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刀疤山脚与守山人-《我在修仙界开补习班》

  钟声余韵彻底消散在身后浓稠的雾气中,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片充满诡异低语与扭曲认知的灰白世界隔绝开来。前方,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通透,不再是那种吞噬一切的粘稠,而是更像山间清晨常见的、随风流动的岚霭。

  肺部火辣辣的灼痛,右肩伤口传来近乎麻木的钝痛,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迈步都全靠意志强撑。陈文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清新气味涌入喉咙,与之前雾区那铁锈腐叶般的腥气截然不同。这细微的变化,却让他几乎要感激涕零——至少,他们似乎真的逃出了那片该死的迷魂雾核心区域。

  视线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面。不再是泥泞崎岖、布满未知危险的雾区地面,而是坚实的、覆盖着薄薄一层褐色泥土和零星碎石的山路。山路倾斜向上,蜿蜒没入前方更浓郁的、但明显是自然形成的山雾之中。

  然后,是山。

  一座巍峨、雄浑、压迫感十足的巨大山体,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矗立在逐渐散开的雾气之后。山体呈现出一种沉郁的青黑色,岩石裸露,陡峭嶙峋,几乎没有植被,只有一些极其顽强的、虬结如铁的枯藤点缀在岩缝之间。最引人注目的,是山体正中,一道巨大无比、纵贯上下、仿佛被一柄开天辟地的巨刃狠狠劈开的狰狞裂痕!裂痕边缘参差不齐,内部幽深黑暗,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其中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荒芜、死寂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锋锐残留之意。

  刀疤山。名副其实。

  而在山脚之下,雾气最为稀薄处,山路旁,一座简陋却异常坚固的石亭,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石亭由未经打磨的粗粝青石垒成,四根石柱支撑着石板顶盖,没有任何雕饰,充满了原始而厚重的气息。亭中,依稀可见一个人影,盘膝而坐。

  那人身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麻衣,头发灰白,用一根枯木簪随意束在脑后。面容沧桑,布满了如同刀削斧刻般的深深皱纹,尤其一道疤痕从左额斜划至右脸颊,为其平添了几分凶悍与故事感。他闭着双眼,仿佛在假寐,又像是在入定。身旁,一口约莫尺许高、表面布满斑驳绿锈与模糊云雷纹的青铜小钟,安静地放在石板上。

  就是他!刚才敲响钟声,震慑雾识,为他们指引方向的人!

  陈文一行踉跄着,终于踏上了这片相对坚实、安全的地面。身后是依旧翻涌但似乎被某种力量约束、不再轻易越界的迷魂雾;前方是神秘而险峻的刀疤山,以及山脚下这位身份不明的“守山人”。

  安全了吗?暂时脱离了雾识的直接威胁,但新的未知就在眼前。

  “咳...咳咳...”陈文忍不住咳了几声,喉咙里泛上腥甜。强行催动混沌道韵进行认知对抗,又一路狂奔,早已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连带着对肩伤湮灭之力的压制也松动了许多,那阴冷侵蚀的感觉再次变得清晰。

  柳红缨背着阿禾,同样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妩媚不再,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与警惕。影枭则沉默地将石昊放下,自己则如同标枪般立在众人侧前方,猩红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石亭中的守山人,袖中的分水刺微微颤动,处于随时可以激发的状态。他的消耗同样巨大,但暗卫的本能让他将最后的力量用于戒备。

  石亭中,守山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浑浊,像是蒙着一层山间久积的尘埃。但当你与之对视时,却能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穿透力,仿佛能一眼看穿你所有的伪装、疲惫、恐惧与秘密。眼神平静,古井无波,既无善意,也无恶意,只有一种历经漫长岁月、见惯风云变幻后的漠然与审视。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昏迷的石昊身上,尤其在石昊胸口那即便隔着衣物也隐隐透出不祥波动的“界外湮痕”处停留了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然后,他看向阿禾,看到阿禾体表那层微弱但纯净的曦光时,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接着,他扫过狼狈不堪的柳红缨和气息冰冷的影枭,最后,目光定格在陈文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陈文那被鲜血染红、散发出淡淡湮灭气息的右肩伤口。

