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做贼心虚”，这突然的一嗓子，吓得萧岚心尖儿都颤了几颤。
不过专业厨师的素养，让他肝颤了手都没颤，炒面依旧稳稳入盒。
他扭头一看，只见一个长得挺有福相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两个苹果肌鼓鼓的，在路灯下散发着讨喜的光。
随着萧岚侧身，炒面的香气随之而来。
中年男人的喉咙里发出夸张的“咕噜”咽口水声，眼珠子都瞪直了。
萧岚顿时了悟，这大概是被吸引过来的吃货。
“不好意思，这面不卖，是自己吃的。”萧岚说着，低头加快速度收拾“作案现场”。
黄四郎压根就不信，他指了指萧岚后备箱里一大摞一次性餐盒，又点了点萧岚摆在外面的燃炉锅灶。
“别开玩笑了，师傅，你这设备这么齐全，手艺还这么好，一看就是专业的！”
萧岚尴尬地瞅了眼自己全套的“作案工具”，忽然感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黄四郎见萧岚沉默，便笑嘻嘻地朝着萧岚挤眉弄眼：
“师傅，我懂规矩，数量有限，想吃得加钱是吧！”
“没事，您说说加多少，只要不太离谱，我都能理解。大冷天的互相体谅，理解万岁嘛！”
碰上这种过于懂事的顾客，萧岚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明白。
他只能退一步，先把人打发走：“抱歉，这面真不卖，实在是车里有老人，想吃口热乎的。你要是想吃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小份填填肚子。”
萧岚都说到这份上了，黄四郎也没再坚持要买。
天气这么冷，再僵持下去面都得结冰了。
黄四郎：“好吧，那谢谢你了。对了，能借一下你手机吗？”
萧岚忙着把锅里的炒面装起来，闻言没有多想，把自己兜里的备用机掏出来，解锁后递了出去。
这种天寒地冻到处堵车的情况，谅那个中年男人也没法抢了手机跑路。
而且这中年男人开口问他借手机，很可能是因为堵车堵到手机没电了，才特意下车找人求助的。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电子音。
“滴！”
萧岚一抬眼，正好看见黄四郎掏出手机对着他的手机屏幕扫码的画面。
没等萧岚反应过来，黄四郎已经把萧岚的手机还了回来。
“大冷天的你也不容易，虽然你不卖，但我也不好得白吃你的面，这点钱就当是给你的过年红包吧。”
萧岚一怔，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收款50元的页面，这才意识到刚才中年男人扫的是他的收款码。
不是……诶……这……等等……
这哪儿不对吧？
原来对方借手机不是为了打电话求助，而是为了付钱啊。
萧岚的天都塌了。
满脑子都是“完了我是不是犯错误了”“完了我是不是违纪了”“完了我这样算不算违规行商啊”“完了我该怎么跟安局长交代”。
我勒个霸道食客狠狠爱，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千防万防，没防住这一招。
“等、等会儿，我真的不是在摆摊，这面我送你，不用给钱……我把钱退你……”
萧岚脑子里太乱，急得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黄四郎嘿嘿一笑，非常心安理得地拿起一盒面：
“不用退，退啥退啊，红包哪有退的道理。你不卖，我也没买，陌路相逢即是缘，有缘人之间不讲钱，只讲元。”
“对了，我多拿几双筷子可以吧？我车里也有人。”
萧岚还能说什么呢，人家给了50元，别说多拿几双筷子，就是多拿一盒面他都不会有意见。
看见黄四郎要走，萧岚知道对方是不可能同意把钱收回去的，只能喊住他，然后再递出一盒面。
