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沉沦五百年-《妻子上山后,与师兄结为道侣了》

  地底万丈。

  绝对的黑暗与死寂,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陈阳的意识,却在这份死寂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五百年前……

  青木祖师开创青木宗,而后神秘失踪,导致宗门被道盟降格为门。

  这段每一个青木门弟子或多或少都听闻过的历史,此刻如同冰冷的溪流,冲刷着陈阳近乎僵硬的思维。

  他曾因乙木化生诀救治同门,而被一些心怀感激的弟子私下传颂为青木祖师转世。

  也正因此,他被动地了解了更多,关于这位开派祖师的零碎传闻。

  青木祖师下落不明,可能是已然殒命坐化。

  也或许远走西洲。

  甚至有可能入赘东土大宗……

  种种说法,近乎胡编乱造,荒诞不经。

  然而此刻。

  陈阳宁愿相信,那些荒诞的传闻是真的!

  因为眼前这万丈地底,被诡异藤蔓缠绕,生机近乎断绝的青木祖师。

  以及他那句石破天惊的……才创下青木宗没几年。

  所揭示的真相,远比任何传闻都更加冲击心神。

  更加……

  令人恐惧。

  陈阳的神识,或者说他那与大地融为一体的奇异感知,细细地扫过眼前这具苍老的躯体。

  那布满深刻皱纹的面容,那与泥土几乎不分彼此的污垢。

  尤其是周身散发出的,仿佛在此地盘踞,沉淀了无数岁月才能积累起的浓郁土脉之气……

  无一不在无声地咆哮着一个事实。

  他绝不可能只在这里待了几年!

  “老祖,方才那句话……才创下青木宗没几年……”

  陈阳心中翻涌着惊疑,正打算不顾一切地问个明白。

  就在这时!

  那具盘膝而坐,刚刚才彻底沉寂下去的苍老躯体,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这颤抖细微得如同枯叶将落未落时的最后挣扎。

  但在陈阳那与大地共鸣的敏锐感知中,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你……你怎么了?”

  陈阳下意识地后退了少许。

  在这绝对黑暗与密闭的空间里,任何未知的变化,都足以撩拨起最敏感的神经。

  他心中格外警惕。

  眼前的青木祖师,那浑浊如死水的眼眸似乎动了一下。

  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想要回答。

  “我……我……”

  然而。

  除了这一个重复的音节,任何其他的字眼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杀在了喉咙深处,再也无法吐出。

  他的嘴巴就那样保持着半张的僵硬姿态。

  眼眸中的最后一点微光也彻底凝固,如同风化了千万年的岩石。

  再也没有了动静。

  彻底的,死一般的沉寂。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但又仿佛过去了无比漫长的一段。

  陈阳屏息凝神,感知中只有那情蛊草藤蔓无声摇曳的细微触感,以及自己那缓慢却沉重的心跳。

  许久,许久。

  陈阳才仿佛从一个冰冷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不敢置信地,喃喃低语。

  那意念在黑暗中回荡,带着他自己都能察觉到的颤抖:

  “老祖……死……死了?”

  就这么……

  死了?

  仿佛刚才那耗尽心力吐出的几个字,以及最后这无意识的颤抖,已经燃尽了他这具古老躯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灯油。

  此刻。

  这具躯体内,再无半分生机流转。

  没有吐纳。

  没有心跳。

  甚至连一丝一毫生命残留的温热都感受不到。

  这不是他之前那种浑浑噩噩,吊着一口气的濒死状态。

  这是彻彻底底的,生机全无。

  身死道消!

  青木祖师……死了?

  陈阳瞪大了那双在黑暗中并无实际作用的眼睛,心中并无太多对一位祖师陨落的悲伤。

  更多的是一种荒诞离奇之感。

  修行之路,诡谲多变,生死无常。

  他陈阳自己便是亲历者。

  上一刻还是风光无限的掌门亲传,下一刻便宗门覆灭。

  自身被镇压在这万丈地底,与世隔绝。

  即便青木祖师是元婴大能,若遭遇化神,或是更可怕的存在,陨落也在情理之中。

  让他真正无法接受,甚至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的是……

  这位青木祖师,并非如传闻般死在五百年前!

  而是死在……

  五百年后的今天。

  死在这青木门旧址之下,万丈地底的深处!

  尤其,是在他刚刚说出那句颠覆认知的话语之后!

