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教主令-《风雨飘摇的王朝》

  萧然的府邸内,气氛正如同滚油泼雪般焦灼。

  前厅之中,紫檀木的桌椅被他一脚踹翻,名贵的瓷瓶摔在青砖地上,碎裂声刺耳尖锐。

  他身着锦袍,却全然没了往日的温文尔雅,面色涨得通红,双目圆睁,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正对着前来传讯的教中官吏怒声咆哮:

  “荒谬!简直荒谬至极!殷素素那个贱人,竟敢借着大伯的名头发号施令,夺我权柄!真当我萧然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他猛地一拍身前仅剩的案几,力道之大,震得案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茶汤泼洒而出,浸湿了铺在案上的宣纸。

  “来人!即刻集结我麾下所有兵马,随我前往副教主府邸!我倒要问问她,凭什么让我放下手中事务,远赴繁城?”

  “今日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便踏平她那府邸,让她知道我萧然的厉害!”

  话音落下,他身后几名心腹将领立刻应声,正欲转身离去传令,却见那传讯官吏面色平静,身形微微一侧,如同流水般让开了身后的通路。

  一道苍老却挺拔的身影,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

  来人须发皆白,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素色道袍,虽无华贵装饰,却自带着一股沉凝威严的气场。

  他步履稳健,每一步踏在地上,都似有千钧之力,让前厅中那股狂暴的气焰瞬间收敛了大半。

  萧然看清来人的面容,脸上的怒容猛地一僵,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却下来。

  这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自十余岁起便追随老教主的忠仆,如今已陪伴老教主五十余载的孟伯。孟伯见证了大华教的兴衰起落,也看着萧然从小长大,在老教主心中,孟伯的分量甚至远超他这个亲侄子,是教中公认最得老教主信任的人,无人敢对其有半分不敬。

  孟伯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狼藉的景象,最终落在萧然身上,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没有理会萧然脸上尚未褪去的怒色,也没有计较屋内的混乱,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托着一块令牌。

  那是一块通体由赤金打造的令牌,约莫巴掌大小,正面雕刻着大华教的图腾。

  纹路精细,栩栩如生,背面则刻着一个苍劲有力的“教”字,边缘镶嵌着一圈细碎的红宝石,在屋内光线的映照下,散发着耀眼却不张扬的光泽。

  这是大华教的教主金令,象征着老教主的无上权威,见令牌如见教主本人,教内任何人都需俯首听命,不得有违。

  “萧参事,”

  孟伯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却字字清晰,穿透了屋内的沉寂。

  “老教主口谕,命你即刻放下手中所有事务,随我返回繁城,侍疾尽孝。”

  “此乃教主金令,望你遵令行事。”

  他说着,将手中的教主金令微微举起,金光闪烁,映照得萧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方才那股要率军围攻殷副教主府邸的嚣张气焰,在教主金令出现的那一刻,便如同潮水般退得无影无踪。

  萧然心中清楚,孟伯亲自前来,还带来了教主金令,这绝非殷副教主的私意,而是大伯的真实旨意。

  他刚才那般歇斯底里的咆哮,那般要拼命的架势,不过是做做样子,想借着怒火试探一二,顺便在下属面前维持自己的威严罢了。

  真要让他率军去对抗持有教主金令的孟伯,去违背老教主的旨意,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片刻的僵持之后,萧然脸上的怒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恭敬顺从的模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秦伯拱手行礼,语气诚恳,甚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

  “孟伯,方才是侄儿一时冲动,失了分寸,还望您莫要见怪。”

  “大伯既有教旨,又有教主金令在此,侄儿怎敢不从?”

