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枯坐崖心见真如-《百年修为:青崖问道》

  云气在青崖主峰的断壁间流转时,林缚的道袍已被山风浸得发沉。他枯坐在此地已有三七二十一日,膝前那尊巴掌大的青铜小鼎始终悬在三寸高的空中,鼎身刻着的二十八宿纹络时而亮起银芒,时而又归于沉寂,像极了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内息。

  “还在卡着‘三花聚顶’的关窍?”

  苍老的声音自崖后传来时,林缚眼皮都未抬。他认得这是守山长老玄机子的声音,这位活了两百余载的老修士,袖口总沾着松针,仿佛永远刚从后山的松林里走出来。果不其然,下一刻便有带着松脂香的风掠过耳畔,玄机子那柄用雷击木做的拐杖“笃”地戳在林缚身侧的岩石上,震落了几点碎石。

  青铜小鼎的光晕猛地缩了缩,林缚喉间溢出一丝闷哼,指尖掐着的“凝神诀”险些散了。他这才缓缓睁眼,眸中先是一片混沌,待看清玄机子那满是皱纹的脸时,才渐渐聚起清明:“长老,弟子体内三花总在聚顶时生变,庚金之花刚触到泥丸宫,便被一股浊气冲散。”

  玄机子蹲下身,枯瘦的手指在鼎身轻轻一弹。清脆的鸣响里,林缚忽然觉得丹田处一阵温热,原本紊乱的内息竟平顺了些许。“你这鼎是十年前在陨星谷得的吧?”老修士的目光落在鼎耳上那道细微的裂痕,“里面封着半道陨星煞,你想用它助你聚顶,无异于抱薪救火。”

  林缚心头一震。当年他在陨星谷险死还生,只当这青铜鼎是件能温养灵气的法器,却不知里面还藏着陨星煞。难怪每次催动鼎中灵气,丹田处总会泛起一丝寒意,此前只当是自己修为不足,未能完全掌控法器,如今想来竟是这煞气相扰。

  “可弟子已将全身灵力与鼎器绑定,若强行剥离,怕是要伤及道基。”林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修士与法器绑定,便如骨肉相连,寻常法器倒还罢了,这青铜鼎已随他十年,早已融入他的修行体系,若是贸然斩断联系,他这百年修为怕是要折损三成。

  玄机子没接话,只是转身走向崖边。他站在断壁前,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拐杖在崖石上轻轻敲击:“你看那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可天始终是天。”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向林缚,“你的问题,从来不是鼎里的煞,是你太怕失去这百年修为。”

  林缚默然。他自十五岁上山,苦修百年才摸到“三花聚顶”的门槛,青崖宗同辈弟子中,他已是最快的一个。可越靠近这个门槛,他就越患得患失,总想着借助法器之力稳妥突破,却忘了师父当年说的“道在己身,不在外物”。

  “今日起,你把这鼎留在崖上,每日辰时来此枯坐,不许动用半点灵力。”玄机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何时能在这崖上坐得风不动、心不摇,何时再谈聚顶之事。”

  林缚看着膝前的青铜鼎,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这鼎陪他走过了太多险地,早已是他修行路上的依仗。可玄机子的话像一把锤子,敲碎了他心中的执念——若连舍弃法器的勇气都没有,即便强行聚顶,将来也难有大成就。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结了个“解印诀”。指尖泛起淡金色的灵光,顺着鼎身的纹络缓缓游走。当最后一道灵光从鼎耳的裂痕处褪去时,青铜鼎“当啷”一声落在岩石上,鼎身的二十八宿纹络瞬间黯淡下去,像是失去了生命。

  林缚只觉得丹田处一阵空落落的疼,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抽走了。他强忍着不适,盘膝坐正,按照玄机子的吩咐,闭上眼,任由山风穿过道袍,拂过肌肤。

  起初,他总忍不住去想丹田处的灵力,想去感应那熟悉的鼎器气息,可每次心念一动,就会被崖边的风声打断。渐渐地,他开始注意到风的声音——有时像流水,有时像松涛,有时又像远处弟子们的诵经声。他还注意到身下岩石的温度,被日晒了半日,带着一丝暖意,却又在山风的吹拂下,缓缓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崖边的云海开始变色,夕阳的金辉透过云层,洒在林缚的脸上。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崖边的一块石头,不需要思考,不需要修行,只需要静静地坐着,感受着风、感受着光、感受着这山间的一切。

  就在这时,丹田处忽然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意。林缚心头一动,却没有急着去催动那丝暖意,只是任由它在丹田处缓缓流转。渐渐地,那丝暖意越来越强,顺着经脉向上游走,路过心脉时,他忽然想起十年前在陨星谷,为了护住这尊青铜鼎,他险些被陨星煞反噬,是师父用自身修为替他挡了一劫;路过肺脉时,他又想起三年前下山除妖,为了救一个被妖邪附身的孩童,他耗尽了灵力,险些丧命,最后是那尊青铜鼎的灵气护住了他的道基。

