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张居正的谢恩-《万历中兴:朕的大明不落日》

  初夏的阳光透过御书房的窗棂,在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朱翊钧正坐在紫檀木棋盘前,手里捏着颗象牙象棋子,指尖在 “帅” 字上轻轻摩挲。案上的棋局已近尾声,黑方的 “将” 被红方的车马炮围在九宫格内,只剩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万岁爷,张首辅到了。” 小李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他手里捧着盏刚沏好的碧螺春,茶叶在热水中舒展,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朱翊钧抬眼,目光掠过棋盘,落在门口的身影上。张居正穿着件深蓝色的蟒袍,腰间系着玉带,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惯有的从容,但眼角的细纹里,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臣张居正,参见陛下。” 张居正走到棋盘前,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声音比往日低沉了几分。

  “先生免礼。” 朱翊钧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他指了指棋盘对面的绣墩,“来,陪朕下完这盘棋。”

  张居正谢过落座,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棋盘。他棋艺精湛,一眼就看出黑方已成败局。红方的一颗 “兵” 看似不起眼,却卡在黑 “将” 的咽喉要道,正是这颗看似无关紧要的棋子,决定了整个棋局的走向。

  “陛下棋艺精进啊。” 张居正拿起黑方的 “士”,却没有立刻落下,“臣自愧不如。”

  “先生过奖了。” 朱翊钧落下一颗红 “炮”,将黑方的最后一道屏障打掉,“不过是瞎下罢了。”

  两人沉默地走了几步棋。御书房里很安静,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张居正的心思显然不在棋上,落子频频犹豫,好几次都差点下错位置。

  朱翊钧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知道,张居正今日入宫,绝非只为了陪他下棋。

  果然,没走几步,张居正便放下了棋子,再次躬身行礼:“陛下,臣今日前来,是特意为选妃之事谢恩的。”

  “谢恩?” 朱翊钧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谢什么恩?”

  “陛下为臣着想,力排众议,没有选择张氏为太子妃,以免臣落个外戚干政的名声。” 张居正的语气无比诚恳,甚至带着一丝动容,“陛下这份体恤,臣感激不尽。”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些许感慨:“臣深知推行新政阻力重重,朝中多少人盼着抓住臣的把柄。陛下此举,不仅是保全了臣的名声,更是为新政扫清了一个潜在的障碍。臣…… 无以为报。”

  说罢,他竟起身对着朱翊钧深深一揖,态度恭敬得有些过分。

  朱翊钧看着他,心里冷笑。这位首辅大人,果然是消息灵通。他和李太后的谈话,想必早就通过太后身边的人传到了张居正的耳朵里。只是,他真的相信自己是为了保全他吗?

  “先生言重了。” 朱翊钧连忙摆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纯真笑容,“先生是国之栋梁,是朕最敬重的人。朕怎么能因为选妃这点小事,就让先生陷入非议呢?”

  他拿起一颗红 “兵”,轻轻放在黑 “帅” 的正前方,只隔一步之遥:“先生是忠臣,朕当然要护着先生。就像这盘棋,总要互相照应,才能走得长远。”

  张居正的目光落在那颗红 “兵” 上,瞳孔微微一缩。这颗兵,已经离黑 “帅” 太近了,近到随时可以发起致命一击。

  “陛下说得是。” 他勉强笑了笑,拿起黑 “帅”,却发现无论往哪个方向移动,都会落入红方的陷阱。

  朱翊钧看着他左右为难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轻轻推动那颗红 “兵”,向前迈进了一小步,正好卡在黑 “帅” 的正前方,彻底封死了它所有的退路。

  “先生看,” 朱翊钧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天真,眼神却锐利如鹰,“这颗子是不是太靠近帅位了?太近了,容易起冲突,反而不好。”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张居正的脑海中炸响。他捏着棋子的手猛地停在半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棋盘上的局势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 那颗看似不起眼的红 “兵”,不就是他张居正吗?而被步步紧逼的黑 “帅”,就是眼前这位看似无害的少年天子!

  他终于明白了。

  皇帝拒绝婚事,根本不是为了保全他的名声,更不是什么 “体恤”。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离权力中心太近,不要试图通过联姻来扩大势力,不要威胁到他的 “帅位”!