  更尤其,是他身上那些……

  仿佛拥有独立生命的情蛊草藤蔓!

  依旧在若无其事地,微微地摇曳着。

  似乎在嘲笑着生命的脆弱,与时间的无情。

  这一幕,让陈阳心中升起一股远比面对王升生死威胁时,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恐惧。

  那是对未知,对无法理解现象的恐惧。

  “情蛊草……”

  陈阳喃喃自语。

  试图用过去的认知来驱散这份寒意:

  “只是一种催情乙木而已……一旦女子中毒,因是乙木属性,需要阴阳调和……”

  这是沈红梅当年教导他解毒时,随口提及的常识。

  他亲身尝试过解毒,也知晓赵嫣然当年正是中了此毒,才……

  ……

  沈红梅自己有三种解法。

  第一种。

  丹药解毒。

  只是那解毒丹药的价格,应该只有沈红梅那般的筑基长老,才能承受。

  第二种。

  功法解毒。

  赵嫣然,并没有煌灭剑诀,强悍霸道的功法,作为毒性的疏导。

  而且……

  根据陈阳的猜测,沈红梅的毒噬之法,即便是其他筑基修士,也很难习得掌握。

  因为那是沈红梅在杀神道中,领悟的方法。

  所以……

  赵嫣然只能选择第三种!

  然而。

  让陈阳多年不解的是,为何赵嫣然要选择三位师兄。

  纵是沈红梅指点陈阳那第三种解毒之法,顺其自然的时候……

  也只是两人缠绵而已。

  还有当初第一次,赵嫣然归家时,杨天明站在他面前所提及的……

  琴谷秘法!

  陈阳后来查明,并无此法。

  不过林洋……他倒是住在琴谷。

  还有杨天明所说……

  赵嫣然成为玉竹峰长老的记名弟子,修行要斩断尘缘!

  他那时甚至无从得知,杨天明口中那位玉竹峰长老究竟是男是女。

  只凭着一丝模糊的想象,将对方视作不食人间烟火,与世隔绝的世外仙人。

  直到后来。

  柳依依与小春花机缘巧合下,拜入宋佳玉长老座下成为亲传弟子。

  陈阳才偶尔从她们口中,听闻些许关于宋长老的日常琐碎。

  她们的师尊宋佳玉虽为人清冷,却不曾与俗世隔绝。

  反而时常差遣座下弟子下山,为她采买些时新的话本,或是精致的零嘴。

  宋佳玉也从未要求柳依依与小春花二人斩断尘缘,清心修行。

  这些认知,都是陈阳在赵嫣然随杨天明离去之后,于宗门内零零星星了解到的。

  彼时他修为尚浅。

  所能接触到的层面有限。

  许多事情自然如同雾里看花。

  然而。

  正是这些后来得知的细节,与他早先听闻的种种相互对照,便在他心底悄然埋下了疑惑的种子。

  这疑惑驱使着他,曾循着管理弟子名册的徐长老所指点的路径,寻至林洋在宗内的居所。

  也正是在琴谷,那僻静的院落窗外……

  他亲眼见到了那丛生机诡异的情蛊草。

  就那般牢牢扎根于一片土壤之中。

  仿佛与那片土地存在着某种无法分割的共生联系。

  随后。

  又从李炎闪烁其词的话语间,得知他曾成功培育出一株……能够短暂脱离原生长地的情蛊草。

  只是那株异草,最终被一位神秘前辈取走。

  在陈阳的推断里……

  这位前辈,十有八九便是林洋!

  即便如此。

  但他始终未曾将这情蛊草看得多重。

  只当是宗门内诸多奇花异草中的一种。

  虽有毒,却也并非独一无二。

  直到此刻!

  直到他亲眼看见,这诡异植物的根系,竟然深深扎在一位五百年前就该失踪的元婴祖师的体内!

  以其为源,以其生机为养分!

  “此物,究竟是何物!”

  陈阳心中警铃大作。

  他猛地想起青木祖师苏醒时,那沙哑话语中提及的词语。

  “厄虫?”

  ……

  “厄……”

  陈阳在心中反复咀嚼这个字眼,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宗门典籍,师尊传授,都从未提及过此物。是和通窍一般的生灵?还是某种邪异的宝物?”

  “还有青木祖师,他方才死前,说才创立青木宗没有多久……”

  “莫非是这地底,彻底扭曲了他的时间感知?”

