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一切准备就绪-《宜修重生之大清四福晋》

  原以为从二哥身后独立出来,自己能撑起郡王府,周全胤裪、胤祥。

  然而,不算不知道,一算才惊觉:这日子竟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胤禛盯着账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目光在“十二万两”的总数上悬了又悬,霎时间懂了前几年皇阿玛的犹豫。

  胤?、胤裪出宫开府时,皇阿玛磨磨蹭蹭两三年,最后借着抄没包衣的银钱才建起府邸,原来帝王也有兜里空空的窘迫,连儿子的安家费都得精打细算。

  “长生天……”胤禛往后瘫在太师椅上,后脑勺磕在冰凉的木棱上,“我何苦要自立门户?何苦要碰索额图的烂摊子?”

  如今俸禄被扣,府里上上下下要养,亲眷往来要应酬,胤裪、胤祥还得贴补,光是想想,后背就泛着凉意。

  静安下午忙了许久,晚膳才得空打了个盹,听到外头的声响揉着眼睛从里间出来,见胤禛愁眉不展,笑嘻嘻凑上来,小手在他眼前摊开:“爷,今儿的私房钱,该给了?”

  胤禛瞥了静安一眼,气不打一处来,宜修举荐的人,果然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里就盯着银钱!

  不行,满腔郁闷必须有人与他分摊。

  他深吸一口气,把账册往桌上一推:“过来算!找出能省的,不然你往后的月钱都得上缴!”

  静安扫了两眼账册,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瘪着嘴耷拉下肩膀:“这是福晋让列的。福晋每次都特意让我算过最低数和最高数,这已经是抠到骨头里的了。再省,怕是连给格格们做新衣的料子都得用粗布了。”

  胤禛看着账册上的“十二万两”,只觉得眼前发黑,这还只是一年的开销,明年呢?后年呢?

  怪不得党争一起贪腐成风,党派都是靠利益维系的,没钱没前途谁跟你?!

  “爷,要不咱们把这个清了?”静安拿起另一本账册,算盘打得噼啪响,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您不是说过,找出问题能抽一成?苏州织造这六百万,江南盐税这一千万,抽一成就是一百六十万,够咱们府里用五六年了!到时候绘春那边,我也能当家!爷您知道什么是当家不?就是账本归我管!”

  “六百万?一千万?”胤禛一把抢过账册,手指在红圈标注的地方抖个不停,“这……这都是真的?”

  “当然!”静安昂着下巴,算盘珠子拨得更响,“大清朝人口一万六千万,一人一年至少吃半石盐。就算百姓吃得少,紫禁城的达官显贵哪家不屯个两三石?怎么可能一年只收三到八百万石的税?单这十年漏的,就至少五千万!今年的话,一千万跑不了!”

  胤禛指尖划过“盐税”二字,指腹都在发烫,又翻到苏州织造那页,静安还在念叨:“最上等的苏绣、浮光锦要上供,不敢克扣。可次一等的损耗怎么会比上等的还多?不就是……呵呵,不是以次充好,就是暗中变卖!”

  原来如此。

  胤禛盯着账册,后背竟沁出冷汗。老八的伴读何绰在江南名声极好,李光地赏识老八,多半是何绰在背后运作。老八出手阔绰,怕不只是靠老九经商,而是早把手伸进了地方。

  还有二哥,索额图在世时没少给毓庆宫送银票,他自己都受过二哥的贴补……要说这里头没半点猫腻,谁信?

  整个朝堂,竟没谁是干净的。

  胤禛孤寂地捧着账册,在书房枯坐了一夜。

  窗外的冷风卷着落叶掠过檐角,晨光爬上他清癯的脸时,只剩一片萧瑟。

  往日从不知,那些藏在光鲜之下的贪腐,早已蛀空了大清的根基。

  捅破这一切,他会成众矢之的,兄弟们会攻讦,二哥会动怒。可若任由下去,大清早晚要被这群蛀虫啃垮。

  “民脂民膏,尔俸尔禄,上天难欺,下民易虐……”胤禛喃喃自语,仿佛不胜感慨,人被揉搓得心都紧成一团,说不上是冷是热,头上汗津津的却只是打颤儿。

  好一会,兀自起身踱着步子,低声呢喃,“皇阿玛,大哥,二哥,这一次,儿子要捅个大窟窿了。”