“你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再送你一盒吧。你车里还有家人，一盒应该不够吃。”
黄四郎接过炒面，眼中非常动容。
50元一份的炒面在他看来不算贵了，毕竟他围观了炒面全程，知道面里有鸡蛋有牛肉还有青菜。
放在一些大排档里，类似的炒牛河正常定价得卖到40元一份。
何况这里还是特殊环境，物资紧缺，再贵一点也不为过。
真没想到，这师傅这么实诚，没有坐地起价，还要多给他一盒。
“谢谢师傅，祝你生意兴隆，客似云来，早日发大财啊！”
黄四郎离开时还留下了一句吉祥话，丝毫没注意到萧岚陡然变白的脸色。
客似云来？不要啊！你们不要过来啊！
萧岚顾不得给自己再炒一份了，急急忙忙收拾摊子，只想赶紧毁灭证据。
另一头，黄四郎捧着炒面原路返回，健步如飞。
他车子里还有老婆和孩子，他想趁着炒面没有变凉之前，赶紧送到妻儿嘴边。
只是他掌心捧着炒面的姿势在车灯照射下过于显眼，这一路，他碰到无数司机降下车窗询问。
“哥们儿，你这食物是哪买的？前面不远处有卖吃的吗？我看地图上服务区离这儿很远啊。”
短短50米路程，探出的脑袋至少有50颗。
有道是：借问炒面何处有，四郎遥指SUV。
黄四郎急着回去，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师傅摆摊卖炒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摊，可以过去看看。”
有人大喜，立刻下车赶过去，也有人比较谨慎，多问了一句。
“这炒面怎么卖啊？多少钱一份？”
黄四郎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他心目中认为合理的价格：“50一份。”
在他看来，萧岚给了他两份，那是在做亏本生意，是对他懂事的嘉许。
亏本生意做一单还行，他可不能让老板一直亏本。
于是他怀揣着感恩之心，特意停下脚步，对那些面露犹豫的人劝说道：
“你可别嫌贵，这路不知道还要堵多久，我看新闻说得那么严重，再堵十几个小时也是有可能的。”
“车子原地停着也会耗电耗油，到时候别说开到服务区，车子还有可能要叫拖车拖回去。”
“那炒面看着数量也不多，不知道还剩多少份，物以稀为贵，只能说先到先得。”
有了黄四郎的游说，那些还在犹豫的人登时就不犹豫了。
他们开始争分夺秒，连开车门都嫌慢，恨不得直接从车窗跳出去。
不知道是谁先跑起来的。
一旦有人跑起来，后面的人就莫名开始跟着跑。
没一会儿，一大片人乌泱泱地在黑暗中奔跑，远看不见人，只能听到一声声牛喘。
被群牛环伺的时候，萧岚正好进行到拆分燃气炉和煤气灶的这一步。
他望着一群围拢过来的人影，心里狠狠地咯噔了一下。
不会吧。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只是“送”出去两盒炒面，不至于会引来这么一大群人吧。
才过去这么一会儿，那人应该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才对啊，怎么就招来这么多人？
只能说，萧岚实在是低估了热乎乎的食物香气在寒夜中的传播力。
哪怕不是他炒的，而是普通人炒的，只要是热乎的，都会引来一大帮人的争抢。
热量，油脂，碳水，能勾起人类最深处的本能欲望。
要是还加上蛋白质，那简直是最完美的食物。
一群人直勾勾地盯着萧岚，眼睛里都冒着绿光。
看见萧岚正在收拾东西，一副马上要收摊的样子，大家眼里的绿光又转成了凶光。
“师傅！你先别收摊啊！给我来三份炒面！”
“还有我！我也要！我要五份！”
“我要两份！我要得少，先给我炒！”
“诶，你这话是什么道理，什么要得少就先给你炒，不按多少，按先来后到好么！”
“师傅你的收款码在哪？收款码展示一下！”