  他的目光在陈文肩头停留的时间最长,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极其复杂的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从雾里出来的?”守山人终于开口,声音如同粗糙的砂石摩擦,干涩而低沉,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与山石共鸣的厚重质感。

  “是。”陈文强撑着站直身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抱拳道,“多谢前辈钟声相救,指引方向。晚辈陈文,与同伴误入迷魂雾,幸得前辈援手,才侥幸脱身。”礼数周全,态度恭敬。在这种地方,面对这种深不可测的人物,谨慎和礼貌是第一位的。

  “救?”守山人扯了扯嘴角,那道疤痕随之扭曲,使得他这个类似“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森然,“钟是敲给雾里那些不安分的东西听的,不是专门为救你们。你们自己能跑出来,是你们的本事。跑不出来,死在里面,也与老夫无关。”

  话语直接而冷酷,撇清了“善意相助”的关系。

  陈文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声色:“即便如此,前辈的钟声确为我等指明了生路,此恩不敢忘。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此地便是刀疤山?”

  “山里山外的人,都叫老夫‘守山人’。”守山人淡淡道,算是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这里,是刀疤山的‘界碑亭’。亭子这边,算是山脚清净地;亭子那边,是迷魂雾的边界。你们既然踏过了界碑亭,雾里那些魑魅魍魉,一般情况下,便不敢再越界追来。”

  界碑亭?分界线?陈文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简陋的石亭,果然发现亭子后方地面的颜色、纹理乃至空气中残余的能量波动,都与前方山地区域有明显差异。这亭子本身,似乎就蕴含着某种镇守与划分的力量。

  “所以,我们暂时安全了?”柳红缨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希冀。

  “安全?”守山人瞥了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回石昊和阿禾身上,“带着‘界外湮痕’和‘初曦之体’的人,跑到刀疤山脚下,还敢说‘安全’?”

  界外湮痕!初曦之体!他果然一眼就看穿了石昊和阿禾的状况!而且直接道出了阿禾体质的名称!

  陈文心中震动,脸上却尽量保持平静:“前辈慧眼。我这两位同伴身受重伤,急需救治。不知前辈可否...”

  “不可。”守山人干脆利落地打断,语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刀疤山有刀疤山的规矩。非请莫入,非缘不救。”

  柳红缨急了:“前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

  “浮屠?”守山人冷笑一声,那疤痕脸显得更加慑人,“小女娃,你看老夫像是信佛的人吗?刀疤山不是善堂,老夫更不是菩萨。你们身上的麻烦一个比一个大,救你们,就是给刀疤山招祸。”

  他指了指石昊:“‘界外湮痕’,此乃被‘世界之外’的力量侵蚀所留,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会持续破坏宿主生机,吸引‘界隙’附近游荡的诡异之物,甚至可能引来‘清理者’的关注。”又指了指阿禾:“‘初曦之体’,先天亲近纯净光属本源,在如今这世道,是极好的‘炉鼎’材料,也是某些阴邪之物的克星与...补品。带着这两个人在外面走动,跟扛着两个随时会炸的祸源没区别。”

  他最后看向陈文,目光再次落在其右肩:“至于你...伤口残留的湮灭之力,精纯而诡异,绝非寻常手段所能造成。能留下这种伤口,你招惹的东西,恐怕也不简单。”

  一番话,将三人身上最棘手的“麻烦”点得明明白白,也彻底堵死了“求同情”的路。

  影枭冰冷的声音响起:“条件。”他听出来了,守山人并非完全拒绝,而是在谈条件。

  守山人目光转向影枭,似乎对他这种直接的方式并不反感:“暗卫出身?倒是爽快。条件很简单,想进山,寻求救治或庇护,可以。但必须遵守山规,并且...帮老夫做一件事。”

  “何事?”陈文沉声问。终于到正题了。

  守山人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刀疤山体上那道巨大狰狞的裂痕,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仿佛在凝视着一段尘封的过往。