  天刚蒙蒙亮,胤禛换了朝服,叫醒趴在桌角睡熟的静安,带着人抱着账册大步往宫门去。

  前院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宜修的耳目。

  宜修站在抄手游廊下,亲眼目送胤禛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手中捏着的帕子慢慢松开。

  任由胤禛枯坐一夜不闻不问,不是宜修不想问不好问,而是没必要过问。

  胤禛在儿女情长上或许糊涂,但在大清社稷面前,从不含糊。不过有些事儿,非得胤禛自己权衡利弊,想明白才行。

  至于进了宫胤禛会怎么说,那是皇家父子、君臣的事。她是福晋,不该越界。

  朝霞漫天,窗外的石榴树又抽出新枝,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

  宜修扶着剪秋回了长乐苑,喝了碗热汤,浑身舒坦,换了一身淡红牡丹苏绣旗装,“走吧,又得再进宫劳烦贵妃娘娘了。”

  咸福宫的暖阁里,佟佳贵妃颇为惊诧,昨儿不是刚进宫,怎么又来了。

  目光下移落在弘晖的笑脸上,忽的有些心慌,“该不会是想把弘晖接走?”这才刚进宫一天呢,她还没稀罕够!

  贵妃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先让嬷嬷抱走弘晖,又屏退了宫人,满心忐忑招待宜修。

  宜修屈膝行礼,先垂着眼睑请罪:“贵妃娘娘,儿媳昨日不该跟胤禛诉苦要银钱,惹得他心绪不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角却飞快扫过贵妃的神色。

  佟佳贵妃握着茶盏的手指顿了顿,早听说皇上扣了老四一年半俸禄,雍郡王府日子紧巴,却不懂宜修为何要请罪。

  幽幽放下茶盏,语气温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事尽管说。真要是银钱不够,本宫手里还有些盈余。”

  宜修连忙摇头,面色发颤,声音都带了怯:“往日府里前院的事,儿媳从不敢多问。可昨夜爷在书房枯坐了一夜,天没亮就带着幕僚和一堆册子进了宫。虽不知是什么事,却总觉得心突突直跳。”

  “娘娘,儿媳知道后宫不得干政,本不该来扰您,可实在慌得厉害……求娘娘能去御前替爷转圜一二。”

  “带着册子进宫?”佟佳贵妃猛地坐直身子,鬓边的赤金步摇都晃出轻响。老四是她后半辈子的指望,是佟家的根基,更是弘晖的亲阿玛,怎能出事?

  贵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攥住宜修的手:“好孩子,这事本宫记下了。你现在就回府闭门谢客,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等御前有了准信再说。”

  宜修忙屈膝应下,眼角余光瞥见贵妃紧抿的唇,知道这步棋走对了。自己没说具体事,只说“心慌”,既没越界干政,又勾得贵妃不得不上心。

  佟佳贵妃看着宜修退出去的背影,才对林嬷嬷道:“备轿,去乾清宫。”

  指尖攥得发白,轿帘垂下时,贵妃低声祈祷:“姐姐,你在天有灵,定要护着老四。他要是出事,弘晖怎么办?佟家怎么办?”

  马车上的宜修望着乾清宫的方向,轻轻叩着车壁。

  胤禛捅破贪腐,定会戳破康熙“盛世”的幻象。

  康熙或许会恼,却绝不会真怪一个甘愿为社稷担责的儿子。更何况,西巡在即国库空虚,皇子们还在内斗——这里的斗,指的是争着陪康熙西巡的名额。

  往年太子肯定要留下监国,可如今老大胤禔步步紧逼,胤礽为稳固储君地位,少不得要随行,老大能乐意?

  双方可不就得又斗了起来,谁都想要做皇帝之下第一人!当然,更想做未来的皇帝!

  胤禛此时递上证据,固然少不了一顿骂,却也能让老爷子瞧见胤禛对社稷的一片赤诚。何况,自己早已铺好了路:静安的算术是硬底气,贵妃的求情是软缓冲,时机更是挑得精准。

  康熙就是再不满、再多疑、再忌惮,君王守护江山的本性,帝王对天下的掌控欲,皇权稳固社稷的制度,会使其本能地信任、在乎、称赞胤禛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