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山谷鏖战-《风雨飘摇的王朝》

  山谷那头传来的惨叫声,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接一根扎进南蛮将军库里部的心头。

  他勒住胯下躁动的战马,腰间那柄镶嵌着兽牙的弯刀,被手按着几乎要嵌进粗糙的刀柄纹路里。

  身后十万大军如黑色潮水般盘踞在土路尽头,可这遮天蔽日的气势,此刻竟压不住山谷中飘来的、混杂着血腥与绝望的哀嚎。

  “废物!都是废物!”库里部低声咒骂着,铜铃大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是南蛮三十六部中最骁勇的将领,从少年时起就跟着部落首领劫掠边境,手里的弯刀斩过中原士兵的头颅,也撕过丛林里的猛虎,从未尝过这般憋屈的挫败——对方的人影都没见着,前军几百号弟兄就折在了那鬼地方,传来的只有没完没了的惨叫,像极了猎物落入陷阱时的垂死挣扎。

  “将军!前军……前军怕是出事了!”一个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到马前,身上的兽皮甲胄沾满尘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属下往山谷口探了探,只听见里面乱成一团,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况,好像……好像是踩了陷阱!”

  库里部猛地一扯马缰绳,战马扬起前蹄,发出一声暴躁的嘶鸣。

  他俯视着脚下瑟瑟发抖的斥候,粗粝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慌什么!点一百个精锐,随我去前面救人!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东西敢拦我南蛮大军的路!”

  片刻后,一支精锐骑兵跟着库里部朝着山谷口疾驰而去。

  离山谷越近,惨叫声就越清晰,那声音里的痛苦与疯狂,让见惯了厮杀的南蛮骑兵都忍不住皱紧了眉。

  到了谷口外几十步处,库里部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惨状。

  原本平整的土路布满了塌陷的坑洞,坑底隐约能看到泛着冷光的竹刺,几个侥幸没掉进坑的士兵正躺在地上疯狂抓挠着皮肤,身上的皮肉被抓得鲜血淋漓,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

  更远处,还有几具尸体歪歪扭扭地躺在灌木丛旁,显然是想爬上山丘逃生,却触发了别的陷阱。

  “快!把活着的都拖出来!”库里部怒吼着。

  手下的骑兵立刻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地避开路面的陷阱,将那些还有气息的士兵拖到谷口外。

  十来个遍体鳞伤的南蛮兵被救回来时,早已没了往日的凶悍。

  有的脚掌被竹刺扎穿,伤口乌黑发肿;有的胳膊上插着细竹箭,脸色惨白,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嘟囔着“痒……好痒……”。

  还有一个士兵的腿被陷阱里的倒刺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还在流着,眼看就要不行了。

  “说!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库里部一把揪住一个伤势较轻的士兵的衣领,将他拎到自己面前。

  那士兵吓得浑身发抖,断断续续地把遭遇说了出来:“将……将军,里面有埋伏!路上全是陷阱,坑里插着竹刺,还有……还有会让人发痒的箭!我们一进去就乱了,有人踩了陷阱,有人中了箭,根本没法反击……对方的人藏在灌木丛里,我们连影子都没看到!”

  “藏在灌木丛里?用陷阱?用痒痒的破箭?”库里部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胸腔里的怒火像火山一样快要喷发出来。

  他猛地将那士兵甩在地上,对着山谷的方向,用南蛮语嘶吼起来:“可恶的大商人!你们这些懦夫!有本事就出来,跟我库里部堂堂正正地决斗!躲在暗处用这种阴招,算什么英雄!”

  他的声音洪亮如雷,在山谷里来回回荡,惊得枝头的飞鸟扑棱棱地逃开。

  可山谷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穿过灌木丛的“簌簌”声,以及偶尔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惨叫声,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他的暴怒。

  “没人回应?好!好得很!”库里部气得浑身发抖,他拔出腰间的弯刀,朝着天空猛地一挥,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前军全部出击!我就不信,凭我十万南蛮儿郎,还冲不破这个小小的山谷!就算是填,也要把这里填平!”

