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静安与年希尧(二)-《宜修重生之大清四福晋》

  年希尧由小厮引着,穿过抄手游廊,踏入雍郡王府前院书房时,最先入耳的便是一阵清脆急促的算盘声。

  冬日难得的暖阳里,一个青衫青年正埋首于一张矮桌,手指翻飞间,算珠碰撞的脆响连成一片,竟是带着几分韵律。

  “王爷,下官改好了暖房图纸,正好过来回话。” 年希尧尬笑着解释。

  他不精通官场钻营之道,若非夫人杨氏非要他来给旗主拜年,他宁愿窝在家中书房摆弄八音盒、口风琴等西洋玩意儿,也不愿意出来与上官打交道……不对,雍郡王是上官的上官!

  胤禛对年希尧有赞许和欣赏,但更看重的是他弟弟年羹尧——纵然年羹尧桀骜,汉军旗镶黄旗下各佐领下属中独独年家最为人才济济,祖孙三代都走仕途。

  年羹尧与富察·福敏同在翰林院,完全靠自己科举入仕的年羹尧,而年希尧是靠笔帖式补授云南景东府同知起步。

  相较于趣味相投的年希尧,年羹尧在前朝能给他的助力更多——喜好,也是要权势让步的。

  但人来了,还带了图纸,又这般恭敬,胤禛还是很高兴的,正好用静安再探一探年希尧的底。

  年希尧也确实是人才,曾与梅文鼎切磋。梅文鼎是谁?那可是当世公认的数学奇才!也有值得拉拢之处!

  年希尧刚见过礼,便被桌上的账册吸引,见静安算得专注,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这便是……” 年希尧脚步微顿,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年先生来了。” 胤禛正坐在上首翻看着卷宗,见他进来,当即放下书卷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路辛苦。”

  “王爷客气。” 年希尧拱手见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瞟了眼窗边的静安。

  两人分宾主落座,先是闲聊了几句工部的差事与府中营造的琐事。

  年希尧没想到胤禛对营造之术竟也颇有见地,谈及木料甄选与结构力学时,条理清晰,见解独到;

  而胤禛也暗自赞叹年希尧不仅专精算学,对实务细节的把控更是精准,言谈间透着一股踏实的匠气。

  只是初遇尚生分,话里总隔着层薄纱,点到即止,未能深谈。

  书房里的气氛渐渐有些沉静,胤禛见状,忽然朗声一笑,朝窗边招手:“静安,过来。”

  静安闻声抬头,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见是胤禛唤他,忙放下算盘跑过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胤禛,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兽。

  胤禛见状,忽然生出个念头,指着桌上一本更复杂的 “庄子岁入总账”,笑道:“正好,年大人精通算学,静安也是个中好手,不如试试这账?”

  “这位是年希尧年先生,” 胤禛指着年希尧介绍道,“年先生精于算学,常说想找个对手切磋。你不是总念叨没人能跟你比算盘吗?今日正好。”

  年希尧闻言,忙起身拱手:“久闻舒舒觉罗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年少不凡。”

  静安却只顾着盯着年希尧腰间的玉佩,那玉佩成色极好,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也不答话,只是飞快地拨了两下手指,像是在盘算什么。

  比试就此开始。

  “府中采买绸缎,每匹价银三两七钱,买二十四匹,共计多少?” 胤禛随口出题。

  “八十七两六钱!”

  “八十七两六钱!”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静安的算盘还没来得及拨动,全凭心算;年希尧则是指尖在桌面虚点,显然也是心算而成。

  高无庸与苏培盛站在一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寻常账房先生算这类题目,总得拨弄半晌算盘,这两人竟快得像说家常话一般。

  接下来的题目愈发复杂,有涉及粮食折算的,有牵扯银钱利滚利的,甚至还有几道需要换算度量衡的难题。可无论题目多难,静安与年希尧总能瞬间报出答案,速度快如闪电,难分伯仲。

  但几轮下来,静安的优势渐渐显露。他似乎对数字有着天生的敏感,越是繁杂的账目,他拨算盘的速度越快,算珠碰撞声密集如急雨,答案往往比年希尧快上一瞬。

  不过半个时辰,静安不仅赢走了胤禛许诺的一串糖葫芦,还把年希尧身上值钱的物件赢了个遍 —— 玉佩、扇坠、甚至连袖口那颗成色极佳的珍珠纽扣都没能幸免。年希尧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腰间,脸上泛起几分尴尬,又有些哭笑不得的沮丧。

  胤禛见年希尧神色不自在,悄悄拉过静安,从袖中摸出一锭沉甸甸的银锭,在他眼前晃了晃,压低声音道:“待会故意输一次。不然这银锭……”

  静安的目光瞬间被银锭吸住,小脸上满是挣扎。他看看手里赢来的一堆零碎,又看看胤禛手中的银锭,最终还是含泪点了点头,绞着手指想了半天,纠结地点头。

  胤禛随手翻开账本一页,上面记着各庄子的田租、佃户分成、牲口买卖,数字繁杂,还夹杂着粮食与银钱的折算。“就算这页的总进项,谁先算对,便赏一块银锭。”

  静安一听见 “银锭”,眼睛瞬间亮了,抓起算盘便打,算珠碰撞声密集如爆豆。年希尧却不慌不忙,取过纸笔,先将各项数字分类抄录,再按 “石、斗、斤” 与 “两、钱、分” 逐一折算,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条理分明。

  不过片刻,静安便举起算盘,大声道:“一千三百六十八两七钱!”

  年希尧这时也放下笔,推过纸页:“王爷请看,总数应为一千三百六十八两七钱,与这位先生结果一致。”

  胤禛拿起账册核对,分毫不差,剜了静安一眼:让你收敛着点,你的收敛呢?

  到底是自己倚重的人才,胤禛不得不端平一碗水,不由抚掌:“好!一个快如闪电,一个稳如磐石,都是好本事!” 他看向静安,将银锭递过去,“这是你的。”

  静安接过银锭,紧紧攥在手里,傻呵呵地笑。年希尧则对着静安拱手:“先生心算之速,在下佩服。” 静安却只顾着摸银锭,没理他。

  胤禛见状,忽然对年希尧道:“年大人,方才看你折算时,将‘杂粮折银’一项按‘上等米价七折’计算,为何?”

  年希尧躬身道:“回王爷,杂粮虽不如米麦金贵,但佃户缴租时多掺杂粮,若按市价全折,恐亏了佃户;若折得太低,又失了公允。七折是工部核算河工粮时常用的法子,兼顾双方,最为妥当。”

  这话既显专业,又藏着体恤下人的仁心。胤禛心中一动,想起府里暖房、屏风的事,又想起未来可能涉足的户部事务,忽然正色道:“年大人,你既懂营造,又精算学,且心怀体恤,是难得的人才。”

  胤禛顿了顿,目光变得郑重:“本王有意收你为门人,往后府中营造、账目之事,乃至将来朝堂之上,若有差遣,你可愿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