  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闪过,林缚忽然明白,他与这青铜鼎之间,早已不是简单的修士与法器的关系。这鼎见证了他的成长,也陪他度过了无数险境。可玄机子说得对,他不能因为依赖这鼎,就忘了修行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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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心念通达的瞬间,丹田处的暖意猛地炸开,化作三道不同颜色的灵光,分别朝着头顶的泥丸宫、胸前的膻中穴和腹部的丹田穴飞去。这一次,没有陨星煞的干扰,三道灵光一路畅通无阻。

  当金色的庚金之花在泥丸宫缓缓绽放时,林缚忽然听到了鼎器的鸣响。他睁开眼,看到那尊原本黯淡的青铜鼎正悬浮在半空中,鼎身的二十八宿纹络重新亮起,只是这一次,纹络中流淌的不再是鼎器本身的灵气,而是他自身的灵力。

  “看来,你终于想通了。”玄机子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几分欣慰。

  林缚站起身,对着玄机子深深一揖:“多谢长老指点,弟子明白了。”

  玄机子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空中的青铜鼎:“这鼎中的陨星煞,其实是你自己的心魔。你越是怕它,它就越能干扰你。如今你心无执念,它自然也就成了你的助力。”

  林缚抬头看向青铜鼎,鼎身的灵光与他体内的灵力遥相呼应,仿佛融为一体。他伸出手,青铜鼎缓缓落在他的掌心,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触感,而是一种温暖的、熟悉的气息,就像多年的老友。

  “三花聚顶只是修行路上的一个门槛,往后的路还长着呢。”玄机子拍了拍林缚的肩膀,“明日起,你可以重新炼化这鼎,但记住,它是你的助力,不是你的依仗。”

  林缚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青铜鼎。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也洒在鼎身的纹络上,金光流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道,好像比以前更清晰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钟声,悠扬而肃穆。林缚知道,这是晚课的钟声,提醒着山中弟子该回殿诵经了。他看了一眼崖边的云海,夕阳已经落下,只剩下漫天的霞光。

  “长老,弟子先回殿了。”林缚对着玄机子再次一揖,转身朝着山下走去。手中的青铜鼎轻轻晃动着,发出细微的鸣响,像是在回应着他的脚步。

  玄机子看着林缚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抬起头,望着漫天的霞光,喃喃自语:“青崖宗后继有人了啊。”说罢,他拄着雷击木拐杖,缓缓走向崖后的松林,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暮色中。

  林缚沿着山间的石阶往下走,一路上,他看到不少弟子正在匆匆赶往大殿,有的弟子还在路边盘膝打坐,抓紧最后的时间修行。他忽然想起自己刚上山时的样子,也是这样,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修行,从不肯浪费一点时间。

  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青崖主峰的方向。此刻,夜幕已经降临,主峰的崖边,只剩下那尊青铜鼎的微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他知道,从明天起,他的修行之路,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回到自己的居所后,林缚将青铜鼎放在桌上,然后盘膝坐下,开始重新炼化这尊鼎器。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急着去催动鼎中的灵气,而是将自己的灵力缓缓注入鼎中,一点点地感受着鼎身的每一道纹络,每一处裂痕。

  当他的灵力完全融入鼎身时,青铜鼎忽然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鼎身的二十八宿纹络中,竟然浮现出一颗颗小小的星辰虚影。林缚心中一惊,他从未在这鼎中见过如此景象。

  就在他惊讶之际,鼎中的星辰虚影忽然转动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星阵。星阵转动间,一股纯净的灵气从鼎中溢出,顺着他的手掌,流入他的体内。这一次,灵气中没有了丝毫陨星煞的寒意,反而带着一丝星辰的温暖,滋养着他的经脉。

  林缚闭上眼睛,任由这股灵气在体内流转。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在一点点提升,原本因为解绑定而折损的灵力,也在这股灵气的滋养下,缓缓恢复。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青铜鼎之间的联系,比以前更加紧密了。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泛起了鱼肚白。林缚睁开眼,看着桌上的青铜鼎,鼎身的星辰虚影已经消失,只剩下二十八宿纹络还在微微发光。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丹田处的三花在灵力的滋养下,显得更加鲜艳。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带着山间的清新气息。远处的大殿中,已经传来了弟子们的诵经声,悠扬而肃穆。

  林缚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青铜鼎。他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他的修行之路,也将翻开新的一页。他抬头看向青崖主峰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坚定的光芒。他相信,只要守住本心,不被外物所扰,终有一天,他能在这问道之路上,走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