  陈阳绝不认为会扭曲到如此离谱的程度。

  他自己此前浑浑噩噩,处于生死边缘。

  清醒后依旧能凭借身体的变化,骨骼消融,对大地气息的适应,以及那逐渐敏锐的感官……

  判断出度过了漫长岁月。

  那是需要年月积累的蜕变!

  即便此刻从三千丈下来,身处万丈地底,感知重新变得模糊。

  但他相信……

  只要适应一段时间,依旧能穿透这厚重地层……

  感应到外界的四季轮转,日月交替!

  青木祖师身为元婴修士,纵然状态再差……

  对自身苍老的感应,对岁月流逝的直觉,也绝不该如此迟钝麻木!

  “显然,在他身上,发生了某种极其可怕的事情……让他无法清醒,无法感知真实的时光流逝……”

  然而。

  这些问题,暂时得不到答案了。

  眼前的青木祖师,只是一具冰冷的,毫无生息的尸体。

  “死了吗?”

  “可是……”

  “我之前从三千丈下沉时,感应到源自于此的吐纳,也曾间歇性地停滞过。”

  “并非一直持续……”

  从三千丈到万丈,陈阳也花费了几日光阴。

  期间,那微弱的吐纳确实会消失。

  但大约半日之后,又会重新出现。

  周而复始。

  陈阳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具尸首,以及缠绕其上的情蛊草上。

  现在,他可以离开了。

  他已经像情蛊草一样,找到了适应并穿透王升那元婴之气屏障的方法。

  此刻所在的位置,早已远离了土石之河的直接影响范围。

  无论是直接穿透,还是设法绕行。

  只要花费足够的时间,他必定能破开这地层,重见天日!

  自由,就在上方。

  然而。

  陈阳看着青木祖师那沉寂的尸首,脚步却如同被这万丈泥土粘住,无法挪动。

  一种莫名的直觉,一种对真相的渴求。

  以及想要知晓那厄虫与情蛊草背后,牵扯到的因果……

  最终。

  他留了下来。

  没有离去!

  而是就这般注视着那具尸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在这绝对黑暗与寂静中,等待本身就是一种煎熬。

  时间一点点流逝。

  依靠体内那玄妙的生物钟,陈阳大致判断着。

  终于。

  在约莫半日之后。

  与他之前感应到吐纳间歇的时间相仿。

  一股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生机,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悄然从那具冰冷的尸首内重新涌现!

  不仅仅是生机!

  陈阳清晰地探查到,那苍老布满皱纹的面容,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滋养。

  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几分饱满与光泽。

  依稀透出几分年轻时的轮廓!

  而那熟悉的,微弱却沉稳的吐纳之声,也再一次,在这死寂的万丈地底,规律地响了起来!

  一切,都与他下沉途中感知到的规律吻合!

  吐纳会停滞约半日。

  然后……

  复活!

  陈阳心神剧震。

  尽管有所猜测,但亲眼见证一位已死之人,一具毫无生机的躯壳,在短时间内重新焕发生机。

  这种冲击力依旧无与伦比。

  下一刻。

  那双刚刚恢复了几分清明的眼眸,缓缓睁开。

  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扫过四周,最终落在了形态诡异,如同软体生灵般的陈阳身上。

  “青木祖师?”陈阳试探着,再次问询。

  然而。

  对方眼中只有纯粹的陌生与疑惑,仿佛从未见过陈阳。

  “你是何人?”

  陈阳隐约明了!

  这一次苏醒的青木祖师,似乎……

  不记得刚才的对话了!

  他的记忆,或者说清醒的认知,并未延续!

  是因为这种死而复生的状态不够完整?

  还是那情蛊草或厄虫的影响?

  还没等陈阳理清头绪,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毫无征兆地锁定了了他!

  那目光看似平静。

  但陈阳今时的敏锐灵觉,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其中蕴含的,足以致命的危险!

  “你莫非,是那厄虫显化而出?”

  青木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警惕。

  话音未落。

  他甚至未曾给陈阳解释的机会,一只枯瘦的手掌便已抬起。

  刹那间,陈阳只觉周身空间仿佛凝固。

  一股远超他理解范畴的气机将他死死锁定!

  那是元婴修士的威压!

  即便对方状态诡异,即便在这地底被镇压不知多少岁月……

  那一瞬间透出的力量,也足以将他这炼气十层,连同这片泥土一起拍得粉碎!

