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叶霜华死了-《风吹瑞雪》

  “公主!公主!”掌狱官一身皂色官服被晨露打湿,慌得连官帽都歪了半边,踉跄着扑到殿门口,靴底带起的泥水溅在光洁的青砖上,格外刺目。

  宋霁执茶盏的手猛地一颤,碧色茶汤顺着指尖淌下,滴在袖口上洇开浅痕。她心头没来由一沉,那股子不祥的预感像刚歇的雨雾,瞬间漫过四肢百骸。

  “怎么了?”她霍然起身,金步摇在鬓间急促地晃动,声音里已带了三分不易察觉的颤。对面的周珩安见她神色剧变,也忙敛了笑意起身,指尖下意识扣紧了腰间玉带。

  掌狱官喉头滚了几滚,才从齿缝里挤碎了那句话:“叶……叶霜华,没了。”

  “你说什么?”宋霁眼前一黑,茶盏“哐当”坠地,青瓷碎成几片。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珩安只觉后背窜起一阵寒意,猛地攥紧了拳。叶霜华死了?是杨狂做的?难不成又自作主张动了手?他看向宋霁,见她脸色比殿角的白梅还要素,方才还含着暖意的眼,此刻只剩惊惶的冰。

  时维五月,扬州行宫的雨刚歇,檐角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滴落时敲在青石板上,一声声,倒像是敲在人心上。这场雨后的清晨,本该是江南最温润的时节,却因这突如其来的死讯,笼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阴霾。雨丝刚歇,天光透过行宫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宋霁指尖的茶水还在往下滴,可她像没察觉似的,目光死死钉在掌狱官煞白的脸上。

  “你再说一遍。”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尾音微微发颤,泄了底子里的惊涛骇浪。

  掌狱官膝盖一软,几乎要跪下去,喉结滚动着重复:“叶……叶霜华,方才在狱房里没了气……仵作刚看过,说是……说是没了。”

  周珩安站在一旁,指尖猛地攥紧了袖摆。叶霜华是父皇特意圈定的要犯,关乎江南盐引大案的关键,怎么会突然死在扬州行宫的狱里?他下意识看向宋霁,只见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脸色比窗纸还要白,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眼,此刻只剩下冰寒的慌。

  “什么时候的事?”周珩安先一步稳住心神,沉声问道,“狱房守卫呢?为何现在才报?”

  “就……就在半个时辰前,狱卒换班时发现的……”掌狱官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守卫都在,没见外人进出,可叶霜华她……她就那么倒在地上了……”

  宋霁忽然抬手按住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叶霜华是要犯,所涉及的案件还没有查清楚,这责任,她担得起吗?

  窗外的天,明明放了晴,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翳。周珩安看着宋霁紧绷的侧脸,忽然想起昨夜杨狂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难不成,真的是他?那个一向自诩“替主分忧”的护卫,这次竟胆大包天到了这个地步?

  “备车。”宋霁猛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去狱房。”

  掌狱官吓得一哆嗦:“公主,那狱房……”

  “本宫说,去狱房。”宋霁打断他,眼神扫过周珩安,“周大人,陪我走一趟。”

  周珩安点头,心中却警铃大作。这扬州行宫,怕是要因为这场雨后的命案,彻底乱了。而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刚被雨水洗过的青草香里,似乎已经开始弥漫起血腥气。

  周珩安不敢耽搁,快步跟上宋霁。一路上,宋霁脚步匆匆,裙摆飞扬,往日的端庄从容此刻已消失殆尽。

  雨停后的辰时,阳光斜斜地越过狱墙垛口,却穿不透层层叠叠的夯土牢房。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湿霉气,混着稻草腐烂的酸馊味,黏在人裸露的皮肤上,闷得发慌。

  到了狱房,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叶霜华的尸体就躺在冰冷的地上,面色青紫,双眼圆睁,死状极为可怖。宋霁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震惊,走近查看。周珩安则开始询问狱卒当时的情况。

  靠里的几间牢房铺着些枯黄的稻草,被囚犯碾得不成样子,底下隐约能看见发黑的泥污。墙角积着水洼,倒映着头顶漏下来的一小片天光,水里浮着不知名的虫豸,慢悠悠地打着转。

  突然,宋霁发现叶霜华的衣领处有一抹奇怪的颜色,仔细一看,这东西可派人查过了?

  “查过了,是毒。”那人恭恭敬敬的回答,生怕一不小心惹公主不高兴掉了脑袋。

  她心中一动,难道是有人用毒杀了叶霜华?可这毒又是如何避开守卫下到叶霜华身上的呢?

  “在这期间可有其他陌生人来过?”宋霁声音严厉。

  “公主明察!”那人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没有……微臣知道她是重犯,所以……严格职守……”

  宋霁眉头紧皱,心中的疑惑如乱麻般缠绕。她环顾四周,狱房封闭,若无人进出,这毒究竟从何而来?

  就在这时,周珩安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公主,在墙角发现了这个。”宋霁接过,仔细端详,瓶身有一股淡淡的药香,与叶霜华身上的毒味有几分相似。

  “看来这就是下毒的关键。,不过究竟是不是还是需要找人去验证一下。”她沉声道。

  但这里的狱卒坚称无人进出,难道是狱卒撒谎?还是有其他隐秘的通道。

  宋霁看向周珩安,“周大人,你去查查这狱房的构造,看是否有密道之类。”

  周珩安领命而去。宋霁又将目光投向那瑟瑟发抖的狱卒,“你最好如实招来,若有隐瞒,本宫绝不轻饶。”

  狱卒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磕头,“公主饶命,小人真的什么都没隐瞒啊。”宋霁心中思绪万千,这桩毒杀案越发扑朔迷离,而真相,似乎还藏在这阴暗的狱房之中。

  靠近狱门的地方堆着些刑具,木枷上还残留着干涸的深色痕迹,在潮湿的空气里泛着冷硬的光。一只蜘蛛在刑架的横梁上结了网,蛛网上挂着细小的雨珠,被从窗洞钻进来的风一吹,微微晃动着,映出细碎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