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目的地的选择困难症-《瘟疫孤岛陈默的生存日记》

  天光透过集装箱顶板的缝隙,切割出几道惨白的线条,落在陈默脸上。

  他睁开眼,第一个动作是摸向腰间的羊角锤,冰凉的触感让他彻底清醒。

  没有露营灯,没有充电宝,只有腰间那把用五号电池、光线已经有些昏黄的手电筒——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可靠光源,电池是从一个废弃便利店收银台里找到的,只剩最后两节备用。

  他坐起身,集装箱里弥漫着灰尘和陈旧汽油的混合气味。

  陈平安还在睡,小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六六警觉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中像两盏小灯。

  咪咪无声无息地从一堆破布上跳下,尾巴尖轻轻扫过地面。

  陈默先检查了陈平安,孩子呼吸平稳,额头温度正常。

  然后他开始收拾。

  地图被他小心地摊开在车厢地板上——这是他昨天在路边一个废弃的旅游局宣传点翻到的,一张还算完整的黑龙江省地图。

  晚上没有足够的光线,更没有电力去支撑精细查看。

  借着缝隙透进来的晨光,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指尖粗糙的茧子摩挲着已经发脆的地图。

  他们现在的位置,大概在黑龙江南部的某个荒废服务区。

  向北,两条绿色的山脉标记如同大地隆起的脊梁:左边那片是小兴安岭,右边更广阔、一直延伸到地图边缘的,是大兴安岭。

  他把手电筒打开,调到最暗的档位——为了省电,电池用一节少一节。昏黄的光圈落在地图上。

  小兴安岭,距离近。

  从图上看,直线距离可能不到两百公里,实际绕山路大概三百多。

  优点是快,三四天也许就能到林区边缘。

  伊春、铁力这些地名旁边画着树木符号,意味着那里曾经是林区,可能有护林站、林场旧址,或许能找到现成的、相对隐蔽的落脚处。但他盯着那些城镇的名字——伊春、铁力、绥棱——这些都是曾经的县级市,哪怕在林区,人口也不少。

  末日前的人口基数,就意味着末日后丧尸的潜在数量。

  地图上还有几条穿过林区的公路标记,路,就意味着只要有车就可以自由出入。

  大兴安岭,遥远。

  他的手指从当前位置向北,掠过哈尔滨、大庆、齐齐哈尔这些他必须远远绕开的城市群,一直向上,直到地图上城镇标记变得稀疏,绿色几乎覆盖一切。

  漠河、塔河、呼玛……这些地名旁边标注着年平均气温和“中国最北”的字样。

  距离?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从指尖到第一个指关节的距离,在地图比例尺上大约是四百公里,而到漠河,至少需要三个这样的长度。

  一千二百公里以上。这还是直线距离,实际行走在残破的公路上,避开城市,寻找汽油,这个数字可能要翻倍。

  他关掉手电筒,节省那点微弱电力。晨光又亮了些,能勉强看清地图上的线条。

  接下来是计算。他从副驾驶座位下拖出那个沾满油污的笔记本和半截铅笔头。

  汽油:车油箱满的,70升。后备箱两个塑料油桶,各30升,其中一个只剩一半,总共算55升。加起来125升。

  越野车在这种颠簸、需要不断启停、偶尔还要低挡爬坡的路况下,百公里油耗不会低于18升,甚至20升。125升油,理论最大行程不到700公里,还要预留至少50公里用于最后的寻找和应急。实际可用约650公里。

  食物:压缩饼干两大包(每包10块),火腿肠两包(每包10根),硬糖一袋,婴儿奶粉三罐(已开一罐),米粉两包。成人部分,如果每天只吃两顿,每顿一块饼干半根肠,勉强够他和六六还有咪咪(六六的食量他必须算进去)支撑10天。平安的奶粉和米粉,按现在的量,大概20天。

  饮水:瓶装水24瓶(500装),功能饮料6罐,啤酒8罐(这不算正经饮水,但紧要时能顶用)。省着喝,10天。

  其他物资:药品(碘伏、抗生素、纱布)一小包;工具(消防斧、羊角锤、折叠刀、撬棍);香烟三条;白酒两瓶;打火机五个;那支五号电池手电筒及备用电池两节;一些破布、绳索、几个空塑料瓶还有加油用的橡胶软管。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写下这些冰冷的数字。写完后,陈默盯着它们看了很久。

  650公里油量 vs 1200 公里路程。

  10天成人食物 vs 至少15-20天的旅途(如果去大兴安岭)。

  手电筒电池,只剩两节备用。

  现实像一盆冰水,浇在刚刚因获得汽油而升起的些许希望上。

  选择大兴安岭,听起来像是寻求终极安全,但实际上,以他们目前的物资储备,那几乎是一条自杀之路。他们根本走不到。

  除非在沿途不断地、幸运地找到补给,尤其是汽油。而每一次搜寻补给,都意味着风险,意味着消耗,意味着可能永远倒在半路。

  小兴安岭呢?300多公里,现有油量足够,甚至可能有富余。食物和饮水压力也小得多。

  最多四五天就能进入林区。听起来合理得多,安全得多。

  但那个老问题又回来了:小兴安岭真的够远、够偏、够安全吗?伊春林区在末日前也是旅游地,也有不少居民点。

  万一真有其他幸存者会不会也想到那里?资源竞争会不会更激烈?他一个人,带着孩子和动物,能应付得来吗?

