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留意阿禾-《大秦:垫底县令摆烂,不修长城》

  林阿禾走后,沈砚没动。火把的光在他脸上晃了一下,又被风吹灭了大半。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锄头,木柄被磨得发亮,是前些天修渠时用过的那把。

  他没回县衙。

  在梯田边的小棚子里坐了一夜,天快亮时才起身下山。

  周墨已经在后堂等他了。油灯还亮着,桌上摊着工分册,笔搁在一边,墨迹未干。

  “你一夜没睡。”周墨开口。

  沈砚点头,在对面坐下。

  “林阿禾昨夜又来了?”周墨问。

  “来了。”

  “你放他走了?”

  “我说让他看看账本。”沈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没看,也没说话。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周墨盯着他:“你知道他想偷稻种?”

  “我知道赵承业召他去郡城。”沈砚放下杯子,“也知道他娘的药在赵承业手里。这不是秘密。”

  周墨皱眉:“那你还不防?万一他真下手,十七粒稻种要是丢了一粒,南岭这一季就白忙了。”

  “我不是防贼。”沈砚说,“我是等一个人回头。”

  “你还信他?”

  “我不信他能扛住赵承业的逼,但我信他不想害新安。”沈砚看着周墨,“他记账记得认真,做事从不出错。上次修渠,他半夜还在核对工分。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去偷命根子。”

  周墨沉默片刻:“可他已经去了三次南岭。昨天下午我亲眼看见他在坡上站着,离梯田不到二十步。他不是去看风景的。”

  “他是去找机会。”沈砚点头,“但没找到。我们守得太严,他不敢靠近。”

  “那就更要提防。”周墨声音压低,“赵承业不会给他太多时间。再拖几天,药一断,他就只能听话了。到那时候,他哪怕心里不愿,也得动手。”

  沈砚没说话。

  屋外传来脚步声,是厨房的杂役送早饭来了。篮子里有两个陶碗,冒着热气。

  “你让厨房准备的?”周墨问。

  “嗯。”沈砚接过一碗,“给林阿禾送去。就说昨晚熬夜,补身子。”

  周墨盯着那碗芋艿粥:“你还给他送吃的?他都快成内鬼了。”

  “正因为他快撑不住了,才要送。”沈砚说,“赵承业拿药压他,冷的是人心。我送碗热粥,暖的是良心。我不想抓他,我想让他自己选。”

  周墨叹了口气:“你这招太险。万一他拿了粥,转头就把稻种给了赵承业呢?”

  “不会。”沈砚摇头,“他要是真想当狗,就不会半夜偷偷摸摸来梯田看一眼。他来,是因为他还想留在新安。”

  周墨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守下去。”

  “我不守。”沈砚站起身,“我让楚墨轮班。今晚他来,明晚我上。排个表,天天有人在。”

  “对外怎么说?”

  “就说例行巡查。”沈砚走到门边,“不提防窃,也不提林阿禾。该登记账目的继续登记,该管商运的继续管。我要让他觉得,我还用他。”

  周墨皱眉:“你不吓唬他一下?”

  “吓住了人,吓不住心。”沈砚回头,“他现在最怕的不是被抓,是辜负。我越对他放心,他越难下手。”

  周墨沉默一会儿,点头:“行。我这就去安排工分册和值守表。林阿禾那边……要不要调开?”

  “别动。”沈砚说,“让他继续做事。谁要是问他为什么还用他,你就说——县令说了,人有难处,不能一棒子打死。”

  周墨没再说什么,收起桌上的册子走了。

  沈砚站在门口,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半个时辰后,林阿禾的房里多了碗芋艿粥。他回来时愣了一下,掀开盖子闻了闻,没吃,放在桌上。

  中午,他照常去文书房登记新一批修渠工分。手还是有点抖,但比昨夜稳了些。

  周墨路过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下午,楚墨带着两个衙役上了南岭。他们拿着铁尺和罗盘,在主渠口附近量了一圈,又在梯田外围插了几根新标记桩。

  晚上,沈砚换了身粗布衣,拎着灯笼再次上山。

  楚墨已经在棚子里等着了。见他来,起身让位。

  “你回去睡吧。”沈砚说,“我值上半夜。”

  “我再待会儿。”楚墨没动,“刚发现东侧排水沟有点渗水,补了两块石板。你先歇着。”

  沈砚点头,在棚子口坐下。

  月光照在梯田上,稻苗已经长到一寸高,绿油油的一片。风一吹,轻轻晃动。

  两人没怎么说话。

  一个时辰后,楚墨起身告辞。临走前递给他一把短柄铲:“要是有人靠近,敲三下地面就行。我在山下听见就上来。”

  沈砚接过铲子,放在脚边。

  人走后,他走出棚子,站上最高一级田埂。灯笼挂在木桩上,火光把影子拉得很长。

  他盯着整片梯田,耳朵听着山下的动静。

  夜越来越深。

  远处村庄的灯一盏接一盏灭了。

  忽然,山坡下传来踩碎枯叶的声音。

  一个人影慢慢往上走,脚步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沈砚没动。

  那人走到一半停下,抬头看向梯田。

  灯笼的光照在他脸上。

  是林阿禾。

  他穿着旧袍子,手里空着,没带任何工具。

  沈砚看着他。

  林阿禾也没动。

  风吹过稻田,发出沙沙声。

  沈砚终于开口:“这么晚,有事?”

  林阿禾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低下头,手指攥紧了衣角。

  然后他转身,一步一步走下山坡。

  沈砚没叫他。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身影消失在树影里。

  过了很久,他弯腰捡起脚边的铲子,轻轻敲了三下地面。

  咚、咚、咚。

  声音不大,但在夜里传得很远。

  山下没有回应。

  他知道楚墨听到了。

  他把铲子放回原位,拿起灯笼,沿着田埂一圈一圈走。

  每到一块标记桩前,他就停下来,用手摸一摸桩上的刻痕。

  走到第七块时,他停住。

  这块桩的位置不对。

  昨天明明靠左五步,现在偏右了将近两步。

  他蹲下身,拨开底下的浮土。

  土是新翻的,下面露出半截麻绳头。

  他慢慢站起来,把灯笼凑近。

  麻绳另一头,连着一根细竹签,插进旁边的田埂里。

  他把灯笼挂回木桩,走回棚子,坐下。

  然后他掏出随身带的陶罐,打开盖子。

  里面装着几粒金黄的稻种。

  他数了数。

  十七粒,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