  死亡的气息,如此贴近!

  陈阳甚至能感觉到对方体内那浩瀚的灵力被引动。

  即将喷薄而出!

  然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缠绕在青木祖师手臂,以及全身各处的深绿色情蛊草藤蔓,猛地亮起微不可察的幽光。

  如同活物般骤然收紧!

  那深深嵌入血肉的藤蔓,仿佛化作了无数根汲取生命与力量的吸管!

  “滋……”

  一声轻微的,仿佛灵气被强行抽走的异响。

  青木祖师体内那刚刚凝聚起的恐怖灵力,如同泄气的皮球,瞬间消散一空。

  被那些藤蔓贪婪地吸走。

  他抬起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手臂上那圈藤蔓缠绕处的淤青,颜色变得更加深邃,仿佛烙印。

  而他刚刚恢复了几分年轻的面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再次苍老了一分!

  陈阳心中骇然,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后背仿佛有冷汗渗出。

  这情蛊草,竟能瞬间汲取一位元婴修士的灵力!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心境保持平稳。

  继续问道:

  “弟子不知你口中的厄虫是何物。我只是青木门弟子,第十五代掌门欧阳华亲传弟子,陈阳!”

  “哈哈哈……”

  青木祖师闻言,竟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

  笑声中充满了荒谬与嘲弄:

  “这厄虫让我产生的幻象,还真是好笑。第十五代掌门?我才收弟子几年而已啊,哪里来的这么多代?”

  他的目光扫过陈阳那没有骨骼,柔软扭曲的躯体。

  笑意更浓。

  带着一种看穿虚幻的笃定:

  “而且你这模样,都不像人形,骨头都没有,不是和通窍那家伙一样吗?”

  “定是通窍过去对我的行径,所以……”

  “才生出你这般古怪的幻象来!”

  他自顾自地摇头,又道:

  “还有,青木门?这名字就错了。”

  “我虽道号青木真人,但修为早已突破元婴。”

  “只是真人之名从结丹时沿用下来,旁人叫着顺口。”

  “我既是元婴,名下宗门,便是宗,而非门!”

  陈阳闻言,平静回应:

  “就是青木门。因为我师尊欧阳华,就是结丹修为。”

  青木祖师闻言,明显愣了一下。

  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但随即又化为更深的嘲弄,吐出四个字:

  “胡说八道。”

  陈阳见状,心知对方沉沦已深,寻常言语难以取信。

  他心念一动,体内灵力开始按照特定的路线缓缓运转。

  一股精纯,盎然,带着浓郁生命气息的乙木灵力,自他那柔软的身躯内散发出来。

  正是乙木长生功!

  青木祖师感受到这股熟悉又亲切的灵力波动,神色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那是一种源自同宗同源的感应带来的愕然。

  紧接着。

  陈阳功法一变。

  那生命气息骤然转化,带着一股化育万物,治愈创伤的玄妙意境……

  乙木化生诀!

  “这是……”

  青木祖师瞳孔微缩,脸上的嘲弄与荒谬之色瞬间被震惊取代。

  然而。

  这震惊仅仅持续了一瞬。

  便再次被某种根深蒂固的怀疑,和杀意覆盖!

  “厄虫幻象,安敢惑我!”

  他低吼一声,竟再次抬手。

  元婴级别的威压混合着被冒犯的怒火,就要将陈阳这个幻象彻底抹去!

  结果。

  毫无意外。

  “嗡!”

  情蛊草藤蔓再次幽光闪烁。

  疯狂缠绕,汲取!

  青木祖师闷哼一声,手臂无力垂下。

  新的淤青浮现,面容再苍老一分,气息也变得更加萎靡。

  接连两次强行调动灵力被中断,被汲取,显然对他负担极大。

  陈阳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已然明了。

  他不再犹豫,神识探入储物袋。

  取出一物。

  那是一块古朴的令牌,非金非石,触手温润,正面刻着青木两个大字。

  背面则是一些玄奥的符文。

  正是代表他掌门亲传身份的……

  青木令!

  令牌出现的刹那,青木祖师的目光瞬间被吸引,死死地盯在上面。

  脸上露出了极度错愕,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这是我几年前亲手铸造的令牌!”

  “这里面,还留着一丝我的元婴之气作为印记!”

  “绝不会错!”

