长大后,胤禛或许会像历代帝王那般,对亲儿生出猜忌、防备,甚至打压,她胸腔里就翻涌着浓浓的恨意。

  既恨不得此刻便了断了这狗男人,又不得不压下戾气,绞尽脑汁想让他多在乎孩子们几分。他若死在皇阿玛前头,别说弘晖他们的前程,怕是连身家性命都难保全。

  明朝靖难之役的血影还在史书中未干,大清绝不会容皇孙越过皇子上位。前世她虽眼界狭隘安居后院,未曾亲历九龙夺嫡的白热化,却也借着各方争斗的缝隙,在潜邸后院对女人、孩子动过手——否则,怎会只剩弘时长成,而她还能伪装贤惠二十年,未曾引胤禛猜忌?

  如今她看似拉拢了八福晋,凭着老七府上的患难情分得了老八几分敬重,又因马球盛宴和城外产业的事,让老九胤禟多了些亲近之意。可真到了九龙夺嫡后期,该下手时他们绝不会手软。

  待十四成年参政,更不会放过胤禛和她,说不定还要应付那拎不清的乌雅氏……真正的危险,其实还在后面。

  而狗男人上位之后的日子,才是真正的煎熬。万幸,她如今已能望见那煎熬的尽头。不像太子妃、大福晋她们,困在看不见头的深宫里,摸不着未来却注定要随波逐流,陪丈夫蹚过一生的波折,结局多半难遂心意……宜修轻轻叹了口气,眼角泛起涩意。

  皇家福晋,远比皇子更苦。一身命运荣辱,系在丈夫的龙椅上,拴在儿子的前程上,连娘家的荣辱都缠在一块儿,独独没一条线攥在自己手里。

  无论愿不愿意,圣旨一下,就得嫁入这朱墙;

  无论爱与不爱,嫁了人,就得守着那个男人;

  无论承不承认,一入皇家,便如浮萍,难有善终;

  无论心里怨不怨、恨不恨,为了母族,都得把情绪死死压在心底。

  她这一世,改了五福晋、七福晋的命数,让大嫂活到了现在;得了太子妃、三福晋这两个能说体己话的闺中密友,八福晋如今也总算入得了眼;九福晋、十福晋是实在人,温宪虽蠢却好拿捏,纯悫能留京更是她推波助澜……真希望,这些妯娌小姑,都能有几分属于自己的好日子。

  说到底,皇家福晋不过是皇家的脸面、体统,是开枝散叶的工具。哪有什么自己的日子可言?

  她只盼着,自己的重生,自己做的这一切,能让她们往后的日子,多几分慰藉……也算没辜负这些年的交情!

  宜修捻着流苏的手松了松,望着帐顶绣的缠枝莲,呼吸渐渐松缓,心头浮起一个朦胧的念想:

  等老了,头发都白了,牙也掉得差不多了,她在慈宁宫摆宴。

  太子妃颤巍巍地给她递块桂花糕,大福晋笑着说乌希娜的小孙子比当年的老大还皮,三福晋拍着她的手,笑骂胤祥年轻时被马踢了屁股还嘴硬 “无碍”。

  夕阳从窗棂漏进来,把她们的银丝染成金的,说的无非是儿孙琐事,是当年谁藏了块糖没分给谁的糗事……

  这般想着,眼角的细纹都柔和了。

  榻上的人,眉峰舒展,人往里缩了缩,呼吸渐渐匀净,仿佛要把这美梦,攥得紧些,再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