  命令一下,身后的十万大军瞬间沸腾起来。

  南蛮士兵们纷纷举起手里的弯刀、狼牙棒,发出“嗷嗷”的嘶吼声,那声音里满是野性的狂暴,像是要将整个山谷都震塌。

  紧接着,在库里部的指挥下,南蛮军兵分三路,朝着山谷发起了进攻。

  中路军由五千名步兵组成,他们踩着前面同伴的尸体,手里拿着盾牌,试图沿着土路强行推进。

  有的士兵弯腰用弯刀拨开路面的枯草,试图找出隐藏的陷阱。

  有的则举着盾牌,小心翼翼地往前挪,生怕一不小心就踩空坠进坑里。

  可土路狭窄,五千人挤在一起,根本施展不开,前面的人一停下,后面的人就往前涌,场面混乱不堪。

  而另外两路军,则朝着路两边的山丘发起了冲锋。

  数千名南蛮士兵嘴里“哇哇哇”地狂叫着,像一群疯了的野兽,挥舞着武器,朝着长满灌木丛的山丘攀爬而去。

  他们的手脚格外粗壮,抓着灌木丛的枝条,几下就能爬上好几米。

  有的士兵甚至直接用弯刀砍断挡路的灌木,硬生生在密林中劈出一条血。

  有的则互相踩着肩膀,试图更快地登上山丘顶端,找到那些藏在暗处的大华教人。

  一时间,山谷里充满了南蛮士兵的嘶吼声、弯刀砍断树枝的“咔嚓”声、以及偶尔触发陷阱的“扑通”声和惨叫声。

  库里骑在战马上,站在谷口外,死死盯着山谷里的战况,脸上满是狠戾:“他就不信,这些躲在暗处的“懦夫”,能挡得住他十万大军的疯狂冲锋。”

  “就算对方的陷阱再厉害,也总有挖完的时候。”

  “就算对方的箭再毒,也总有射完的时候。”

  “到时候,他一定要把那些藏在灌木丛里的大华教人揪出来,让他们尝尝被弯刀撕碎的滋味。”

  “咔嚓”的陷阱触发声此起彼伏,像死神敲响的丧钟,紧接着便是南蛮士兵坠入坑中的“扑通”闷响,随之而来的是竹刺刺穿皮肉的“噗嗤”声——那声音黏腻又刺耳,带着骨头被刮擦的细碎响动,听得人头皮发麻。

  偶尔还能听到“嘶啦”的布料撕裂声,是南蛮兵被灌木丛中的绊马索勾住,身体被强行拽向一侧时,兽皮甲胄被树枝划破的声音。而当大华教的教众从隐蔽处杀出,长枪与弯刀碰撞的“锵啷”声、狼牙棒砸在盾牌上的“嘭”声、刀刃入肉的“霍霍”声,瞬间将山谷的惨烈推向高潮。

  起初,陷阱确实成了南蛮军的噩梦 ,中路军沿着土路推进时,每走几步就有人踩中隐藏的坑洞,坑底淬毒的竹刺毫不留情地扎进脚掌、小腿,倒下的人要么因剧痛哀嚎,要么被后面涌来的同伴踩成肉泥。

  两侧山丘上,攀爬的南蛮兵也屡屡中招,有的被翻板陷阱掀入谷底,有的被带刺的藤蔓缠住脚踝,摔得头破血流。

  可陷阱的威力终究有限,当第一波陷阱触发得差不多时,南蛮军的后续部队已经踩着同伴的尸体冲了上来——他们学乖了,有的举着盾牌护住前方,有的干脆用弯刀砍断路边的灌木,硬生生在密林中开出一条血路。