  这孩子,哪里是什么不懂事的少年?他心思之深沉,算计之精准,甚至超过了朝中那些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他用一句看似关心的话,就轻轻化解了自己的联姻攻势,还反过来敲打了自己一番。

  冷汗,瞬间浸湿了张居正的后背。他抬起头,对上朱翊钧那双清澈的眼睛,却从中看到了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疏离。那眼神仿佛在说:先生,你的心思,朕都懂。

  “陛下…… 所言极是。” 张居正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放下手中的棋子,感觉手心黏糊糊的全是汗,“是…… 是臣考虑不周了。”

  这一刻,他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里的从容淡定。在这个十岁的少年面前,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自己处心积虑的布局,在对方看似不经意的一招之下,便土崩瓦解。

  “先生明白就好。” 朱翊钧笑了笑,将那颗红 “兵” 又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无心之举,“下棋嘛,讲究的就是个进退有度。太急了,反而会输。”

  “是,陛下教训的是。” 张居正躬身应道,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深蓝色的蟒袍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输了。不仅输了这盘棋,更输了与这位少年天子的心理较量。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可以把皇帝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可现在看来,是他太小看对方了。

  这孩子拒绝婚事,不是为了他张居正,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的皇权,为了他的 “帅位” 不被威胁。

  “先生还有其他事吗?” 朱翊钧见他神色恍惚,故意问道。

  “没…… 没有了。” 张居正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臣…… 臣就是来谢恩的。既然陛下还有要事,臣就不打扰了。”

  “好,先生慢走。” 朱翊钧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棋盘上,仿佛刚才那段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张居正躬身行礼,转身退出了御书房。走到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朱翊钧正专注地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阳光照在他小小的身影上,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走出宫门,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张居正站在宫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他的随从见他脸色不好,关切地问:“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 张居正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回府。”

  坐在回府的轿子里,张居正闭着眼睛,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朱翊钧那句话:“先生看,这颗子是不是太靠近帅位了?”

  他想起自己刚入内阁时,皇帝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凡事都要依赖他这个首辅。那时,他以为自己可以像诸葛亮辅佐刘禅一样,辅佐这位小皇帝开创一个盛世。可现在看来,这位小皇帝根本不是刘禅,他是汉武帝,是唐太宗,是那种天生就懂得如何掌控权力的君主。

  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推行新政,提拔亲信,巩固权力,在皇帝眼里,恐怕早就成了那颗 “太靠近帅位” 的棋子吧?

  张居正的心里五味杂陈。有震惊,有不甘,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或许,这才是大明真正需要的君主?一个有主见,有手段,能够驾驭权臣的君主?

  轿子在张府门口停下,张居正却没有立刻下车。他坐在轿子里,沉思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才缓缓开口:“去,把吏部拟的那份官员调动名单拿来,老夫要亲自过目。”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了。皇帝已经发出了警告,他必须有所收敛,至少在表面上,要给足皇帝面子。

  而御书房内,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拿起那颗红 “兵”,在指尖轻轻转动着。

  “万岁爷,张首辅这是…… 明白了?” 小李子小心翼翼地问。

  “嗯。” 朱翊钧点点头,“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

  “那他会不会……” 小李子有些担心,“会不会报复?”

  “报复?” 朱翊钧笑了笑,将棋子放回棋盘,“他现在还不敢。新政还需要他推行,边防还需要他支撑。他要是敢动,受损的是整个大明,不是朕一个人。”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而且,朕也不会给他报复的机会。”

  朱翊钧走到窗前,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他知道,今天这盘棋,只是他和张居正之间无数较量中的一次。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更多的挑战和博弈在等着他。

  但他不怕。他已经长大了,已经懂得了如何运用手中的权力,如何在复杂的朝堂斗争中保护自己,保护大明的江山。

  “小李子,” 朱翊钧转过身,“把那份选妃名单拿来,朕再看看。”

  “陛下还要选啊?” 小李子有些惊讶。

  “看看而已。” 朱翊钧笑了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张居正能给朕来这么一手,保不齐其他人也会有什么心思。朕得早点做好准备。”

  小李子连忙跑去取名单,心里对自家万岁爷的佩服又多了几分。这才十岁啊,就有这么深的心思,将来肯定是位了不起的君主。

  朱翊钧看着手里的名单,目光在那些名字上一一扫过。他知道,选妃不仅仅是选一个妻子,更是一场权力的博弈。他必须谨慎,必须选一个真正能帮助自己,而不是成为别人棋子的人。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照在名单上,也照在朱翊钧年轻而坚定的脸上。他知道,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很多困难和挑战在等着他。但他有信心,也有决心,去面对这一切,去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盛世。

  而今天,他又成功地迈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