萧岚还没说什么呢，大家已经急吼吼地争抢起来了。
本着“先来后到”的统一共识，大家都想抢先付款，占据先机。
萧岚后背都吓出了一层冷汗，赶紧看了一眼自己所有的设备，确认上面没有粘贴二维码，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之前在长明大学摆摊的时候都是刷饭卡收款的。
要是像平时摆摊出任务那样对外张贴收款码，那他现在就完了。
春节返乡，每一辆车子里平均坐着3个人左右，真买起来，每个人平均买3份炒面。
这么一大笔钱，大家要是不由分说直接扫码付给他，那他写报告写到手断都写不完。
“冷静，冷静，各位冷静一下，请听我说。”
萧岚确认大家没法强行给他塞钱之后，他心里稍稍安了些，开始掌控局面。
嘈杂的人声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眼巴巴望着他。
萧岚双手合十：“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各位误会了什么，但是我真的不卖炒面。”
“在高速路上占道经营是很危险的，我只是临时搭个灶给家里人填填肚子，炒完了我就收了，拜托大家散了吧，散了吧。”
这帮人满怀希望地来，可没那么容易被萧岚三言两语劝走。
他们有人晓之以情：“师傅，本来回家一小时的路，现在已经堵了七八个小时了，我午饭都没吃呢，求你不要这么狠心。”
有人动之以理：“师傅，你这里要设备有设备，要食材有食材，你给我们炒炒怎么了！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有人诱之以利：“师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加钱，我最多可以给60一份，你觉得怎么样？”
有人胁之以威：“师傅，你也不想你在高速上开火炒面的事情被执法队知道吧？你卖给我们，我们就不告发你。”
萧岚眼里难得流露出了一丝脆弱，从未感觉这么无助。
怎么回事，怎么莫名就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了。
可恶啊，人真是不能有侥幸心理，还以为炒面速度够快就没人能发现他，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行，不管他们怎么说，萧岚不能一错再错了。
之前给黄四郎炒面是被迫收了钱，不得不交易，现在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再收钱再做交易的。
“散了吧散了吧，我不卖，我不能卖。”
兴许是因为好奇外面为什么围了这么多人，车里的安老头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围着呀？”
比安老头声音更快传出来的是炒面的香气。
在萧岚还收拾炊具的时候，老头在车里已经吃上了。
这一股香气飘出来，简直是给在场所有人注入了强心针。
原本有离开打算的人，顿时不想走了。
他们看着开了一条缝的车窗，不知是谁萌生了天才般的想法。
一张红彤彤的钞票沿着窗缝塞进车里，随即有人大喊：“师傅！我已经付钱了，给我两份炒面！”
其他人就像受了菩萨点拨的动物一样，突然开了灵窍，一个个有样学样，掏出红票子就往车窗里塞。
“我也给钱了！给了两百！我要四份炒面！”
“我要两份！”
“我我我！”
车里的老头甚至没能看清外面的人长什么样，顷刻间整个人就被钞票雨淹没了。
“哎呀！你们干什么呀！往我车里丢什么东西呀！”
老头的双手奋力地在车内摸索，想找到关窗的按钮，却只能接住一把又一把的钞票。
?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
?就让你看不见我脸上的挣扎?