  而大兴安岭,尤其是漠河以北,那种极致的荒凉和寒冷,此刻在陈默脑海里却形成一种诡异的诱惑。

  那里是文明的末梢,是连丧尸潮都可能被广袤森林和严寒阻挡的天然屏障。

  如果能抵达,如果能找到一处合适的、靠近水源的废弃林场或防火了望站,也许……也许真的能获得一段较长时间的喘息,甚至建立起某种极其简陋但可持续的生存模式。前提是,他们能活着走到那里。

  这是一个赌注巨大的选择题。A选项(小兴安岭)赢面看起来大,但奖金可能有限,且可能有其他玩家竞争。B选项(大兴安岭)奖金诱人,但赢面极小,路上就可能输光一切。

  陈默后背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他摸出一根烟,点燃。

  辛辣的烟雾吸入肺部,带来短暂的麻痹感。

  在绝对的寂静和孤独中,连抽烟都成了一种需要计算的奢侈——烟抽一根少一根。

  他看向平安。孩子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不哭不闹,只是安静地看着。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陈平安不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哭闹了,尤其是有丧尸靠近的时候,他表现的特别乖巧懂事,不哭也不闹。

  这孩子的乖巧有时让陈默心疼,他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个婴儿,仿佛也知道这个世界不容许他肆意哭喊。

  “你怎么想?”陈默对着陈平安低声说,陈平安当然不会有回答。

  此时,六六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

  咪咪跳上引擎盖,透过破碎的集装箱门缝,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没人能替他做决定。这种孤独的重量,几乎要把他的脊椎压垮。

  每一个选择都通向未知,而身后,是同样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掐灭烟,把烟头小心地收进一个空瓶子里——陈默生怕乱扔烟头,再引起火灾,再次拿起地图和笔记本。

  如果选大兴安岭,他需要一个更细致的阶段性计划,不能好高骛远地盯着漠河。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最终停在一个叫“讷河”的县级市上方,然后继续向北,指向一个叫“嫩江”的地方。

  从他们这里到嫩江,地图距离大约四百多公里。

  嫩江再往北,地图上的绿色就浓密起来,城镇标记急剧减少。

  “第一阶段,”他自言自语,声音沙哑,“先到嫩江以北。这是我们现有油料可能抵达的极限边缘。必须在到达嫩江前,找到额外的汽油,至少能再跑两三百公里的油。”

  这样一来,目标被分解了:不是一下子盯着1200公里外的漠河,而是先完成眼前这四百多公里的生死行程,并在这段路上解决下一个阶段的燃料问题。

  风险依然巨大,但似乎有了一点点可操作的步骤。

  而且,嫩江以北,确实已经开始进入大兴安岭的西南麓余脉,算是摸到林区的边了。

  他合上笔记本,折好地图。

  天光已经大亮,足够他看清集装箱内的情况。

  陈默必须出发了。清晨相对安静,丧尸活动可能较少,是赶路的好时机。

  就在他准备收拾东西出发时,集装箱外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声音。

  不是丧尸拖沓的脚步声,也不是风声。而是……一种轻微的、持续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金属外壁上抓挠。

  六六瞬间竖起耳朵,身体压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咪咪也弓起了背,盯着门缝方向。

  陈默立刻抓起消防斧,示意六六安静,自己悄无声息地挪到门缝边。

  透过缝隙,他看到一个灰褐色、瘦骨嶙峋的身影,正在不远处的一堆废弃物里翻找。

  是昨天在加油站见过的那种类似獾或狐狸的动物!它似乎嗅到了什么,正用爪子和鼻子扒拉着一个锈蚀的铁皮罐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这只动物的出现,让陈默心里一紧。

  它在这里,意味着这个服务区可能有它的巢穴或活动范围。

  也意味着,附近可能存在其他野生动物,或者……更糟糕的东西被吸引过来。

  不能等了。必须立刻离开。

  他不再犹豫,迅速行动。

  轻轻拍醒平安,快速用剩下的热水,冲了瓶奶塞给他。

  自己胡乱塞了几口饼干,将重要物资再次确认固定。

  然后,他示意六六和咪咪准备,自己用力挪开堵门的重物。

  启动引擎的声音会暴露一切,必须快。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车门跳上驾驶座,钥匙狠狠一拧!

  “轰——!!”

  越野车的咆哮再次打破了荒原的寂静。

  那只动物受惊,嗖地一下窜入废墟深处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陈默从后视镜看到,服务区主楼残骸后面,几个摇晃的身影被惊动,开始转向这边。

  他挂挡,油门踩到底。

  越野车怒吼着冲出集装箱,碾过碎石和荒草,朝着县道的方向狂奔。

  后视镜里,那几个丧尸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被扬起的尘土遮蔽。

  车子冲上破烂的县道,向北。

  陈默看了一眼仪表盘,油量下去了接近十分之一。他脑海里那张地图和写满数字的纸页无比清晰。

  目标:大兴安岭。第一阶段:嫩江以北。当前任务:在这四百多公里消耗完汽油之前,找到新的油源。

  道路在前方延伸,颠簸,荒凉,看不到尽头。

  车里,平安抱着奶瓶,六六把脑袋探出窗外,咪咪在惬意的梳理着毛发。

  陈默紧握方向盘,目光望着北边地平线上那抹朦胧的天空,陷入了短暂的愣神。

  没一会儿,他回过神后,给自己再次点燃一根香烟,脚上的力道再次加大了一分。

  孤独的旅程显然已经开始了,进入了最需要计算、最需要运气、也最考验意志的阶段。

  他没有退路,只有继续向前,朝着那片他认定的末日避难所(大兴安岭林区),一寸一寸地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