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戴铎和祈福宴-《宜修重生之大清四福晋》

  天际古云分茫,暮色渐湛灰缥,落叶黯洒晴岚。

  寒月的黄昏把长乐苑染成了蜜色,香炉里的龙涎香缠上窗棂的影子,慢悠悠打着旋。

  宜修捏着枚白玉棋子敲着棋盘,眼尾扫过进门的戴铎。

  戴铎今年三十有二,眉梢眼角已染了世故的纹路,穿着件半旧的青布棉袍,袖口磨出了毛边,样貌并不出众,扔人群一眼瞧不见那种,偏那双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一看就带着股从泥里往外钻的机灵劲儿。

  “福晋安。”戴铎打千儿的动作利落,掩不住指尖发颤。他跟了胤禛这些年,见惯了王爷的深沉,却头回单独面见这位素来只在深宅里理事的福晋。

  宜修把棋子落定,神色淡淡,“坐。”

  戴铎心里直打鼓,自己那些打着王府旗号在外头捞的好处,该不会被揪出来了?不然,福晋怎么会这般冷淡?

  “谢福晋。”戴铎额头冒汗,刚沾着椅子边,就听宜修问:“京城这几日,瞧着如何?”

  戴铎心头一松,原来不是算旧账,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回福晋,陛下西巡后,城里瞧着松快,实则跟筛子似的——各府门房都盯着往来轿子呢。咱们府外更不必说,夜里的‘耗子’都多了三成。”

  胤禛一走,外头查探的眼线一日比一日多,更有几个险些摸到了前院书房!

  宜修端起茶盏,热气模糊了眉眼:“贵妃捎信来,让闭府不出。可爷那边一点动静没有,我这心里头,实在没底。”

  戴铎眼珠一转,腰弯得更低:“福晋,没消息才是好消息。爷在江南定是有动作了,才引得这些人盯着。依奴才看,与其闭府,不如搅搅这潭水,把他们的目光从江南拽回来。”

  “哦?”宜修挑眉,“戴先生有法子?”

  “前儿那宴会就极好!”戴铎来了精神,“八福晋一掺和,暗处就有双眼睛缩回去了。不如再大办一场,借着太后千秋的由头,请上太子妃、惠妃站台,把门槛抬得高高的。到时候满京城的女眷挤一块儿,你瞧我不顺眼,我踩你一脚,家里的爷们哪还有心思管江南的事?”

  越说越兴奋,手指在半空比划着,“那些躲在暗处的,见咱们府里来往的贵人多了,自然投鼠忌器!”

  宜修听着,嘴角噙着笑,眼底却凉丝丝的。这戴铎,是真敢想——替主子做主的毛病,跟前世一模一样,怪不得胤禛格外忌惮,登基前就把人给弄死了。

  不过……相较于邬思道,宜修更喜欢戴铎。

  邬思道滑不溜秋,戴铎聪明又直白,且私心重,极好拉拢!

  慢悠悠拨着茶沫:“戴先生这话,倒是通透。”

  戴铎以为她动了心,正要再说,就见剪秋领着十几个婢女进来,托盘上的东西晃得人眼晕:血燕、阿胶堆得像小山,云纹缎子闪着光,还有给孩子的银锁金镯,最底下那盘银子,白花花得能晃瞎眼。

  “这……”戴铎霍地站起来,声音都抖了。

  “你刚添丁,收着吧。”

  “福晋,这太过了!”戴铎跟着胤禛这些年,赏银最多不过百两,哪见过这阵仗?

  宜修没看他,只淡淡道:“戴先生是府里的第一幕僚,家里添了小子,该赏。”话锋一转,她抬眼,目光像淬了冰,“只是府里的规矩得守。你想给儿子攒家底,心思没错,可打着王府的旗号在外头伸手,就错了。”

  戴铎“咚”地跪下,额头抵着地面:“奴才知错!福晋饶命!”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他才明白,福晋哪是大方,这是把账算得明明白白。

  “俸禄停半年,算小惩。”宜修声音缓了缓,“往后有难处,直接跟我说。别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平白污了王府的名声。”

  绣夏从袖子里抽出一叠银票递过去,宜修面色缓和,柔声赞许,“这一千两是赏你今日这主意的。”

  绣夏递过银票,戴铎捏着那纸,手心里又烫又凉。直到被高无庸引着出门,他才喃喃道:“爷有这样的福晋,何愁大事不成?”