萧岚徒劳地伸出五指，想阻止已来不及，只能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大意了。
谁能想到啊。
在这个电子支付为主流的时代，一般情况下人们身上都不会带着现金，掏出五毛都费劲。
然而现在临近过年，几乎所有人都特意兑换了许多纸钞，就为了过年回家发红包。
此刻，这些钱，通通变成了“先上车后补票”的票，把萧岚架在火上烤，逼着萧岚给他们炒面，完成交易。
你说巧不巧，正好是整百整百的，一张钞票两份面，找零都不用找。
“师傅！我们都给钱了，你该不会收了钱不给我们炒面吧？”
“师傅，一手交钱一手交面，你尽管炒，我们帮你放风，绝不让你摊子被没收。”
萧岚如今是进退两难，死撑着不炒吧，人家举报他携款潜逃，硬着头皮炒吧，又违规经营了。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左右都是死，萧岚只想尽快把这帮人打发走，不然接下来几个小时都会被围着无法清静。
“我炒，我炒！”
萧岚含泪再次起锅烧火。
死手，炒快点！要在被举报之前赶紧炒完收摊啊！
这下真的是赌上职业生涯的炒面了，只不过不是厨师生涯，而是警察生涯。
不过专业厨师的素养，让他肝颤了手都没颤，炒面依旧稳稳入盒。
他扭头一看，只见一个长得挺有福相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两个苹果肌鼓鼓的，在路灯下散发着讨喜的光。
随着萧岚侧身，炒面的香气随之而来。
中年男人的喉咙里发出夸张的“咕噜”咽口水声，眼珠子都瞪直了。
萧岚顿时了悟，这大概是被吸引过来的吃货。
“不好意思，这面不卖，是自己吃的。”萧岚说着，低头加快速度收拾“作案现场”。
黄四郎压根就不信，他指了指萧岚后备箱里一大摞一次性餐盒，又点了点萧岚摆在外面的燃炉锅灶。
“别开玩笑了，师傅，你这设备这么齐全，手艺还这么好，一看就是专业的！”
萧岚尴尬地瞅了眼自己全套的“作案工具”，忽然感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黄四郎见萧岚沉默，便笑嘻嘻地朝着萧岚挤眉弄眼：
“师傅，我懂规矩，数量有限，想吃得加钱是吧！”
“没事，您说说加多少，只要不太离谱，我都能理解。大冷天的互相体谅，理解万岁嘛！”
碰上这种过于懂事的顾客，萧岚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明白。
他只能退一步，先把人打发走：“抱歉，这面真不卖，实在是车里有老人，想吃口热乎的。你要是想吃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小份填填肚子。”
萧岚都说到这份上了，黄四郎也没再坚持要买。
天气这么冷，再僵持下去面都得结冰了。
黄四郎：“好吧，那谢谢你了。对了，能借一下你手机吗？”
萧岚忙着把锅里的炒面装起来，闻言没有多想，把自己兜里的备用机掏出来，解锁后递了出去。
这种天寒地冻到处堵车的情况，谅那个中年男人也没法抢了手机跑路。
而且这中年男人开口问他借手机，很可能是因为堵车堵到手机没电了，才特意下车找人求助的。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电子音。
“滴！”
萧岚一抬眼，正好看见黄四郎掏出手机对着他的手机屏幕扫码的画面。
没等萧岚反应过来，黄四郎已经把萧岚的手机还了回来。
“大冷天的你也不容易，虽然你不卖，但我也不好得白吃你的面，这点钱就当是给你的过年红包吧。”
萧岚一怔，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收款50元的页面，这才意识到刚才中年男人扫的是他的收款码。
不是……诶……这……等等……
这哪儿不对吧？
原来对方借手机不是为了打电话求助，而是为了付钱啊。
萧岚的天都塌了。
满脑子都是“完了我是不是犯错误了”“完了我是不是违纪了”“完了我这样算不算违规行商啊”“完了我该怎么跟安局长交代”。
我勒个霸道食客狠狠爱，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千防万防，没防住这一招。
“等、等会儿，我真的不是在摆摊，这面我送你，不用给钱……我把钱退你……”
萧岚脑子里太乱，急得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黄四郎嘿嘿一笑，非常心安理得地拿起一盒面：
“不用退，退啥退啊，红包哪有退的道理。你不卖，我也没买，陌路相逢即是缘，有缘人之间不讲钱，只讲元。”