  “你们看到山体上那道‘刀疤’了吧?”他缓缓道。

  众人点头。那么明显的特征,想忽视都难。

  “那不是天然形成的,也不是什么传说中上古大能劈山留下的痕迹。”守山人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沉重的肃穆,“那是一道‘伤’。三百七十年前,天外有异物坠落,其形如梭,其锋无匹,携带着毁灭性的‘寂灭’与‘锋锐’法则,击穿了空间,直坠此地。当时的刀疤山,还是一座灵机盎然、有不少散修隐居的清修之山。”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可怕的场景:“异物坠击,不仅将山体劈开,其蕴含的‘寂灭锋锐’之力更是侵染了整片山域,杀死了绝大部分生灵,污染了地脉灵机,使得刀疤山变成了如今这副荒芜死寂的模样。更麻烦的是,那异物的‘核心’,并未完全损毁,而是嵌在了山体裂缝的最深处,至今仍在持续散发着一丝丝寂灭锋锐的气息,影响着整片区域,也...吸引着一些不怀好意的存在。”

  天外异物?寂灭锋锐法则?陈文等人听得心神震动。这刀疤山的来历,竟如此惊人!

  “老夫奉命镇守此山,一是防止山中残存的寂灭锋锐之力外泄,危害周边;二是看守那异物核心,防止其被外人所得,或引发更大灾祸;三是...设法净化或封印那核心,修复山体创伤。此乃绵延数百年的职责。”守山人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前辈要我们做的事,与此有关?”陈文隐隐猜到了什么。

  “不错。”守山人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陈文,“刀疤山的寂灭锋锐之力,与寻常金锐之气或毁灭之力不同,它更接近于一种‘终结’、‘归无’的概念,极难化解。寻常的净化、封印手段,效果有限,且会持续消耗。但...老夫观察你伤口残留的湮灭之力,其性质虽然暴烈,层级似乎不及寂灭锋锐,但在某些特质上,却有相似之处,都是倾向于‘抹除’、‘消解’存在本身。”

  陈文心中一动,隐隐把握到了守山人的思路。

  “老夫需要你,”守山人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陈文,“利用你身上这种‘湮灭’属性的力量,或者你对这种力量的了解和抗性,协助老夫深入‘刀疤’裂缝的某一特定区域,取回一件东西。那件东西,或许能帮助老夫更好地压制甚至逐步消磨那异物核心散发的寂灭锋锐之力。”

  “取什么东西?具体需要我怎么做?风险有多大?”陈文一连三问,这是关键。

  “那是一块‘镇山碑’的碎片。”守山人解释道,“当年异物坠落后,先代守山人曾以莫大神通,炼制了九块‘镇山碑’,布成大阵,暂时封镇了裂缝核心,防止其力量彻底爆发。但数百年来,寂灭锋锐之力持续侵蚀,已有三块镇山碑先后碎裂、失落。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就遗落在裂缝中段一个相对稳定、但被寂灭锋锐之力充斥的区域。寻常修士进入,肉身与神魂会迅速被侵蚀、消解。但你不同,你已被类似的湮灭之力侵蚀过,身体产生了一定抗性,更重要的是...”

  守山人顿了顿,目光更深:“你似乎掌握着某种奇特的、能‘定义’或‘梳理’混乱力量的法门?先前在雾中,你对抗那‘雾识’时,用的便是此法吧?虽然粗浅,但本质特殊。或许,你能在寂灭锋锐之力中,撑得更久,甚至...找到与那碎片共鸣、将其带出的方法。”

  他竟然连这个都察觉到了?陈文心中骇然。这守山人的感知,未免太恐怖了。是在钟声响起时感知到的?还是另有手段?

  “至于风险...”守山人直言不讳,“很大。即便你有抗性和特殊法门,深入寂灭锋锐之力弥漫的区域,依然是九死一生。轻则伤势加重,修为受损;重则被彻底侵蚀,化为飞灰,或者被同化为裂缝中游荡的‘锋煞’。而且,裂缝之中,除了无处不在的寂灭锋锐之力,还可能残留着当年被异物杀死的生灵所化的怨念、煞气,甚至...一些因长期浸染寂灭锋锐而诞生的、更加诡异的‘东西’。”

  九死一生!形容得毫不夸张。

  柳红缨脸色发白,影枭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必须我去?没有其他方法?或者,前辈能否先救治我的同伴,我再...”陈文试图争取更好的条件。

