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冯保旧部的小动作-《万历中兴:朕的大明不落日》

  万历十九年腊月的寒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紫禁城的角楼。内承运库的小太监们缩着脖子在廊下搓手,檐角的冰棱悬了二尺长,折射着惨淡的日光,把库房的青砖地照得像铺了层碎玻璃。管事太监刘忠穿着件貂皮坎肩,手里把玩着枚成色不足的银锞子,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瞟着库房深处那批刚到的盐税银 —— 十二箱,每箱一千两,按新定的规矩,七成该入国库,三成归内库,可在他眼里,这些银子早该姓刘。

  刘爷,都安排好了。 一个尖嗓子的小太监凑过来,袖口沾着墨汁,账册改了,入库单上写的是

  内库专供 ,户部的人来查,就说...... 就说是前几年的陈银补录。 这小太监是冯保当政时净身入宫的,跟着刘忠混了五年,最擅长的就是改账册、做假单。

  刘忠把银锞子揣回袖中,指节在冰凉的箱盖上敲了敲:老规矩,事成之后,给弟兄们分三成。 他是冯保的心腹,当年靠着替司礼监掌印太监转移内库银子发家,手里攥着不少同僚的把柄。皇帝新定的分账规矩,在他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 内库的银子,从来都是谁说了算谁拿,哪有什么三七分的道理?

  更让他有恃无恐的是,这批盐税银的押送官是他的拜把兄弟,早就收了他五百两好处费,答应 睁只眼闭只眼。库房的看守也是冯保旧部,个个都得了好处,此刻正揣着手在墙角打盹,对即将发生的勾当视而不见。

  动手。 刘忠低喝一声,搓着手的太监们立刻忙活起来。有人搬来早就备好的空箱子,把贴着

  封条的盐税银换进贴着

  封条的箱子里;有人用毛笔蘸着特殊的墨汁,在账册上涂改数字,原来的 七千两入库 被改成 一万二千两全入内库;还有人在库房的横梁上系了根绳子,准备把换出来的国库封条偷偷烧掉。

  墨汁的臭味混着银子的寒气在库房弥漫,刘忠站在高处监工,嘴角挂着得意的笑。他算准了户部刚接手分账,人手不足,查账只会走个过场;也料定司礼监的新掌印太监根基未稳,不敢轻易动冯保留下的人。只要过了今晚,这批银子就会变成他私宅地窖里的金砖,至于国库亏空...... 自有那些文官去头疼。

  可他没算到,库房对面的角楼里,一双眼睛正透过窗缝盯着这一切。骆思恭的心腹赵勇裹着件和砖墙同色的灰袍,手里拿着本账册,把换箱、改账、烧封条的全过程记在纸上,连哪个太监搬了第几箱银子都写得清清楚楚。

  头儿,动手吗? 楼下的锦衣卫低声问,手里的锁链已经备好。赵勇摇摇头,用手势示意 等他们做完—— 他要拿到铁证,让这群蛀虫无可抵赖。

  三更梆子响过,刘忠看着重新码好的十二箱 内库银,满意地拍了拍手:把账册送到司礼监,就说今日盘点完毕,一切正常。 小太监们如蒙大赦,蹑手蹑脚地收拾残局,没人注意到横梁上的封条只烧了一半,剩下的残片飘落在墙角,像只折断的蝴蝶。

  赵勇等库房的灯全灭了,才带着人潜入。他捡起那半片封条,又对照着自己的记录核对箱数,最后在库房的立柱上做了个只有锦衣卫才懂的记号,这才悄无声息地撤离。

  天刚亮,密报就送到了御书房。朱翊钧正在看王国光呈上来的《内库分账细则》,上面用红笔标着 盐税银今日入库,应分国库八千四百两。当他翻开赵勇的密报,看到 十二箱全入内库 账册涂改 烧毁封条 等字眼时,手指猛地攥紧,把细则上的 八千四百两 戳出个洞。

  还真有人敢顶风作案。 皇帝的冷笑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像冰块砸在铜盆里。小李子吓得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 他伺候陛下这么久,从没见过这般寒意的笑容。

