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告知陛下扬州之事-《风吹瑞雪》

  五月的扬州,正是琼花盛放的时节。晨露未曦,王府庭院中的芍药含着晶莹水珠,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辰平王宋庆昀负手立于回廊下,锦缎袍角被微风轻轻掀起,露出绣着银丝云纹的靴面。

  “扬州风物最是动人,公公可要本王遣人带您四处转转?”他声音如檐角悬着的铜铃般清越,眼角漾起浅浅笑纹,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那块玉佩还是他与叶霜华的定情信物。

  传旨公公将拂尘搭在臂弯,眯眼望着远处瘦西湖上如烟的画舫:“多谢王爷美意,只是……”他忽然转头,面上皱纹聚成疑惑的沟壑,“怎不见王妃娘娘?”

  廊下倏然静得能听见露珠坠地的声响。辰平王指尖猛地掐进掌心,玉扳指与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叮”——方才还温润如春水的眸子,此刻似结了层薄冰。

  辰平王宋庆昀他转身时,袍袖带落了几片芍药花瓣。

  “王妃她……”喉结上下滚动,声音突然哑了三分,“与陛下所询之事……颇有干系。”从怀中取出信笺时,手腕几不可察地颤抖,“公公……将那封信呈予陛下后……便就知道了。”

  一只蓝尾鹊突然从枝头惊飞,掠过头顶时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

  传旨公公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却也未多问,只是将信又往袖子里掖了掖:“王爷放心,咱家定将信完好呈于陛下。”说罢,又朝宋庆昀行了一礼。

  辰平王宋庆昀望着传旨公公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风掠过庭前一树的花,簌簌抖落几片残红。辰平王宋庆昀站在原地,锦袍袖口下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他盯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眸色沉沉,似有暗流涌动。

  “赶紧备马车,去见阿霁!”辰平王忽的缓过神来,招呼身侧的下属崔明远。

  他的嗓音低哑,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尾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崔明远心头一凛,立刻抱拳应声:“是,王爷!”

  崔明远赶紧小跑着出去准备马车。辰平王宋庆昀站在原地,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远方。

  庭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宋庆昀却仍伫立不动,风吹乱了他的鬓发,几缕发丝垂落在眼前,衬得他的面容愈发冷峻。远处,扬州城的街巷渐次苏醒,人声隐约可闻,可他的耳边却似隔了一层雾,什么都听不真切。

  不一会儿,崔明远回来禀报马车已备好。他这才回过神,快步朝着王府外走去。

  “王爷,车马已备妥。”崔明远低声道。

  宋庆昀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眸中已恢复了几分清明。他大步流星地朝府门走去,衣袍翻飞间,带起一阵冷冽的风。

  一路上,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叶霜华的模样。

  马车辘辘驶过青石板路,帘外是扬州繁华的街景,可他却无心去看。指节抵在眉心,他紧锁的眉头始终未展。

  马车很快的就行驶到了行宫外头。

  宋霁也很快的将他请进了里头。

  珠帘被素手掀起,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宋霁站在雕花门边,晨光透过窗棂在她月白的裙裾上洒下斑驳光影。“王叔快请进。”她声音清润,眉眼间却掠过一丝讶异。

  “王叔怎么今日这么早就来了?”宋霁还在桌案前翻着医书。

  案上青瓷瓶中插着几枝新摘的栀子,幽香浮动。宋霁指尖还停留在泛黄的医书页脚,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纤细的手腕。她抬眼望去,晨光中王叔的轮廓格外清晰,却带着不同往日的凝重。

  但辰平王径直坐到宋霁的对面,宋霁见此状,放下手里的医书。

  檀木案几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宋霁的手指在空中顿了顿,才将医书轻轻合上。书页合拢时带起一阵微风,吹散了案上几片晒干的药草。她注意到王叔的锦袍下摆沾着晨露,靴面上还带着未干的泥痕。

  “阿桃,准备些茶水。”她见辰平王没有说话,于是吩咐身后的婢女。

  屋内一时只闻更漏滴答。宋霁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医书上的纹路,终是轻声打破沉默。她的声音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静谧的室内荡开涟漪。

  “是,公主。”阿桃轻声应下。

  阿桃屈膝行礼时,裙角的银铃发出细碎的声响。她退下时悄悄抬眼,看见公主与王爷相对而坐的身影被晨光拉长,在青砖地上投下两道沉默的剪影。窗外,一只知更鸟突然啼叫起来,又很快飞远了。

  珠帘轻晃,茶烟袅袅。宋霁指尖摩挲着青瓷杯沿,眼底泛着淡淡的青影。“王叔这么急匆匆的来了,不打算说说吗?”她唇角噙着笑,可那笑意未达眼底,倒像是浮在茶汤上的薄雾,一吹就散。

  辰平王垂眸望着案上摇曳的烛影,喉结微动。“今日陛下带旨意来了。”话音落下,烛芯突然“噼啪”爆了个灯花。

  “谁……来了?”宋霁执壶的手蓦地一滞,茶水在杯口晃出细小的涟漪。她下意识攥紧了袖口,云纹锦缎在掌心皱成一团。

  “陛下口谕,询问我扬州到底发生了什么。”辰平王长叹一声,那叹息混着窗外渐起的蝉鸣,显得格外沉重。

  宋霁倏地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怎么没询问我?”话音未落,窗棂外一阵疾风掠过,惊得檐下铜铃叮当作响。

  “我那皇兄从小就疼你。”辰平王抬手拂去落在衣袖上的香灰,“他知道你为扬州之事夙夜难眠,若再当面质询……”话到此处突然顿住,只余香炉中一缕青烟蜿蜒而上。

  恰在此时,阿桃捧着鎏金茶盘碎步而入。茶盏与檀木案几相触,发出清脆的“叮”——

  “当真半点线索也无?”辰平王突然倾身,烛光在他眉骨投下深深阴影。

  宋霁苦笑一声,茶汤映出她疲惫的眉眼:“吴林要盯,铸币司要查,周珩安和叶霜华那边……我也要盯着……”她指尖轻扣案几,三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