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废墟上的胜利-《废材从熟练度面板开始起飞》

  镇魔要塞的清晨,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寂静所笼罩。

  持续了数年,几乎从未真正停歇过的喊杀声、爆炸声、阵法嗡鸣声、伤者哀嚎声……所有这些构成战争背景的嘈杂,在一夜之间,如同退潮般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风穿过破损城墙孔洞时发出的呜咽,是远处未完全熄灭的余火噼啪作响,是搬运石块和梁木时沉闷的撞击,以及……压抑的、断续的抽泣。

  阳光艰难地穿透尚未散尽的硝烟与尘埃,洒在满目疮痍的要塞上。曾经高耸雄伟、符文密布的城墙,如今处处是触目惊心的缺口与焦黑的痕迹。城内,大片的营房、工坊、坊市已化为瓦砾堆,只有少数结构坚固的核心建筑还勉强屹立,却也墙裂柱歪,摇摇欲坠。街道上堆积着破碎的兵器甲胄、倒塌的防御工事残骸,以及早已干涸发黑、渗透进石缝泥土中的层层血污。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混合了焦糊味、血腥味、药石味和淡淡腐臭的气息。这气息无孔不入,提醒着每一个幸存者,这场胜利是以何等惨烈的代价换取。

  欢腾吗?

  有的。

  当追击溃败魔军的队伍陆续撤回,当确认魔渊波动彻底平息、墨渊气息消失的消息最终传开,当“我们赢了”这四个字如同野火般点燃沉寂的要塞时,确实有那么一刻,狂喜的浪潮席卷了残存的防线。幸存的修士们扔掉了手中的残破兵器,相拥而泣,嘶哑的喉咙里爆发出不成调的欢呼,许多人跪倒在地,向着天空、向着死去的同袍方向,不住叩首。

  但这份欢腾,如同投入冰水的炭火,燃烧得炽烈,熄灭得也迅速。

  当激动的心跳平复,当视线从远方的战场收回,落回到身边残破的家园、堆积如山的遗体、以及无数躺在临时伤兵营里呻吟哀鸣的同袍身上时,巨大的疲惫与更深沉的悲伤,便如同无形的巨网,将所有人牢牢罩住。

  赢了。

  然后呢?

  要塞中心广场,原本是举行庆典、发布战令之地,此刻已被临时改建。一半区域搭起了连绵的简易棚屋,充作救治伤员的医庐。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血腥气从中飘出,痛苦的呻吟、医修们急促简短的指令、法器治疗时发出的微光与轻响,构成了这里的主旋律。失去肢体的、经脉尽毁的、神魂受创的修士随处可见,许多人的伤势已非丹药和寻常法术能轻易治愈,余生或将与痛苦和残缺为伴。

  另一半区域,则整齐地排列着一具具覆盖着白布(或能找到的干净布料)的遗体。有些遗体还算完整,更多的则是残肢断臂,甚至只能凭借残留的衣物饰品或随身法器来辨认身份。负责收敛遗体的修士沉默地工作着,动作小心而迅速,每确认一具身份,便在旁边的玉简上刻下一行名字,那玉简已累积了厚厚一叠。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从聚集在旁的幸存同门或亲友中传来,但更多的人只是麻木地站着,红着眼眶,看着那不断增加的“名录”。

  广场边缘,立起了那面新制的、粗糙却高大的“英魂碑”基座。石碑尚未完全刻好,但最顶端几个名字,已经用深深的刻痕,烙印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苏璇、刘烨、柳清歌、赵莽……这些在最终决战中闪耀、而后陨落的名字,如同灯塔,也如同最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青阳宗的营地,气氛尤为沉重。

  主帐内,道玄真人闭目盘坐,脸色比前几日更加灰败几分。连续多日不眠不休地主持大局、救治门下、与各方协调,即便以他法相境的修为,心神损耗也极大。更重要的是,宗门此次损失惨重。苏璇长老战死,多位金丹长老或重伤或陨落,内门外门弟子折损近半。而刘烨……这个他寄予厚望、甚至隐隐视为宗门未来支柱的弟子,竟也落得如此结局。