  十万大军像源源不断的黑色潮水,朝着山谷深处涌去,那股野蛮的气势,仿佛要将整个山谷都填满。

  “杀!”阿大和阿二从左侧山丘的灌木丛中跃出,衣服早已被尘土和血迹染得斑驳,他手中的长剑劈开一名南蛮兵的弯刀,剑锋顺势划过对方的喉咙,鲜血喷溅在他脸上,却丝毫没影响他的动作。

  身后的长枪兵紧随其后,密集的枪尖朝着南蛮兵的胸口、腹部刺去,形成一道锋利的枪墙。

  右侧山丘上,萧然也带着弓箭手杀了下来。

  此时弓箭早已用尽,他们便抄起身边的石头、木棍,朝着南蛮兵的头上砸去。

  一个年轻的猎户,手里还握着那把磨得发亮的猎刀,他避开一名南蛮兵挥来的狼牙棒,顺势钻进对方怀里,一刀捅进了那人的腰眼——那是他以前猎杀野猪时最常用的招式,如今用在人身上,同样致命。

  临时加入的百姓们也红了眼,手里握着一根粗壮的扁担,朝着一个南蛮兵的后背狠狠砸去,扁担都被砸得变了形。

  那个失去父亲的少年,握着锈迹斑斑的柴刀,虽然力气不大,却凭着一股狠劲,死死抱住一名南蛮兵的腿,让同伴得以趁机将长枪刺入对方的后心。

  厮杀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傍晚,太阳渐渐西沉,将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猩红,山谷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地上的尸体层层叠叠,有南蛮兵的,也有大华教众和百姓的。

  有的尸体保持着厮杀的姿态,手指还死死攥着武器。

  有的则扭曲地躺在陷阱里,身上插满了竹刺。

  还有的趴在灌木丛旁,背后插着半截断裂的长枪。

  南蛮将军库里部骑在战马上,看着山谷里胶着的战况,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想到,这些“懦弱”的大商人竟如此顽强,拼杀了几个时辰,不仅没被击溃,反而还在死死抵抗。

  而他的十万大军,虽然人数占优,却因为地形限制,根本无法展开阵型,只能像挤在窄巷里的野兽,胡乱地挥舞着武器,伤亡越来越大。

  “将军,再打下去,兄弟们的体力快撑不住了!”身边的副将气喘吁吁地说,他的胳膊上缠着绷带,鲜血已经渗透了布条。

  库里部咬着牙,死死盯着山谷深处那些顽强的身影,最终还是狠下心,举起弯刀,朝着天空挥了挥——那是收兵的信号。

  “鸣鼓收兵!”副将高声喊道。

  沉闷的鼓声在山谷里响起,正在厮杀的南蛮兵听到鼓声,像是松了口气,纷纷朝着谷口退去。

  大华教这边,殷副教主也看到了南蛮军的动向,她知道己方的体力也已耗尽,若是强行追击,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于是也抬手示意:“鸣鼓收兵!”

  清脆的鼓声回应着南蛮军的鼓点,大华教众和百姓们纷纷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退去的南蛮兵,直到对方彻底退出山谷,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有的教众直接躺在了尸体旁,再也没有力气动弹。

  有的则靠在树干上,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眼神里满是疲惫与茫然。

  双方开始各自打扫战场,南蛮兵们沉默地抬着同伴的尸体,朝着谷口外走去,队伍里没有了来时的嘶吼,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

  大华教这边,几个百姓和教众一起,将牺牲的同伴抬到山谷一侧的空地上,用石块简单地垒起了一个个小土堆——他们没有时间举行葬礼,只能用这种方式,送别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山谷里的血腥味在夜色中愈发浓重,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受伤士兵的呻吟。

  洛阳站在一片狼藉的土路上,望着南蛮军退去的方向,脸上没有丝毫喜悦。

  他知道,今天的厮杀只是开始,明天太阳升起时,库里部必然会带着更多的兵力再次进攻,而他们,只能继续在这山谷里,用血肉之躯,阻挡那十万大军的铁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