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嫣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动了一下。叶哲立刻低头去看,她的眼睫颤动得更厉害,呼吸似乎也急促了一点。他下意识握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稳住她,也稳住自己刚刚立下的决心。她并没有醒来,只是陷入更深的昏沉与不安稳的睡梦里。那只手在他掌中显得格外脆弱,带着高烧不退的滚烫和虚弱的无力。 叶哲不敢松开,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时间在病房里失去了刻度,只有心电监护仪上规律闪烁的绿色光点,和偶尔发出的单调嘀嗒声,固执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光线渐渐变了,不再是深夜的浓黑,而是染上了窗纱透进的灰白,一点点亮起来。晨曦终于穿透了薄薄的窗帘,病房里弥漫开一种冰冷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光亮。 那点光落在黄嫣搭在被子外的手上,也落在她无名指那枚素圈戒指上。戒指的金属光泽在晨光里显得很冷,很硬。叶哲的目光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把。他不敢看那枚戒指,甚至不敢去想它所代表的意义——那意味着他缺席的、无法挽回的十年,意味着另一个男人在她生命里留下的印记。 晨光越来越亮,将他守候的身影清晰地投在白色的墙壁上。他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只有视线牢牢锁在监护仪的屏幕上。每一个光点的跳跃,每一次数值的细微变化,都牵扯着他全部的神经。他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什么。寂静中,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沉重地擂动,一下,又一下,压过了仪器的声音。 这漫长的、无声的守候,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眼前的白色病床,监护仪单调的声响,黄嫣紧闭双眼痛苦的脸……画面陡然切换,清晰得如同发生在昨天。 同样是潮湿闷热的南方雨季,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压垮整座城市。大雨倾盆而下,砸在福和中学医务室破旧的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他蜷缩在角落那张窄窄的诊床上,胃里翻江倒海,冷汗浸透了单薄的校服,整个人虚弱得像被抽掉了骨头。医务室的老校医皱着眉,递给他一杯热水和几颗药片,嘴里嘟囔着大概是急性肠胃炎。 门被猛地撞开了,带着一股强烈的、裹挟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雨水的凉意。一个身影裹挟着风雨冲了进来,浑身湿透,校服紧紧贴在身上,头发狼狈地贴在额角和脸颊。是黄嫣。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被雨水打得半塌的纸盒子,盒子边缘已经湿透变软。她顾不上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焦急的目光在医务室里扫视,看到他蜷缩的样子时,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叶哲!”她的声音带着奔跑后的喘息和雨水冲刷的凉意,劈开了医务室里沉闷的空气。她几步冲到他床边,将那个湿漉漉的纸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盒子里,是几株同样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蒲公英。白色的绒球几乎被雨水揉烂了,湿答答地黏在一起,绿色的茎叶也蔫头耷脑。她看着他苍白的脸,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最终只是笨拙地伸出手,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她的手冰凉,带着雨水和风的气息,落在他滚烫的皮肤上,激得他微微一颤。 “我……我去校医室路上看到它们快被雨打没了……”她有些语无伦次,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笨拙,“你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