  “必须你去。那碎片所在区域的特性,决定了只有你这种身具特殊抗性和法门的人,才有成功的可能。至于救治...”守山人看了一眼石昊和阿禾,“老夫可以先给他们一些‘定神砂’和‘山魄露’,暂时稳住伤势,延缓恶化。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要想真正化解‘界外湮痕’和修复‘初曦之体’的本源创伤,需要更珍贵的天材地宝和专门的救治环境。那些,都在山里。你们完成了任务,证明了价值,才有资格获得进一步的救治和庇护。”

  条件很清楚:陈文去冒险取回镇山碑碎片,守山人则提供暂时的伤势稳定和后续救治的“门票”。这是一场交易,一场风险极高的交易。

  陈文沉默。右肩的伤口隐隐作痛,体内的空虚感阵阵袭来。去,九死一生;不去,石昊和阿禾可能撑不了多久,他们自己也未必能安全离开这片区域——守山人明显不会让他们白占便宜,雾区那边也未必安全。

  “宿主...这个老头子的提议风险系数爆表啊!(;′??Д??`) 但是...石昊和阿禾的状态,确实拖不得了。系统的能量扫描显示,阿禾的曦光本源正在缓慢流失,石昊体内的湮灭侵蚀与他的生机形成了脆弱的僵持,任何一点外部刺激都可能打破平衡!而宿主你的伤口...再不进行专业处理,湮灭之力可能会侵蚀到道基!(???︿???)”系统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充满了焦急和无奈。

  现实,逼得人没有太多选择。

  陈文抬起头,目光扫过昏迷的石昊和阿禾,扫过疲惫而焦虑的柳红缨,扫过沉默但眼神坚定的影枭。他是先生,是这支临时小队的核心。责任,让他无法退缩。

  他看向守山人,那双浑浊却深邃的眼睛正平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好。”陈文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答应。但有几个要求。”

  “说。”

  “第一,在我进入裂缝期间,前辈必须确保我同伴在此地的绝对安全,并提供稳定的休养环境。”

  “可。界碑亭周边三里,老夫可保无虞。亭后有山洞,可供歇息。”

  “第二,提供的‘定神砂’和‘山魄露’需足量,且需前辈亲自确认用法,确保能有效稳住我同伴伤势。”

  “可。老夫还不屑在这种事上做手脚。”

  “第三,我需要时间恢复一些力量,并了解更多关于裂缝内部、寂灭锋锐之力特性以及那块碎片的具体信息。在这期间,前辈可否先兑现部分‘定神砂’和‘山魄露’?”

  “可。给你三个时辰调息。三个时辰后,老夫会告诉你需要知道的一切,并送你入裂缝。至于药物,现在就可给你。”守山人倒是干脆,直接从怀中掏出两个粗糙的皮袋,丢了过来。

  陈文接过。一个皮袋里是暗金色、沉甸甸、带着温热感的砂砾(定神砂),另一个皮袋里则是一个石瓶,拔开塞子,里面是乳白色、散发浓郁土石与草木清香的粘稠液体(山魄露)。仅凭气息,就能感觉到这两样东西的不凡,蕴含的精纯土属、木属灵机对稳固神魂、滋养肉身有奇效。

  “影枭,红缨,你们先给石昊和阿禾用上,按前辈指点的方法。”陈文将皮袋递过去。

  柳红缨连忙接过,影枭也上前帮忙。守山人简单地说了用法:定神砂均匀撒在伤者胸口(避开伤口直接接触)和额头,山魄露则需化入清水分次喂服。

  趁着同伴忙碌,陈文直接盘膝坐在了地上,也不顾地面冰凉粗糙,立刻开始调息。他需要尽快恢复哪怕一丝力量,也需要理清思路。

  “系统,全力分析寂灭锋锐之力的特性,与我伤口湮灭之力的异同,以及混沌道韵在其中的可能应用方案。同时,扫描定神砂和山魄露成分,确保安全。”他在心中下令。

  “收到!全力分析中!宿主请抓紧时间恢复!(??????)??”系统也知道此刻是关键。

  守山人不再说话,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再次入定。但那口青铜小钟,依旧静静地放在他手边,随时可以敲响。

  界碑亭处,山风穿过亭柱,发出呜咽般的轻响。远处刀疤山那道巨大的裂痕,在稀薄的山雾中若隐若现,如同大地上一道无法愈合的狰狞伤疤,沉默地诉说着数百年前的灾难与秘密。

  三个时辰。

  决定命运的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