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来人-《风吹瑞雪》

  五月的扬州近黄昏,日头斜斜挂在西天边,把天边的云染成暖融融的橘粉,却没多少暖意落到吴府庭院里。

  老槐树的叶子密得能遮天,细碎的光斑从叶缝里漏下来,在青砖地上晃啊晃,风一吹,又跟着树影一起挪,倒添了几分晃眼的乱。正厅的窗敞开着,里面的烛火还没点,只有夕阳的光斜斜切进去,在桌案上投出半明半暗的痕。

  周珩安靠在廊下的朱漆柱旁,指尖碰着柱上温热的木纹——是晒了一天太阳的温度。

  周珩安他目光没离开过正厅的门,声音混在风里,轻得能被槐树叶的“沙沙”声盖过去:“总会来人的。我不重要,但阿霁是陛下的掌中宝,暗中派来的人哪会真耽搁太久?不过是等个合适的时辰罢了。”

  话音刚落,一阵极轻的响动就从月亮门那头传过来。

  不是风吹树叶的声,是靴底轻轻蹭过青砖的微响,细得像花瓣飘落在地。周珩安眼神瞬间一凝,往槐树的阴影里侧了侧身子,夕阳的光刚好从他肩头滑过,把他半边身影埋进更深的暗里。

  吴林攥着袖中短刃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了白。

  吴林他往周珩安身边靠了靠,眼角的余光扫过庭院——橘粉的天光正一点点暗下去,树影拉得越来越长,连风都好像慢了些,连带着周遭的动静,都显得格外沉。

  忽然,一道黑影从月亮门旁的廊柱后闪了出来。

  黑衣裹得严实,只露双亮得发冷的眼,刚好避开了斜斜落下的夕阳。他脚步轻得离谱,踩在青砖上没带出半分重响,可每一步都稳得很,带着股不容错辨的劲,像掠过低空的鹰,没半分拖泥带水。

  “阁下何人?敢擅闯吴府!”吴林低喝一声,声音在渐暗的庭院里撞出点回声,人已经快步迎上去,想拦在黑衣人前头。

  可那黑衣人连停顿都没有,只腰身微微一旋,动作快得像道风,竟轻飘飘避开了阻拦,衣角扫过地上的光斑时,还带起了一丝凉意,依旧直往内厅去。

  五月扬州的黄昏,橘红日光正顺着檐角往下滑,把庭院里的槐树叶染得半明半暗。吴林望着那道黑衣背影,嘴角勾出点调侃的笑,脚下却没停,边追边扬声:“这还没入夜呢,人就到了——看来阿霁公主,真是陛下心尖上的肉!”

  话音未落,黑衣人已掠到正厅朱红门前,袍角扫过门槛边的青苔,连顿都没顿。吴林眼神一厉,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像支离弦的箭往前冲,右手从袖中抽出短刃,寒光一闪,直刺黑衣人后心。

  黑衣人像是背后长了眼,脚步骤然一错,身子贴着门柱往侧滑开,动作快得只剩道黑影。

  没等吴林收招,他忽然反手挥出一掌,掌风带着凉意,直拍吴林面门。吴林心头一紧,急忙收刃回防,双臂交叉挡在身前——“嘭”的一声闷响,掌力撞在臂上,他只觉一股力道顺着手臂往心口涌,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三四步,青砖地上都留下两道浅痕。

  知道自己单打不敌,吴林咬了咬牙,猛地扬声大喝:“都出来!给我抓住他!”

  喊声刚落,廊下、树后瞬间冲出来七八条壮汉,手里握着长刀短棍,呼啦啦围向黑衣人。

  黑衣人却没慌,手腕一翻避开正面劈来的长刀,脚尖点地腾起,一脚踹开左侧一人的肩,同时肘击身后偷袭者的胸口,动作又快又狠,转眼就撂倒两人。可架不住对方人多,渐渐被围在中间,拳棍往他身上招呼。

  眼看难敌,黑衣人忽然仰头吹了声口哨——哨音尖锐,划破黄昏的静。不过瞬息,院墙外、月亮门后竟又窜出四五道黑影,个个黑衣裹身,动作利落如豹。

  虽人数比吴林这边少了一半,可一加入战局,气势立刻压过一筹:有人旋身踢飞长刀,有人徒手夺下短棍,掌风扫过之处,吴林的人竟连连后退,原本围着的圈子,转眼被冲得七零八落。

  残阳把庭院的影子拉得老长,打斗的动静刚弱下去些,空气里还飘着尘土的气息。吴林捂着被震得发麻的胳膊,脸上却挂着笑,望着黑衣人的方向扬声:“不愧是陛下身边的人,这身手力道,果然不是寻常护卫能比的!”

  廊柱后的周珩安始终没动,指尖捏着粒冰凉的青石籽,目光扫过混战的人群——见己方人已退到外围,黑衣人的注意力全在正厅方向,他指腹轻轻一用力,石子“嗒”地一声掠过青砖,落在吴林脚边不远处。

  吴林眼角余光刚瞥见石子,心头立刻明了,当即抬手喝止:“都停手!退到边上!”围上来的壮汉们闻声收了架势,纷纷往后退开两步,留出条通向月亮门的道。

  那几个黑衣人见状,也不恋战。领头的黑衣人朝同伴递了个眼色,两人立刻转身,足尖点地掠到正厅门前,不等门内有动静,双掌齐出拍在门板上——“吱呀”一声巨响,厚重的朱漆木门被生生踹开,门轴都晃得发颤。

  没片刻,两人架着被束了手脚的宋霁出来,宋霁鬓发微乱,却没挣扎,只眼神冷冷地扫过庭院。

  领头的黑衣人确认人在,又吹了声短促的哨,一行人护着宋霁。

  宋霁被两个黑衣人架着胳膊往外走,发间银钗随着脚步微微晃动。

  起初她还绷着身子,直到眼角余光瞥见领头黑衣人腰间系着的玄铁令牌——那令牌是宫里的,心下猛地一松,悬了半日的紧张瞬间落定。

  “等下!”她急忙开口,声音因之前的紧绷带着点微哑,挣扎着想要停下脚步,指尖却被束腕的麻绳勒得发疼,“还有周珩安!”

  可架着她的黑衣人像是没听见,脚步半点没顿,指节紧扣着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肉里。

  宋霁急了,又扬声喊:“是陛下让你们来的?那该知道……”

  话没说完,领头的黑衣人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得像浸了冰,只吐出两个字:“赶路。”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