“对了，我多拿几双筷子可以吧？我车里也有人。”
萧岚还能说什么呢，人家给了50元，别说多拿几双筷子，就是多拿一盒面他都不会有意见。
看见黄四郎要走，萧岚知道对方是不可能同意把钱收回去的，只能喊住他，然后再递出一盒面。
“你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再送你一盒吧。你车里还有家人，一盒应该不够吃。”
黄四郎接过炒面，眼中非常动容。
50元一份的炒面在他看来不算贵了，毕竟他围观了炒面全程，知道面里有鸡蛋有牛肉还有青菜。
放在一些大排档里，类似的炒牛河正常定价得卖到40元一份。
何况这里还是特殊环境，物资紧缺，再贵一点也不为过。
真没想到，这师傅这么实诚，没有坐地起价，还要多给他一盒。
“谢谢师傅，祝你生意兴隆，客似云来，早日发大财啊！”
黄四郎离开时还留下了一句吉祥话，丝毫没注意到萧岚陡然变白的脸色。
客似云来？不要啊！你们不要过来啊！
萧岚顾不得给自己再炒一份了，急急忙忙收拾摊子，只想赶紧毁灭证据。
另一头，黄四郎捧着炒面原路返回，健步如飞。
他车子里还有老婆和孩子，他想趁着炒面没有变凉之前，赶紧送到妻儿嘴边。
只是他掌心捧着炒面的姿势在车灯照射下过于显眼，这一路，他碰到无数司机降下车窗询问。
“哥们儿，你这食物是哪买的？前面不远处有卖吃的吗？我看地图上服务区离这儿很远啊。”
短短50米路程，探出的脑袋至少有50颗。
有道是：借问炒面何处有，四郎遥指SUV。
黄四郎急着回去，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师傅摆摊卖炒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摊，可以过去看看。”
有人大喜，立刻下车赶过去，也有人比较谨慎，多问了一句。
“这炒面怎么卖啊？多少钱一份？”
黄四郎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他心目中认为合理的价格：“50一份。”
在他看来，萧岚给了他两份，那是在做亏本生意，是对他懂事的嘉许。
亏本生意做一单还行，他可不能让老板一直亏本。
于是他怀揣着感恩之心，特意停下脚步，对那些面露犹豫的人劝说道：
“你可别嫌贵，这路不知道还要堵多久，我看新闻说得那么严重，再堵十几个小时也是有可能的。”
“车子原地停着也会耗电耗油，到时候别说开到服务区，车子还有可能要叫拖车拖回去。”
“那炒面看着数量也不多，不知道还剩多少份，物以稀为贵，只能说先到先得。”
有了黄四郎的游说，那些还在犹豫的人登时就不犹豫了。
他们开始争分夺秒，连开车门都嫌慢，恨不得直接从车窗跳出去。
不知道是谁先跑起来的。
一旦有人跑起来，后面的人就莫名开始跟着跑。
没一会儿，一大片人乌泱泱地在黑暗中奔跑，远看不见人，只能听到一声声牛喘。
被群牛环伺的时候，萧岚正好进行到拆分燃气炉和煤气灶的这一步。
他望着一群围拢过来的人影，心里狠狠地咯噔了一下。
不会吧。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只是“送”出去两盒炒面，不至于会引来这么一大群人吧。
才过去这么一会儿，那人应该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才对啊，怎么就招来这么多人？
只能说，萧岚实在是低估了热乎乎的食物香气在寒夜中的传播力。
哪怕不是他炒的，而是普通人炒的，只要是热乎的，都会引来一大帮人的争抢。
热量，油脂，碳水，能勾起人类最深处的本能欲望。
要是还加上蛋白质，那简直是最完美的食物。
一群人直勾勾地盯着萧岚，眼睛里都冒着绿光。
看见萧岚正在收拾东西，一副马上要收摊的样子，大家眼里的绿光又转成了凶光。
“师傅！你先别收摊啊！给我来三份炒面！”
“还有我！我也要！我要五份！”
“我要两份！我要得少，先给我炒！”
“诶，你这话是什么道理，什么要得少就先给你炒，不按多少，按先来后到好么！”
“师傅你的收款码在哪？收款码展示一下！”
萧岚还没说什么呢，大家已经急吼吼地争抢起来了。
本着“先来后到”的统一共识，大家都想抢先付款，占据先机。
萧岚后背都吓出了一层冷汗，赶紧看了一眼自己所有的设备，确认上面没有粘贴二维码，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之前在长明大学摆摊的时候都是刷饭卡收款的。
要是像平时摆摊出任务那样对外张贴收款码，那他现在就完了。
春节返乡，每一辆车子里平均坐着3个人左右，真买起来，每个人平均买3份炒面。