  “只是心中一时难以平复,才失了仪态。”

  他这番惺惺作态,做得滴水不漏,仿佛刚才那个暴跳如雷、扬言要踏平副教主府邸的人,根本不是他。

  孟伯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说道:

  “萧参事明白事理便好。老教主病重,日夜思念于你,归程之事,刻不容缓。”

  “是,侄儿知晓。”

  萧然恭敬应道,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

  “他清楚,此去繁城,怕是凶多吉少,手中的权力必然会被殷素素一步步蚕食,但在教主金令面前,他别无选择。”

  孟伯看了一眼窗外的日头,继续说道:“事不宜迟,前往繁城的马车已在府外备好,随行的护卫与医官也已就绪。”

  “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交接手中紧急事务,收拾行囊”

  “。一个时辰后,准时出发,不得延误。”

  “侄儿遵命。”

  萧然再次拱手,目光掠过孟伯手中的教主金令,眼底闪过一丝不甘与阴鸷,却终究不敢有半分违抗。

  他知道,这场权力的博弈,他已经先输了一招,而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秦伯见状,不再多言,只是将教主金令收好,转身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看着萧然,如同一个尽职的监工,等待着他交接事务,即刻启程。

  前厅内的气氛,再次陷入了沉寂,只是这沉寂之下,却涌动着更加汹涌的暗流。

  马车一路疾驰,碾过尘土飞扬的官道,待抵达繁城之时,早已是日落西山。

  西天的晚霞如同被烈火点燃,将半边天空染得通红,绚烂的霞光透过繁城厚重的城门,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为这座古老的城池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朦胧的光晕。

  随着暮色渐浓,城中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灯光摇曳闪烁,勾勒出街巷错落有致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与市井的喧嚣,却又透着几分不同于大华教总坛的宁静与古朴。

  萧然坐在颠簸的马车中,一路之上脸色阴晴不定。

  从接到调令,到被迫交接手中权力,再到踏上前往繁城的路途,每一步都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让他心中积满了怒火与不甘。

  他深知,此次前往繁城,名为“尽孝”,实则是被殷副教主变相剥夺了权力,远离了教内的权力中心。

  若不能尽快想出对策,恐怕用不了多久,他辛苦经营多年的派系便会被逐步瓦解,到那时,他再想与殷副教主争夺教内大权,便更是难如登天。

  马车缓缓停在老教主府邸的门前,萧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与不满,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锦袍,努力挤出一副恭敬孝顺的模样,推门下车。

  府邸的大门巍峨气派,朱红的木门上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图案,门前两侧摆放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彰显着主人的尊贵身份与崇高地位。

  “侄儿萧然,前来探望大伯,还请通报一声。”

  萧然对着守门的侍卫拱手行礼,语气恭敬,丝毫不见方才在马车内的焦躁与愤怒。

  无论心中如何不满,在老教主面前,他都必须扮演好“孝顺侄子”的角色。

  老教主不仅是大华教的精神支柱,更是他如今唯一能够依靠的力量,若是失去了老教主的信任与支持,他便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然而,守门的侍卫却上前一步,对着萧然微微躬身,语气带着几分歉意与恭敬:

  “萧参事,实在抱歉,老教主方才服用了汤药,已经沉沉睡下了。”

  “教主吩咐过,若是您来了,不必惊扰他休息,有什么事情,等他明日醒了再说。”

  萧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与不满。

  他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本想第一时间见到老教主,向他诉说自己的“委屈”,顺便打探一下老教主的态度,却没想到竟被拦在了门外,连老教主的面都没能见到。

  他心中暗自揣测:“是老教主真的病重难支,睡下了?”

  “还是殷副教主早已提前派人通风报信,让老教主故意避而不见?若是后者,那事情便愈发棘手了。”

  不过,萧然毕竟是历经了多年权力斗争的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

  他很快便压下了心中的疑虑与不满,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对着侍卫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说道:

  “既然大伯已经睡下,那我便不打扰了。毕竟大伯身体不适,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说罢,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一路颠簸而来,他早已饥肠辘辘,腹中空空如也,连说话的力气都弱了几分。

  “也好,正好我一路赶来,也有些饿了,先去偏厅用些晚膳,等明日大伯醒了,我再过来探望。”

  守门的侍卫见状,连忙恭敬地应道:

  “萧参事放心,小的这就去吩咐厨房,为您准备晚膳,您这边请。”

  说罢,便侧身引路,将萧然朝着府邸内的偏厅带去。

  萧然跟在侍卫身后,缓步走进府邸。

  府邸内的庭院幽深,草木葱茏,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庭院中的花香交织在一起,让人闻之心情沉静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