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岁岁守海-《烬海孤航》

  暑气漫过烬海的堤岸时,码头的青石板被晒得温热,桃木灯塔的影子斜斜铺在地上,恰好落在“守海节”的红色绸带上——这是烬海第一个守海节,定在暮春最后一日,是袁建琪和王一冰商量了许久的决定,为了纪念桃木杖归位,也为了让“精准守心,山海共生”的根,扎进每一个守海人的心底。

  天刚蒙蒙亮,码头就醒了。渔民们抬着刚捞的肥蟹、鲜鱼往桃木灯塔下的广场摆,海族的壮丁们则扛着远海采来的夜光贝、珊瑚枝,小心翼翼摆在一旁,红的虾、白的贝、粉的珊瑚,衬着青石板的灰,成了最鲜活的底色。守海学堂的孩子们早早就起了床,穿着阿渝连夜赶制的布衣,胸前别着打磨光滑的小桃木尺,手里举着自己用彩纸做的潮差数据牌,牌上歪歪扭扭写着“晨潮1.8米”“暮潮1.7米”,那是他们跟着王一冰测算出的第一组精准数据,此刻举在手里,比什么珍宝都骄傲。

  袁建琪和王一冰站在新修的防波堤上,看着码头渐渐热闹起来。姚龙化作人形,正帮着老海族族长挂灯笼,红灯笼上印着“山海共生”的字样,被风一吹,轻轻晃着;林野带着修船队的兄弟们,在广场中央搭起了篝火台,粗粝的嗓门混着海风,喊着号子;念汐和孩子们凑在一起,串着夜光贝风铃,清脆的声响落在风里,像晨潮拍岸的节奏。

  “建琪,你看那边。”王一冰指向远海,归墟的方向隐隐有金光闪烁,那是桃木柱与两根桃木杖共鸣的光芒,“千年前的守海人,定也盼着这样的光景吧——没有争斗,没有猜忌,人族与海族并肩,精准测算,温柔相守,把这片海守得稳稳当当。”

  袁建琪靠在他肩头,后背的旧伤早已愈合,只留下浅浅的疤,那是暗域、归墟、秋汛留给她的勋章,也是守海的印记。她看着广场上忙碌的身影,看着孩子们追着海风跑,看着防波堤下平静的海面,轻声道:“他们若能看见,定会欣慰的。我们走了那么多弯路,闯了那么多险滩,终究是把‘守海’二字,走成了‘相守’。”

  晌午时分,守海节的游行正式开始。孩子们走在最前头,举着数据牌,喊着刚学会的守海歌谣:“桃木尺,量海潮,精准数,护船摇;龙鳞石,筑堤牢,山海合,岁月好。”歌谣声落在码头上,落在海面上,落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软乎乎的,却带着千钧的力量。后面跟着渔民的队伍,扛着渔网,举着船桨,喊着渔歌;海族的队伍尾随着,鱼尾收在特制的水囊里,手里举着珊瑚枝,步伐虽笨拙,却走得稳稳当当。

  袁建琪和王一冰走在队伍最后,手牵着手,巡海杖与桃木尺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们走过茶寮,阿渝端着海红果粥朝他们挥手;走过守海学堂,孩子们扑过来,抱着他们的腿喊“袁姐姐”“王哥哥”;走过防波堤,林野举着酒壶大喊“守海节安康”,声音震得海面都泛起涟漪。

  暮色降临时,广场中央的篝火被点燃,橙红色的火苗窜起来,照亮了整片码头。众人围坐在一起,老海族族长坐在主位,摩挲着桃木杖,讲起了上古的故事:“当年人族与海族共铸桃木柱,分制百杖,本是为了共生,却因猜忌生了隔阂,让桃木杖散落四海。如今两根桃木杖归位,结界稳固,人心相合,才算真正对得起‘守海’二字啊。”

  孩子们听得入了神,海族的幼崽凑到人族孩子身边,用尾巴轻轻蹭着他们的手,彼此眼里没有陌生,只有对故事的好奇,对这片海的热爱。阿渝端上热腾腾的烤海鲜和海红果粥,林野抱来酿好的桃酒,王一冰拿起酒碗,给每个人都斟满,高高举起:“敬精准的测算,让我们读懂海的心意;敬温柔的心意,让我们守住海的温度;敬山海共生,让我们并肩走下去;敬岁岁守海,让烬海永远安宁!”

  “敬岁岁守海!”所有人齐声高喊,酒碗相碰的声响清脆响亮,混着篝火的噼啪声,混着海浪的声响,混着孩子们的笑声,飘向远海,飘向桃木柱的方向,飘向无尽的岁月里。

  袁建琪接过酒碗,抿了一口桃酒,清甜的滋味裹着桃花香,落进心里,暖融融的。她看着身边的王一冰,他的侧脸在篝火的光里,依旧带着惯有的认真,却又多了几分温柔;看着老海族族长含笑的眉眼,看着林野大口喝酒的模样,看着孩子们围着篝火跳舞的身影,忽然觉得,所有的凶险与疲惫,都化作了此刻的安稳。

  “王哥哥。”袁建琪轻轻唤他,声音裹在风里,软乎乎的,“往后的岁岁年年,我们都守在这里好不好?守着测海仪的数字,守着守海学堂的书声,守着这片海的晨潮暮汐,守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王一冰握紧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一如多年来的每一个清晨与黄昏。他看着篝火映亮的她的眼眸,看着不远处跳动的桃木杖光芒,看着这片温柔的海,郑重地点头:“好,建琪。我陪你,守着这烬海的每一寸海面,守着每一次潮起潮落,守着每一个守海节,直到头发白了,走不动了,依旧守在这里。精准为骨,温柔为魂,山海共生,岁岁年年,永不分离。”

  晚风卷着桃香与酒香,拂过防波堤的桃木层,拂过守海学堂的窗棂,拂过桃木灯塔的光。篝火还在烧着,歌谣还在唱着,笑声还在飘着,远海的桃木柱与桃木杖依旧共鸣着,发出温和的光。

  烬海的夜,温柔而漫长。

  守海人的故事,也如这夜潮般,缓缓流淌——

  晨潮会再来,测海仪的数字会再跳,守海学堂的书声会再起;

  暮春会再来,桃花会再开,桃酒会再酿,守海节的歌谣会再唱;

  而袁建琪与王一冰的身影,会永远站在桃木灯塔下,站在防波堤上,站在这片他们用精准与温柔守护的海边,守着岁岁年年,守着山海安宁,直到时光尽头,海枯石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