  朱翊钧把密报往案上一扔,墨汁溅在 冯保旧部刘忠 几个字上,晕开片黑团。骆思恭呢? 他忽然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回陛下,骆指挥就在殿外候着。 小李子赶紧回话。

  让他带人,把刘忠和昨晚参与的太监全捆到东宫去。 皇帝站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案上的账册,别惊动内阁,朕要亲自审。

  东宫的文华殿里,炉火明明灭灭。十几个内库太监被反绑着跪在地上,刘忠站在最前面,起初还嘴硬:陛下,奴才冤枉!是有人栽赃陷害...... 直到赵勇拿出那半片封条和记录账册,他的脸才瞬间惨白,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瘫在地上。

  栽赃? 朱翊钧踱到他面前,靴底碾过地上的炭灰,朕刚定下规矩,你就敢把国库的银子往内库挪,是觉得朕的话是耳旁风,还是觉得冯保的余威还在?

  刘忠磕头如捣蒜,额头上的血混着炭灰糊了一脸:陛下饶命!奴才是一时糊涂......

  糊涂? 皇帝踹了他一脚,冯保当年就是这么糊涂,把内库当成自家钱袋,最后落得个抄家流放的下场。你想学他? 他环视着瑟瑟发抖的太监们,声音陡然提高,传朕旨意,刘忠杖四十,流放南京孝陵卫,永不得回京!

  锦衣卫立刻上前拖人,刘忠的惨叫声刺破殿宇,像被宰的猪似的。四十杖下去,他的裤子已经被血浸透,抬出去的时候只剩半口气,沿途看到的太监无不吓得缩起脖子,连眼皮都不敢抬。

  还有你们。 朱翊钧的目光扫过剩下的太监,每人杖二十,罚去浣衣局洗三年衣服,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他顿了顿,从袖中掏出本新的账册,以后内库的银子,一文钱的出入,都要记在这上面,每笔账都要报内阁备案 —— 朕的私库,也得光明正大,容不得半点猫腻!

  太监们连声称是,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他们看着皇帝手里那本线装账册,封面上 内库收支明细 六个字用朱砂写就,红得像血,仿佛在警告所有人:别再打歪主意。

  消息传到内库,剩下的太监们连夜翻出所有旧账,把这些年偷偷摸摸的勾当全抖了出来。有个老太监抱着一箱二十年前的假账册哭道:早该如此啊...... 他当年因为不愿参与做假账,被冯保的人打断了腿,如今终于等到了清算的日子。

  司礼监的新掌印太监听说此事,吓得赶紧把自己私藏的几千两银子交回内库,还主动请旨让内阁派御史来内库巡查。陛下这是动真格的了。 他对副手说,以后内库的事,多请示,少做主,保命要紧。

  内阁的张四维和申时行得知消息时,正在核对边军饷银的清单。听说皇帝在内库清了冯保旧部,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陛下这步棋走得准。 申时行抚着胡须,内库清了,国库才能实,咱们的新政才能推得动。

  张四维点头道:只是委屈了陛下,连自己的私库都要受内阁监督。 他想起历朝皇帝哪个不是把内库当成私产,像万历这样主动让内库透明的,还真是头一个。

  朱翊钧回到御书房时,天已经擦黑。小李子端来热腾腾的姜汤,皇帝却没喝,只是看着窗外的星空发呆。他知道,处置刘忠只是开始,冯保留下的盘根错节的势力,不是一朝一夕能清除的。但他必须这么做 —— 内库不清,国库难丰;国库不丰,边防难固;边防不固,何谈盛世?

  把那本新账册拿来。 皇帝对小李子说。他翻开第一页,在 今日收支 栏里写下:刘忠案罚没银三千两,全入国库,字迹工整有力,仿佛在宣示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窗外的寒风还在呼啸,但御书房里的地龙却烧得很旺。朱翊钧知道,清理内库的糊涂账,就像给大明这棵老树刮骨疗毒,过程必然痛苦,但只有这样,才能让树身更加强健,才能在未来的风雨中屹立不倒。而他,愿意做那个执刀的人,哪怕要忍受暂时的疼痛。

  夜色渐深,内库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只是这一次,每个灯笼下都有太监在认真记账,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在谱写一曲新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