  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

  陈阳手握令牌,意念沉凝,一字一句道:

  “此物,并非几年前铸造。”

  “这青木令,我师尊欧阳华曾言,乃是青木门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宗门信物!”

  “传承至今,已历十五代!”

  他顿了顿。

  不给对方消化这惊人信息的时间,紧接着抛出最关键的问题。

  意念如同重锤,敲击着对方混乱的心神:

  “祖师!你莫非……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地下闭关的吗?”

  青木祖师浑身一震,眼神再次陷入茫然,下意识地回答道:

  “什么时候……应该,也就两三天前吧?”

  语气带着不确定。

  陈阳缓缓摇头:

  “不对。”

  青木祖师皱了皱眉,改口道:

  “那就是……两三个月前……”

  陈阳指向他身上那几乎与泥土同化,腐朽不堪,仅能勉强看出原本轮廓的衣衫:

  “两三个月?那为何你身上的衣衫,会腐朽破碎到如此地步?”

  青木祖师一愣,低头看向自身。

  这才真正注意到衣衫的惨状。

  他猛地伸手触摸那破烂的布料,声音带着惊疑:

  “不……不可能!”

  “我这衣衫,是从云裳宗购得的法衣,用料上乘,铭刻阵法。”

  “至少两三百年都不会腐朽!”

  “为何会如此?!”

  他的声音开始带上了一丝慌乱。

  而这时。

  陈阳那如同最终审判般的问询,再次响起:

  “祖师,你莫非……从未感知过自己此刻的面容吗?”

  “面容?”

  青木祖师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抚摸自己的脸颊。

  然而。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

  “唰!”

  缠绕在他脖颈和脸颊附近的几根情蛊草藤蔓,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

  猛地一颤!

  骤然收紧了几分。

  硬生生将他的手掌阻挡在外。

  让他无法真正触摸到自己的脸!

  与此同时。

  陈阳那凝聚了所有疑惑的陈述,如同最锋利的凿子,穿透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还有这四周……”

  “这厚重到令人窒息,沉淀了不知数十年,乃至更久远岁月的土脉之气……”

  “这绝非区区二三十年能够形成!”

  “这需要更长,长得多的光阴堆积!”

  青木祖师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这才第一次,真正地将注意力投向周围这绝对黑暗,绝对压抑的环境。

  他努力释放神识,试图穿透这无尽的泥土。

  看向外界!

  然而。

  他那元婴级别的神识,在此刻竟如同泥牛入海。

  被那厚重到极致的土石层层削弱,吸收。

  根本无法延伸出去多远。

  更别提感知到外界分毫!

  “我……我为什么感觉不到外界!为什么!”

  他的声音带上了惊恐。

  陈阳给出了那早已准备好的,也是最终的答案:

  “因为这里,是万丈地底啊!”

  ……

  “万丈……地底……”

  青木祖师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陈阳之前所有的话语,如同无数碎片,在这一刻被这四个字串联起来。

  组成了一幅无比残酷,却无比真实的图景。

  他那浑浊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眼眸中,混乱,荒谬,怀疑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清晰的,冰寒彻骨的恐惧与清醒。

  他颤抖着,抬起头。

  望向陈阳那模糊的软体轮廓,声音干涩得如同两片砂纸在摩擦:

  “那……那外界……究竟……过去了多久?”

  陈阳沉默了一瞬。

  仿佛在组织着最不忍说出口的语言。

  最终。

  他缓缓地,将那个残酷的数字,连同它所承载的五百载光阴重量,一起抛了出来:

  “我不知确切年份。”

  “只知晓,在我师尊欧阳华告知的《青木门志》中提及……”

  “开派祖师青木真人,于五百年前,便已下落不明……”

  “生死不知!”

  ……

  “五百……年……”

  青木祖师的身体猛地一僵。

  随即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般,剧烈地摇晃起来。

  他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无边的恐惧,彻底的茫然。

  以及一种被时间彻底抛弃,和愚弄的巨大荒谬感,将他彻底吞没。

  他眼神涣散。

  仿佛在对着无尽的黑暗发问。

  又像是在绝望地自言自语。

  声音微弱却充满了崩溃的边缘:

  “不可能……不可能的……”

  “怎么会是五百年……”

  “我灭杀的那厄虫,明明只是小三灾中的一灾……”

  “那是我第一次灭厄……”

  “怎会……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