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数据温软-《烬海孤航》

  入夏的晌午,护海数据站的风扇转得慢悠悠,带着鲛绡布的微凉,吹散了屋里的暑气。袁建琪坐在王一冰常坐的那张木椅上,面前摊着一沓泛黄的护海数据册,纸页边缘被磨得卷翘,上面的字迹有深有浅,是她这些年一笔一画记下来的。王一冰坐在她身侧,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没有急着敲下新的参数,只是安静地陪着她,怕自己的动作惊扰了她难得的专注。

  “这些数字……”袁建琪的指尖划过纸页上“85c”的标注,眉头微微蹙起,“我好像总在记这些精准到苛刻的数,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记这么细。”她抬眼看向王一冰,眼底的茫然少了些,多了几分探寻,“王哥哥,我以前是不是很较真?”

  王一冰伸手,轻轻抚平她蹙起的眉,动作自然又熟稔,仿佛做过千百遍:“不是较真,是你把温柔藏进了数据里。你记着85c的碧螺春,是知道我喝不惯过烫或过凉的茶;你记着巡海杖0.1厘米的误差,是怕护海的队员们踩错暗礁;你记着桃花酒18%的甜度,是想让每个守海的人,都能尝到甜。”

  他起身走到文件柜前,翻出一个铁盒,打开时,里面是一叠厚厚的便签纸,每张纸上都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末尾却总跟着一句软乎乎的话——“王一冰,今日潮差2.1米,巡海记得多穿件外套”“浅滩海草带新增0.5米,晚上煮海红果粥喝”“桃花酒酿好了,甜度18%,等你测完数据就开坛”。

  “这些都是你写的,”王一冰把便签纸递到她手里,“你总说,数据是冷的,可人心是暖的,把人心揉进数据里,守海才不是冷冰冰的规矩,而是热烘烘的日子。”

  袁建琪一张张翻着便签纸,字迹是她熟悉的,那些看似冰冷的数字后面,藏着的关心与温柔,像温热的海红果粥,一点点熨帖了她的心。翻到最后一张,纸角有些破损,上面写着:“今日要去西北浅滩处理渔船触礁,王哥哥,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看桃木灯塔的光。”

  看到这句话时,袁建琪的手指猛地顿住,脑海里像是有惊雷炸开,碎片般的画面涌了上来:风雨里的快艇,翻涌的海水,撞向护栏时的剧痛,还有坠海前,她拼尽全力喊出的那句“王一冰”。这些画面来得猝不及防,让她心口发紧,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王一冰立刻扶住她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过来,声音里带着担忧:“建琪?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别怕,我在。”

  林野和阿渝听到动静走进来,阿渝端来一杯温茶,递到她手里:“袁姐姐,慢慢来,别逼自己,想不起来就不想,我们都在。”

  袁建琪喝了口茶,压下心头的慌乱,她看着手里的便签纸,抬头看向王一冰,眼里含着泪,却不是难过,而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温热:“我想起了……坠海前,我喊了你的名字,我怕我回不来,怕没人给你泡85c的碧螺春,怕没人陪你算那些数据,怕没人守着这片海,守着你。”

  这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那些被封存的岁月,顺着便签纸上的数字,一点点清晰起来:她第一次见王一冰,他站在数据站里,冷着脸报着洋流参数,她却觉得这个较真的人,眼底藏着温柔;她第一次和他巡海,他算错了潮时,她没有怪他,只是笑着说“错一次,改过来就好”;她第一次给他酿桃花酒,反复调试甜度,直到精准到18%,看着他抿酒时,嘴角偷偷勾起的笑。

  “我记得了,”袁建琪握住王一冰的手,指尖与他的指尖相扣,像多年来无数次那样,“我记得你算数据时专注的样子,记得你给我刻桃木戒指时,反复量我的指围,记得你守在我病床前,眼里的难过与不舍。我记得护海先护心,记得桃花酒的甜度,记得巡海杖的刻度,更记得,我要和你一起,守着这片海,过岁岁年年的日子。”

  王一冰的眼眶红了,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哽咽:“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袁姐姐,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算精准的数据,喝温度刚好的茶,守着这片海,守着你。”

  念海和念汐趴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偷偷相视而笑,念汐小声说:“袁姐姐记起来了,真好。”念海点了点头,看着屋里相拥的两人,看着满室的阳光,看着那些写满数字的便签纸,心里清楚,那些藏在数据里的温柔,那些融在岁月里的情长,终究没有被海浪卷走,而是稳稳地落在了彼此的掌心。

  数据站的风扇还在转,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桃花的甜香与海的咸香,那些冰冷的数字,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最温软的告白。袁建琪靠在王一冰的肩头,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看着码头上忙碌的身影,看着远处的桃木灯塔,心里满是安稳。

  她知道,就算记忆曾短暂走失,可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只要这片海还在,那些刻在骨血里的守护,那些融在时光里的温柔,就永远不会消失。往后的日子,她依旧会和王一冰一起,把人心揉进数据里,把温柔融进守海里,让烬海的浪,江南的风,都记得这份长长久久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