  帐帘掀开,丹堂陈铁山走了进来。他的一条手臂缠着绷带吊在胸前,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与悲戚。他先向道玄真人行了一礼,然后低声道:“宗主,赵莽师弟的……遗物整理好了。另外,钱多多师侄执意要跟随下一批探查小队再往魔渊方向去,他说……他不信刘师兄就这么没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道玄真人缓缓睁眼,眼中血丝密布。他沉默片刻,叹道:“让他去吧。多带些护身和探查的法宝。告诉他……量力而行,莫要强求,更莫要再有无谓牺牲。” 他知道钱多多与刘烨情谊深厚,这种执念,强行压抑反而不好。

  陈铁山点头应下,犹豫了一下,又道:“宗主,苏长老的遗体……已按宗门最高礼仪暂行安置。刘烨师侄和柳清歌公主的……探查小队回报,封印力场太强,无法靠近祭坛核心,无法带回。是否……”

  “立衣冠冢吧。”道玄真人声音低沉,“与苏璇徒儿一并,入青阳宗英烈祠。待要塞稍稳,我亲自回山主持。”

  “是。”陈铁山声音哽咽,退了出去。

  另一边的皇朝行营,气氛同样凝重。

  南宫烈元帅卸下了沉重的铠甲,身着常服,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他面前摆放着军情简报和战损统计,数字触目惊心。皇朝精锐禁军折损三成,随军修士伤亡更大,而柳清歌公主的疑似陨落,更是难以估量的损失。公主不仅是皇族嫡系,天赋卓绝,更在军中素有威望,她的“牺牲”,对士气的打击不亚于一场败仗。

  “元帅,陛下有法旨传来。”一名副将呈上一枚金光流转的玉简。

  南宫烈接过,神识一扫,面色更加肃穆。法旨中,皇帝陛下对前线将士的英勇牺牲致以深切哀悼与最高褒奖,对柳清歌公主的“忠烈”给予了极尽哀荣的追封,并命令南宫烈在确保要塞基本稳定后,立即护送公主“灵柩”(目前只能是衣冠或象征物)回京,举行国葬。同时,要求不惜一切代价,继续尝试突破封印力场,务必寻回公主遗骸。

  “知道了。”南宫烈收起玉简,对副将道,“传令,加派一队精通阵法和空间之术的供奉,携带皇朝秘宝,配合青阳宗探查小队,再探魔渊封印。务必小心,不可损坏封印根本。至于回京……再等三日,待伤员转移初步完成,要塞防务交由李副帅暂代。”

  “是!”

  要塞的其他角落,恢复工作也在缓慢而艰难地进行着。

  修士们运用各种法术和法器,清理着街道上的废墟和危险残留物。土系修士勉强修复着城墙最主要的缺口,但彻底重建需要海量资源和时间。水系修士引来源头活水,冲刷着地面厚重的血污。木系修士尝试在废墟边缘催生一些坚韧的草木,象征性地点缀着死寂的环境。

  坊市区域,一些胆大的商贩已经重新摆开了摊子,出售的多是疗伤丹药、净水、干粮、简易的衣物和工具,价格昂贵,但生意却不错。劫后余生的人们,需要这些最基本的东西来维系生存和一丝微弱的“正常”感。

  酒馆里挤满了人,但异常安静。人们闷头喝着粗劣却辛辣的烈酒,很少有人交谈。偶尔有喝醉的,要么嚎啕大哭,要么红着眼睛喃喃自语,念叨着死去的同伴名字,很快又被人搀扶出去。

  胜利的凯歌,并未真正奏响。

  这里回荡的,是一曲混杂着叹息、呜咽、疲惫的喘息和沉重脚步声的幸存者挽歌。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消化着这场战争留下的创伤。身体的伤或许可以慢慢愈合,但失去同袍、战友、师长、亲友的痛苦,以及对未来茫然的不确定感,如同烙印,深深打在神魂之上。

  战争结束了。

  活下来了。

  然后,是漫长而痛苦的余生,与记忆中的血色和眼前的废墟为伴。

  这就是废墟上的胜利。

  真实,沉重,没有多少荣耀的光辉,只有生存下来的、带着满身伤痕的喘息。

  而在遥远魔渊核心,被强大封印力场隔绝的祭坛上,柳清歌伏在冰冷躯体旁的微弱呼吸,似乎……比昨日,稍稍平稳了那么一丝丝。眉心那点星辉火种,在周遭充满秩序与混沌意境的封印环境滋养下,极其缓慢地,汲取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能量,维系着那缕即将消散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