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又一条毒计-《风雨飘摇的王朝》

  在大华教的营地里,刚从密林赶回来的洛先生,连身上那件沾满了小虫子的衣服都没顾上换,就猛地勒住马缰绳。

  看见迎面跑过来的教众,他赶紧压低声音吩咐:“快传紧急命令,所有核心的头领,现在就去中军大帐集合,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

  话刚说完,他就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动作里全是藏不住的着急——其实比他身上的风尘更让他上心的,是马鞍旁边那个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木盒子。

  这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是他从西边树林里带回来的“鬼火”样本,也是能给大华教核心头领们解开恐惧的关键东西。

  没多大一会儿,中军大帐里就挤满了人。

  殷副教主、萧然等十几个核心头领,有的坐着,有的站着,目光全齐刷刷地落在洛先生身上。

  这些人常年在战场上拼杀,见过山匪、打过野兽,也听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可从来没人真的见过“鬼司”长啥样。

  这会儿一个个都不自觉地把呼吸放轻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等帐子里的蜡烛一根接一根地吹灭,只剩下从帐篷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点点光,勉强能看清大伙儿的影子时。

  洛先生才慢慢打开那个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铜匣子。他小心翼翼地掀开铜匣盖子,里面铺着一层干黄土,土上面放着一小撮淡褐色的粉末——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跟普通的土疙瘩没啥两样。

  “洛先生,这……这就是‘鬼火’?”坐在左边的一个大络腮胡子教众忍不住开口了,语气里全是疑惑。

  “前几年我在西境树林里走夜路,见过坟头上飘着蓝盈盈的火团,邪乎得很,怎么会是这种粉末呢?”

  洛先生没直接回答,就抬了抬手,让大伙儿别急,接着看。

  就在帐子里彻底黑下来的那一刻,铜匣里的粉末突然透出了淡淡的蓝绿色光。

  这光跟蜡烛火不一样,不晃来晃去,就稳稳地浮在粉末表面,像把星星揉碎了撒在上面似的,在黑夜里看得清清楚楚。

  帐子里一下子就静了,连刚才问话的那个教众都屏住了呼吸,眼睛里又吃惊又困惑。

  “这不是‘鬼火’,是‘磷火’。”洛阳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来,清楚又稳当,“要想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得先知道两样东西。”

  “一个是这粉末,名叫磷,另一个是个说法,叫燃点。”他虚指了指铜匣里的光。

  “大伙儿都点过篝火吧?知道柴火得晒干、得有引火的东西,有时候还得靠风吹——为啥呢?因为柴火得烧到一定温度才能着起来,这个‘能烧起来的最低温度’,就叫燃点。”

  “平常的柴火,燃点得有好几百度,可这磷粉的燃点,还不到五十度,就比咱们手掌心的温度稍微高一点。”他停了停,见大伙儿都竖着耳朵听,接着说。

  “咱们在野外看见的‘鬼火’,不是啥孤魂野鬼在游荡,其实是坟地里尸骨里含的磷——不管是人还是牲口的骨头,里面本来就有磷,埋在土里烂了以后,磷就变成粉末渗到地面上来了。”

  “这粉末一碰到空气,不用点火,光靠地里的热气,或者白天太阳晒过土的余温,就能达到燃点,然后就‘烧’起来发光了。

  “但这‘烧’跟柴火不一样,不冒烟、不起火苗,就只放一点点光,这就是咱们看见的蓝绿色磷火。”

  为了让大伙儿更明白,洛阳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粗瓷碗,倒了点温水,用小竹片挑了一点磷粉放在碗边的瓷片上,再把瓷片贴在碗壁上。

