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静观其动-《大秦:垫底县令摆烂,不修长城》

  天刚亮,县衙的门还没完全打开,周墨已经坐在案前翻着《新安杂记》。昨夜他添了那句“二度虚增,恐非疏漏”,心里一直沉着。他知道沈砚不管细账,可这事不能装没看见。

  他合上册子,起身朝正堂走去。

  沈砚已经在批公文了。

  周墨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

  沈砚抬头看了他一眼,放下笔:“有事?”

  “大人。”周墨走进来,把手中的册子放在桌上,“我刚核对完西坪村的赋税记录,阿禾报上来三千八百斤粟米,可田亩实测是三千七百上下。多出一百斤,没有来源依据。”

  他说得很慢,像是在试探。

  沈砚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周墨又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还能说是估算偏差,这次连备注都没有,直接改了数字。”

  沈砚点点头:“我知道。”

  就这三个字,语气平得像在说今天吃了几碗饭。

  周墨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早就知道了?”

  “嗯。”沈砚拿起茶杯吹了口气,“系统数据比账本准,粮产没那么多。”

  周墨心里一震。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却一直没动。

  “那……要不要查?”周墨问。

  “查什么?”沈砚反问,“现在抓他,他只会咬死是算错了。这种事,证据不够,反而伤人心。”

  “可他是赵承业的人。”周墨压低声音,“当初派他来就是当眼线的,现在掌了赋税大权,万一……”

  “他要是真想害我,早就动手了。”沈砚打断他,“他拖到现在才虚报,说明还在挣扎。一个能挣扎的人,还有救。”

  周墨沉默了。

  他知道沈砚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别人遇到这种事,要么立刻换人,要么设局套话,可沈砚偏偏什么都不做,就让他继续管。

  “您是想等他自己露馅?”周墨问。

  “不是等他露馅。”沈砚摇头,“是看他能不能回头。”

  周墨皱眉:“万一他回不了头呢?”

  “那就只能动手了。”沈砚语气依旧平静,“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娘还在咳,苏青芜每天送药上门。他要是真铁了心跟赵承业走,就不会收这些药。”

  周墨没再说话。

  他知道沈砚不是心软,是在布局。就像下棋,别人急着吃子,他却在等对方走出致命一步。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

  沈砚重新提笔写字,周墨站在旁边,一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过了片刻,沈砚忽然问:“你觉得林阿禾这个人怎么样?”

  “谨慎,细心,做事从不出大错。”周墨如实答,“但太怕事。以前送信都低着头,生怕惹祸上身。”

  “可现在敢改账本了。”沈砚冷笑一声,“说明有人逼他,也说明他在赌。”

  “赌什么?”

  “赌我能救他娘,还是赵承业能治他娘。”沈砚放下笔,“他每改一次账,就是在往赵承业那边多走一步。可只要他还收我们的药,就还有一半心在我这边。”

  周墨听得心里发紧。

  他忽然明白沈砚为什么不动手。这不是单纯的贪污案,而是一场人心拉锯战。沈砚要的不是抓个把柄,是要让林阿禾自己选边站。

  “可他要是一直这么报下去……”周墨担心地问。

  “那就说明他已经做出选择了。”沈砚淡淡道,“到时候再处理也不迟。”

  周墨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大人,我还是记了一笔。”

  “记什么?”

  “阿禾掌赋税,数盈百,意不明。”周墨说,“这是职责所在。”

  沈砚笑了下:“该记就记,我不拦你。”

  周墨点头,走了出去。

  沈砚坐着没动,目光落在桌上的赋税汇总册上。他知道林阿禾此刻正在后院整理新一批上报的粮产单子。那支笔会再次落下,墨迹会再次晕开。

  他不想阻止。

  有些人必须走到悬崖边,才会回头看看身后有没有人等着他。

  太阳升得高了些,照进堂内,落在摊开的册子上。沈砚伸手合上它,轻轻搁在一旁。

  一切如常。

  林阿禾不知道周墨已经开口,也不知道沈砚早已看穿。他只知道自己手心又出汗了。

  上午他刚收到赵承业新的密令:七月十五前,须再报三成余粮。

  三成,就是一千多斤。他一个人根本填不上这个窟窿。

  可不报,母亲的药就会断。

  他坐在账房里,盯着空白的登记页,脑子里全是苏青芜送药时说的话:“这方子得连服二十天,不能断。”

  他也记得沈砚那天说的话:“你跟着我,你母亲的病不用愁。”

  可赵承业的人就在城外等着,每个月都要看到实情密报。

  他咬了咬牙,提起笔。

  西岭村新开两亩荒地,预计秋收一百五十斤。

  写完,他停顿了几秒,又在后面加上一句:“坡地日照足,或可增产。”

  他知道这话说不通。坡地土薄,怎么可能比平地还高产?

  但他必须写。

  他没注意到,周墨正从走廊另一头走过,目光扫了一眼敞开的门缝,看见他低头写字的背影。

  周墨脚步没停,但右手悄悄摸了摸袖中的《新安杂记》。

  他知道,第三次了。

  这次连借口都懒得找。

  他继续往前走,直到拐角看不见那扇门。

  然后他停下,从袖中抽出册子,在最新一页写下:

  “三度虚增,非疏漏,乃奉命。”

  墨迹未干,他合上书,塞进怀里。

  风从院子里吹过来,掀动了账房里的纸页。

  林阿禾突然觉得冷。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阳光明明很好。

  他低头继续写,手抖了一下,墨点溅在纸上。

  他拿抹布擦掉,重新写。

  沈砚坐在堂前,听见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是林阿禾。

  他没抬头,也没叫人。

  他知道那个人正在做什么。

  也知道他很快就要做决定。

  他只说了句:“把今天的红芋艿蒸上,中午分给轮值的衙役。”

  旁边的文书应了声“是”,转身去厨房安排。

  沈砚翻开新的公文,落笔很稳。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从来不是能力,而是选择。

  而他还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