这么一大笔钱，大家要是不由分说直接扫码付给他，那他写报告写到手断都写不完。
“冷静，冷静，各位冷静一下，请听我说。”
萧岚确认大家没法强行给他塞钱之后，他心里稍稍安了些，开始掌控局面。
嘈杂的人声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眼巴巴望着他。
萧岚双手合十：“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各位误会了什么，但是我真的不卖炒面。”
“在高速路上占道经营是很危险的，我只是临时搭个灶给家里人填填肚子，炒完了我就收了，拜托大家散了吧，散了吧。”
这帮人满怀希望地来，可没那么容易被萧岚三言两语劝走。
他们有人晓之以情：“师傅，本来回家一小时的路，现在已经堵了七八个小时了，我午饭都没吃呢，求你不要这么狠心。”
有人动之以理：“师傅，你这里要设备有设备，要食材有食材，你给我们炒炒怎么了！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有人诱之以利：“师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加钱，我最多可以给60一份，你觉得怎么样？”
有人胁之以威：“师傅，你也不想你在高速上开火炒面的事情被执法队知道吧？你卖给我们，我们就不告发你。”
萧岚眼里难得流露出了一丝脆弱，从未感觉这么无助。
怎么回事，怎么莫名就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了。
可恶啊，人真是不能有侥幸心理，还以为炒面速度够快就没人能发现他，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行，不管他们怎么说，萧岚不能一错再错了。
之前给黄四郎炒面是被迫收了钱，不得不交易，现在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再收钱再做交易的。
“散了吧散了吧，我不卖，我不能卖。”
兴许是因为好奇外面为什么围了这么多人，车里的安老头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围着呀？”
比安老头声音更快传出来的是炒面的香气。
在萧岚还收拾炊具的时候，老头在车里已经吃上了。
这一股香气飘出来，简直是给在场所有人注入了强心针。
原本有离开打算的人，顿时不想走了。
他们看着开了一条缝的车窗，不知是谁萌生了天才般的想法。
一张红彤彤的钞票沿着窗缝塞进车里，随即有人大喊：“师傅！我已经付钱了，给我两份炒面！”
其他人就像受了菩萨点拨的动物一样，突然开了灵窍，一个个有样学样，掏出红票子就往车窗里塞。
“我也给钱了！给了两百！我要四份炒面！”
“我要两份！”
“我我我！”
车里的老头甚至没能看清外面的人长什么样，顷刻间整个人就被钞票雨淹没了。
“哎呀！你们干什么呀！往我车里丢什么东西呀！”
老头的双手奋力地在车内摸索，想找到关窗的按钮，却只能接住一把又一把的钞票。
?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
?就让你看不见我脸上的挣扎?
萧岚徒劳地伸出五指，想阻止已来不及，只能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大意了。
谁能想到啊。
在这个电子支付为主流的时代，一般情况下人们身上都不会带着现金，掏出五毛都费劲。
然而现在临近过年，几乎所有人都特意兑换了许多纸钞，就为了过年回家发红包。
此刻，这些钱，通通变成了“先上车后补票”的票，把萧岚架在火上烤，逼着萧岚给他们炒面，完成交易。
你说巧不巧，正好是整百整百的，一张钞票两份面，找零都不用找。
“师傅！我们都给钱了，你该不会收了钱不给我们炒面吧？”
“师傅，一手交钱一手交面，你尽管炒，我们帮你放风，绝不让你摊子被没收。”
萧岚如今是进退两难，死撑着不炒吧，人家举报他携款潜逃，硬着头皮炒吧，又违规经营了。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左右都是死，萧岚只想尽快把这帮人打发走，不然接下来几个小时都会被围着无法清静。
“我炒，我炒！”
萧岚含泪再次起锅烧火。
死手，炒快点！要在被举报之前赶紧炒完收摊啊！
这下真的是赌上职业生涯的炒面了，只不过不是厨师生涯，而是警察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