  也就过了小半碗茶的功夫,瓷片上的磷粉又透出了光,比在铜匣里的时候更亮些。

  他轻轻晃了晃瓷碗,那团光居然跟着碗的晃动慢慢流动起来,有时候飘到碗边,有时候又落回粉堆里,跟被人引着的萤火虫似的。

  “大伙儿看明白了吧?为啥磷火飘来飘去,抓都抓不住?”洛先生举着碗在帐子里转了一圈,让每个人都看清。

  “第一,它特别轻,比烟还要轻——人走路带起的风、坟地里往上冒的潮气,甚至草叶子轻轻动一下带的风,都能推着它飘。”

  “咱们说的‘鬼火追人’,其实是人走路的时候有风,风推着磷火动,看起来就像它在追人似的。”

  “第二,它没有实实在在的样子,因为它本来就不是真的火。”

  他放下瓷碗,伸开手给大伙儿看,“柴火烧起来烫得很,碰一下就伤了。”

  可磷火的‘烧’,是磷跟空气悄悄起反应,只发光,不发热——你伸手去摸,只能摸到空气,光虽然在你眼前,可没有真东西,自然抓不住。”

  “再加上它的光很弱,只有黑夜里才能看见。”

  “要是你举着火把照它,火把的光一盖,它就像不见了似的,就更显得邪乎了。”

  帐子里的人都听得发愣,那个络腮胡子坛主咂了咂嘴,叹着气说:“原来不是啥鬼怪……以前村里老人都说那是死人的魂在找路,吓得我晚上都不敢从坟地旁边走。

  “今天才知道,原来是粉末在搞鬼!”旁边好几个人都点头,有几个在东边地界见过磷火的,还凑到铜匣跟前仔细看,伸手在离光一寸远的地方试了试,果然不热,脸上的吃惊慢慢变成了“原来是这样”的神情。

  帐子里的蜡烛又点了起来,光忽明忽暗,照着大伙儿若有所思的脸。

  这边刚把磷火的谜题解开,坐在左边那个两鬓发白的李长老就慢慢站了起来。

  他捻着长长的胡子,眉头还是皱得紧紧的,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又稳又沉:“洛先生把磷火的道理讲得这么清楚,确实解开了我们的疑惑,以后再看见那种光,就不会害怕了。”

  “可现在南蛮的大军,就扎在三十里外的山谷里,就算咱们明白了磷火是咋回事,对眼下的困境,又有啥实际的用处呢?”

  这话一问出来,帐子里的气氛又变得凝重起来。

  各位长老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刚才看演示时的兴奋劲儿也慢慢没了——道理是懂了,可怎么打败敌人,还是没辙。

  南蛮的兵又凶又能打,尤其擅长在山里头打仗,现在又占着险要的地方守着。

  要是再想不出好办法,过几天粮草吃完了,恐怕真得空着肚子跟他们拼了。

  大伙儿的目光又一次聚到洛先生身上,可没想到,洛先生不但不着急,反而笑了——这不是不在乎的笑,是眼睛里藏着办法、心里早有谱的笑。

  他抬了抬手,让大伙儿坐下,手指头轻轻敲了敲装着磷粉的铜匣,故意把话说得慢了点:“长老问的这个问题,才是最关键的,咱们是明白了这不是鬼火,可南蛮人……他们不知道啊。”

  这句话一出口,帐子里一下子就静了,紧接着就有人眼睛亮了——南蛮人向来信那些巫蛊、鬼神之类的东西,打仗前肯定要请“鬼司”算卦,扎营的时候也一定会立个图腾辟邪,最害怕冲撞山里的神灵。

  “他们信鬼神,咱们就给他们‘造鬼神’。”洛阳往前迈了一步,蜡烛的光照亮了他的脸,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这磷火既能在黑夜里发光,又能跟着风飘,正好能用它来装神弄鬼——不是为了吓几个哨兵,是要把他们整个军队的军心都搅乱!军心一乱,队伍就散了,到时候咱们再找机会出击,比硬拼要强十倍。”

  他拿起一根细木杆,指着沙盘上的悬崖说:“第一步,从咱们教里挑三百个身手利索的人——最好是长得高大、满脸络腮胡的,自带一股凶劲儿。”