  高无庸眼皮都没抬,心里头念佛似的:您可别再说了,这话要是进了爷耳朵,您那新得的儿子,怕是真要没爹了。

  翌日,晨光斜斜切进毓庆宫,宜修刚跨过门槛,就被太子妃的贴身嬷嬷引着往正房去。

  廊下的红梅刚打了花苞,衬得太子妃一身正红色银丝苏绣凤袍更显沉静。

  “可算来了。”太子妃笑着挽住她的手,眼风扫过她手里的食盒,“又带了什么好东西?”

  宜修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压低声音:“府里两个老医琢磨的新鲜物。用核桃、葛粉、红枣磨的粉,冲开就是甜羹。通经活络是其次,最要紧是养气色。你瞧我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还能有这脸色,全靠它。”

  太子妃掀开盒盖,一股清甘气漫开来,凑近打量宜修,眸光微动,“可不是?肌肤胜雪,白嫩的很。”说着便让嬷嬷赶紧冲一碗。

  药羹冲开是琥珀色,太子妃抿了一口,眼睛亮了:“甜丝丝的,不腻。”又给怀里的明德喂了半调羹,小姑娘吧唧着嘴,小手往碗边抓。

  宜修顺势把孩子抱过来,逗得明德咯咯笑,“这粉孩子也能吃,葛根润肠,红枣补血,核桃还能长脑子。就是不能多用,怕肠胃受不住。”

  太子妃点头,任明德怎么咿咿呀呀,眼巴巴看着,也不给了,“还是你们在外头自在。前儿听人说,你把蒙古福晋气晕了两个?”

  宜修抱着明德晃悠,笑意里带点狡黠:“八弟妹先开的头,我不过搭了几句话。说起来也奇,对着外人倒能凑一块儿,转过身还是话不投机。”

  “也就你镇得住她。”太子妃笑完,端起碗又喝了口,“说吧,今日来不光是送药粉的吧?”

  宜修故作苦脸:“三嫂和五妹缠上我了,非得让我再办宴会。我这不是借探望你躲躲懒?回头你可别说漏嘴。”

  太子妃挑眉:“哟,还有你应付不来的?”正说着,她话锋一转,望向窗外,“对了,皇玛嬷千秋节还有十天,惠妃想在慈宁宫办家宴,我想着让各府放天灯祈福就好。西巡那边有千秋宴,京城动静大了小了都不是。”

  太子妃的眉峰立刻蹙起:“惠妃想办家宴,我想放天灯,可圣驾在外,动静大了怕招非议。”她望着账册上“节省用度”的朱批,语气里带了点无奈,“前年办千秋宴,就因多支了十匹云锦,都被御史参了本。”

  宜修觑着她的神色,有感而发:有宫权的储妃,日子也艰难。还是太后好,不用看别人脸色,不怕被人攻讦!

  摸着明德柔软的发丝,宜修凑近压低声音,出了个主意:“不如办场祈福宴?”

  “祈福宴?”

  “让京里的格格们比女工。”宜修的声音裹在沉水香里,“选62个最出色的,给孔明灯绣外罩,千秋那日在神武门放。您想,大嫂家的乌希娜、爱蓝珠若能参与,惠妃疼孙女,还会揪着‘铺张’说事?”

  太子妃的瞳孔微微收缩。乌希娜是直郡王的长女,惠妃的心头肉。若让她参与,惠妃自然会全力张罗,再不会与自己唱反调。“可花销……”

  “花销?”宜修嗤笑一声,捏了块奶酥塞进明德嘴里,“谁家姑娘不学绣帕?能给太后绣祈福灯,是多大的体面!勋贵们巴结还来不及,定会赶着送料子、送绣娘,哪用宫里掏银子?”

  眨了眨眼,鬓边点翠扫过太子妃的袖口,“二嫂的两位妹妹,不正好借此扬名?”

  太子妃的呼吸陡然急促。若妹妹能在祈福宴上拔得头筹,过两年便好请太后赐婚!

  “你是说……”

  “我和三嫂、五妹在外头办宴筛选,”宜修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明着是选人,实则……二嫂懂的。”

  怕太子妃多心,宜修面色绯红低垂着头,故意露了点私心,“我府上孩子多,爷们又抠,总得给孩子们攒点家底不是?”

  太子妃盯着宜修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端起茶盏,掩住眼底的笑意,“我的妹妹……”

  “保管稳稳当当进前六。”宜修拍了拍胸脯,蜜蜡佛珠撞出脆响,“但有一条,您得与惠妃说妥,让她也松松手。毕竟,乌希娜若太扎眼,咱们的人也难办。”

  太子妃指尖在桌案上敲了三下,算是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