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牌撒床沿思往事-《瘟疫孤岛陈默的生存日记》

  活着好像也没那么难。至少今天,胃不疼了,肚子不饿了,窗外的丧尸还在远处哼哼,暂时过不来。

  他摸了摸肚子,那里还留着点温热的感觉。

  低头看了看沾着焦黑痕迹的裤兜,咧开嘴,露出个傻子般的憨笑。

  陈默把空水瓶放回货架时,手指在塑料瓶身上留下几道灰印。

  他盯着那道灰印看了半晌,突然想起以前办公室的饮水机,亮着红灯的加热键总被同事按得发烫,瓶身上永远印着整整齐齐的指纹——那时候他总嫌别人碰过的东西脏,现在倒觉得,能有几道别人留下的印子,也是件稀罕事。

  他蹲下来整理货架底层的罐头,铁皮罐上的锈迹蹭在掌心,像层脱不掉的痂。

  突然摸到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是盒没拆封的扑克牌。包装上的小丑咧着红嘴唇,笑得刺眼。

  陈默捏着牌盒转了两圈,指腹划过塑料包装上的折痕,想起大学宿舍熄灯后的牌局,老四总爱偷偷用手机打着手电,五个人挤在两张床上,输了的人要去楼道里喊管理员阿姨的名字。

  “黑桃A。”他突然出声,声音在空荡的超市里撞出回声,吓得自己一哆嗦。胃里刚压下去的抽痛又冒了点尖,他按住肚子笑了笑,原来自己的声音已经生得这么陌生了。

  牌盒被他塞进裤兜,金属拉链划过布料的声音格外响。他开始给货架分类,把罐头归到一起,饼干归到一起,那些胀袋的方便面单独堆在角落。

  动作慢得像只蜗牛,每放好一罐,就忍不住盯着标签上的生产日期发呆。有罐黄桃罐头是三年前生产的,保质期十八个月,标签上印着片金灿灿的桃子,水珠在果皮上滚着,看着就甜。

  “你说这玩意儿现在还能吃吗?”他对着罐头自言自语,指尖敲了敲铁皮,“估计得酸得倒牙。”

  罐头没回话,货架尽头传来老鼠跑过的窸窣声。陈默抬头看过去,只有灰蒙蒙的阴影在货架间晃。

  他突然想起昨晚那只老鼠,裤兜里的油星已经干透了,变成块深褐色的印子。

  整理到调味品区时,发现半瓶盐。瓶盖没拧紧,撒出来的盐在地上结了层白霜。陈默蹲下去,用手指蘸了点盐粒搓了搓,咸味顺着指缝钻进鼻子。他想起以前院长炖的排骨,总说要最后放盐才鲜,那时候他总嫌汤太咸,把排骨挑出来泡在米饭里。

  “其实咸点也挺好。”他对着空荡的调料架说,“至少有味道。”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丧尸撞铁门的闷响,“咚——咚——”,一下下像敲在鼓上。

  陈默的手猛地攥紧,盐粒硌得掌心发疼。他屏住呼吸听着,直到那声音渐渐远了,才发现后背的汗已经把衣服湿透,贴在身上凉飕飕的。

  他靠着货架滑坐在地上,膝盖抵着胸口。超市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声和刚才丧尸撞门的节奏慢慢重合。

  他突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哪怕骂他两句也行,总好过对着罐头和货架发呆。

  裤兜里的扑克牌硌着大腿,他掏出来拆开,牌面在晨光里泛着白。他给自己发了手牌,又给对面的空气发了份。黑桃3对红桃5,他出了张方块10,然后等着对面出牌。

  等了半晌,只有灰尘在光带里飘。

  “你不出?那我继续了啊。”他抽出张梅花K,放在两张牌中间,“顺子,5到10。”

  对面还是没动静。陈默把牌推倒,重新洗牌时,手指突然顿住。

  他想起以前和邻居老头打扑克,老头总爱偷换牌,被发现了就嘿嘿笑,说自己眼神不好。

  那老头的孙子总在旁边吵,吵着要吃他兜里的糖。

  “想吃糖啊?”陈默摸了摸裤兜,只有半包受潮的饼干,“没有了,下次给你带。”

  说完突然愣住,超市里哪有什么小孩。他把牌一张张塞进牌盒,动作越来越快,最后用力一攥,牌角硌得手心发疼。

  傍晚时,他找到台老式收音机。电池早就没电了,他翻遍整个超市,才在收银台抽屉里找到两节漏液的5号电池。用纸巾擦干净电极,塞进去试了试,按开机键时,指节都在抖。

  “滋滋——”电流声刺啦响着,像只被踩住的虫子在叫。陈默把耳朵贴在收音机上,听着那片嘈杂的白噪音,突然觉得亲切。以前开车时总爱开着收音机,广告也好,新闻也好,总觉得旁边有人陪着。

  他调着频道,电流声里偶尔夹杂着模糊的人声,像隔着厚厚的棉花。

  陈默把收音机攥得更紧,指腹蹭掉了上面的漆。他对着收音机喊:“喂?能听到吗?我在超市里!”

  只有滋滋的电流声回应他。

  他守着收音机坐到天黑,卷帘门外的月光慢慢爬进来,在地上画出道歪歪扭扭的线。收音机早就没了动静,他还在不停地按开机键,直到手指发酸。

  “骗子。”他低声骂了句,把收音机电扔到地上。塑料壳裂开的声音在寂静里炸开,吓得他肩膀一缩。

  夜里胃又开始疼,比昨晚轻些,像有人用指甲轻轻刮着五脏六腑。

  陈默蜷在行军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那霉斑长得像棵树,枝枝蔓蔓的,他数着那些分叉,数到第十七根时,突然想起以前住的出租屋,墙上也有块这样的霉斑,那时候总抱怨房东不处理,现在倒觉得,能有个固定的东西让自己数,也是种念想。

  裤兜里的扑克牌硌着腰,他摸出来,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月光,一张张摆在床上。红桃A,黑桃K,方块5……摆着摆着,突然把牌往床上一撒,牌张散落得到处都是。

  有张牌飘到地上,正面朝上,是张红桃Q。陈默盯着那张牌看了很久,想起以前公司的前台小妹,总爱涂和牌面一样红的口红,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丧尸爆发那天,她还问他要不要一起点奶茶。

  “珍珠奶茶,三分糖。”他对着空气说,声音哑得厉害,“你还记得吗?”

  没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