  让他们打扮成南蛮人说的‘鬼司’的样子:身上裹着染黑的粗布,缝上白色的兽骨片,脸上涂满炭灰和朱砂,画成鬼的纹路,眼眶周围涂得黑乎乎的,看起来就像夜里飘着的影子。”

  “然后呢?”旁边一个擅长在山里偷偷摸摸行动的教众急忙问,一听见“悬崖”两个字,就知道是要走险路。

  “等后半夜天彻底黑了,让他们顺着悬崖上的石缝,用绳子吊下去——南蛮人觉得这地方又陡又险,肯定不好走,放的哨兵肯定少。”

  “咱们带着绳子和磷粉,悄悄把哨兵解决掉,然后分散开,潜到南蛮的营地周围。”

  木杆顺着沙盘,划到南蛮营寨的侧面和后面:“他们不用跟人打架,就办两件事:

  “第一,在营地周围的草丛里、帐篷的缝隙里,偷偷撒磷粉,每处撒一点点就行,到了后半夜,自然会透出蓝绿色的光,看起来就像鬼火把营地围住了”

  “第二,潜到放粮草的地方,把磷粉撒在粮草上,再用竹筒吹点细灰上去,让磷火飘得更厉害,跟鬼神要烧他们的粮草似的。”

  说到这儿,他转头看向帐外:“咱们这边也得配合。”等潜过去的人把磷粉撒完,营里的兄弟就拿着牛角号和空心的竹筒,到山坡上吹号、甩竹筒——牛角号别吹冲锋的调子,专门吹那种又长又发抖的声音,像鬼哭似的。

  “竹筒就朝着南蛮营地的方向甩,里面装着细沙,一甩就发出‘沙沙’的响声,混着风飘过去,跟鬼走路的声音似的。”

  “里面外面一起动手,南蛮的兵半夜醒过来,看见营外飘着磷火,又听见满山都是鬼哭的声音,再看见粮草堆上也有光在闪,凭他们那股信鬼神的劲儿,肯定会觉得是自己冲撞了山里的神灵,招来了天罚。”

  “到那时候,南蛮的营地里肯定乱成一锅粥——小兵们吓得到处跑,当官的想拦也拦不住,越拦越乱,逃跑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军队就全乱套了。”

  洛阳放下木杆,目光扫过帐子里的每一个人,“咱们要的就是这个‘乱’——他们一乱,防备就松了,咱们的主力就能从正面直接冲进去,打他们的中军大帐。

  南蛮人军心已经散了,一点章法都没有,肯定挡不住咱们。到时候不光能轻轻松松打赢,还能把他们的粮草抢过来,让他们以后没粮可吃!”

  帐子里安安静静的,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大伙儿都在心里琢磨这个办法。

  南蛮人信鬼神是真的,用磷火装鬼能蒙混过去,从悬崖偷偷过去也能做到……这办法看着有点怪,可每一步都掐住了南蛮人的要害,又省力又省人,真是个好主意。

  萧然是第一个拍手叫好的,他大声说:“太妙了!洛先生真是把磷火的用处全想透了!南蛮人本来就怕鬼火,这么一闹,他们能不慌吗!”

  “对!”一个武将跟着笑起来,接话道,“三百个高大的兄弟扮成鬼司,黑夜里黑乎乎的身影,衬着蓝绿色的光,别说南蛮的小兵了,就算是他们的头领看见,也得吓破胆!”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说好,刚才憋在心里的气一下子全散了,帐子里的气氛又热络起来。

  有人开始琢磨该挑哪些人去潜行,有人想着怎么把磷粉分装起来方便携带,还有人在商量牛角号该吹什么样的调子才像鬼哭。

  大伙儿的目光,慢慢都落到了殷副教主身上。

  老教主和钱副教主年纪都大了,教里的事,其实都是殷副教主在管。

  殷副教主眨了眨眼,看向洛先生,从他眼里得到了肯定的眼神后,又想了想,最后严肃地做了决定:“就按洛先生的办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