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羽翼初成-《万历中兴:朕的大明不落日》

  东宫的夜总是比别处更沉些。三更的梆子敲过之后,连巡逻禁军的脚步声都变得轻悄,仿佛怕惊扰了这方天地的静谧。朱翊钧坐在暖阁的书案前,手里捧着一卷《史记》,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案上的青瓷笔洗里,清水映着跳动的烛芯,像一团揉碎的星子。

  “万岁爷,夜深了,该歇着了。” 小李子第三次进来劝,声音压得像蚊子哼。这半个月来,陛下每晚都要多留半个时辰看书,说是 “温故知新”,可谁都看得出,那些摊开的书卷后面,藏着更深的心思。

  朱翊钧没抬头,指尖划过 “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 几个字:“再等等。” 他知道,暗处有双眼睛正盯着暖阁的灯光,那眼睛的主人,一定按捺不住了。

  果然,没过多久,神武门方向传来隐约的争执声,起初很轻,像风吹过树梢,渐渐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怒喝和甲胄碰撞的脆响。

  小李子吓得脸都白了:“万岁爷,外面…… 外面好像出事了!”

  朱翊钧合上书,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去看看。”

  刚走到回廊,就见一个侍卫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陛下!冯…… 冯公子带着人闯宫!骆百户正在宫门口拦着呢!”

  “冯公子?” 朱翊钧故作惊讶,“哪个冯公子?”

  “是…… 是冯公公的侄子,冯邦宁!” 侍卫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 他说怀疑有刺客,要进来护驾,骆百户不让,双方打起来了!”

  朱翊钧的眼神冷了下来。冯邦宁?他倒真敢!看来这半个月的 “深夜苦读”,果然让这只狐狸以为自己在密谋什么,竟急得亲自跳出来了。

  “走,去看看。” 朱翊钧迈开脚步,明黄色的常服在夜色中像一道流动的光。

  宫门口的景象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冯邦宁穿着一身锦袍,腰间佩着玉珏,正指着骆思恭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守宫门的百户,也敢拦本公子?!”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家丁,个个手持棍棒,与骆思恭带来的锦衣卫对峙着,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

  骆思恭穿着玄色飞鱼服,身姿挺拔如松,左手按在腰间的绣春刀上,眼神冷得像冰:“东宫禁地,无陛下旨意,谁也不能进!”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震得冯邦宁身后的家丁纷纷后退。

  “放肆!” 冯邦宁气得脸都红了,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百户竟敢如此顶撞自己,“本公子是奉了冯公公的命令,来保护陛下安全的!你敢拦我,就是抗旨!”

  “抗旨?” 骆思恭冷笑一声,“冯公子可有陛下手谕?可有太后懿旨?若是没有,就是擅闯东宫,按律当斩!”

  “你!” 冯邦宁被噎得说不出话,恼羞成怒地挥手,“给我打!出了事本公子担着!”

  家丁们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仗着人多,挥舞着棍棒冲了上去。骆思恭眼中寒光一闪,拔刀出鞘,刀身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铛” 地一声格开最前面那人的棍子,沉声道:“谁敢再前进一步,休怪刀剑无眼!”

  锦衣卫们见状,也纷纷拔刀,双方瞬间缠斗在一起。棍棒碰撞声、怒喝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都住手!”

  一声厉喝划破夜空,如同平地惊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太后的仪仗簇拥着一顶凤轿停在不远处,李太后扶着宫女的手走下轿,脸色铁青地看着眼前的乱象。

  冯邦宁和骆思恭都愣住了,连忙停手。冯邦宁的锦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头发也乱了,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嚣张;骆思恭的飞鱼服上沾了些尘土,脸上却依旧镇定。

  “这是怎么回事?!” 李太后的声音带着怒火,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最后落在冯邦宁身上,“邦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东宫门口动武?!”

  冯邦宁吓得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太后娘娘息怒!臣…… 臣是听说东宫有刺客,特意来护驾的,可这骆思恭…… 他拦着不让臣进去!”

  “刺客?” 李太后冷笑一声,“哀家怎么没听说有刺客?倒是听说,有人深夜擅闯东宫,还敢动手打人!” 她看向骆思恭,“骆百户,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思恭躬身行礼,声音平静无波:“回太后娘娘,亥时三刻,冯公子带着家丁来到宫门口,说要入宫护驾,臣请他出示陛下旨意或太后懿旨,冯公子却说没有,还说臣拦他就是抗旨,随即下令动手。臣职责所在,不得不拦。”

  “你胡说!” 冯邦宁急得跳脚,“我明明说……”

  “住口!” 李太后厉声打断他,“东宫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想来就来,想动武就动武的?!就算真有刺客,也轮不到你带着家丁来胡闹!”

  就在这时,冯保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到跪在地上的冯邦宁和满地狼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太后娘娘息怒!老奴教侄无方,让他惊扰了圣驾,求太后娘娘降罪!”

  李太后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失望:“冯保,你是看着哀家长大的,东宫的规矩,你会不知道?邦宁做出这等无礼之事,你难辞其咎!”

  “是是是,老奴有罪,老奴有罪!” 冯保不停地磕头,额头上很快就红了一片,“求太后娘娘看在老奴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邦宁这一次,老奴一定好好管教他!”

  冯邦宁也跟着哭哭啼啼地求饶:“太后娘娘,臣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臣吧!”

  李太后看着他们叔侄俩,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不是不知道冯保的心思,也明白冯邦宁是仗着冯保的势才如此嚣张。可东宫禁地,擅闯动武,这要是不严惩,以后还了得?

  “来人!” 李太后的声音斩钉截铁,“冯邦宁目无宫规,擅闯东宫,惊扰圣驾,给我拖下去,杖二十!”

  “太后娘娘!” 冯保大惊失色,连忙膝行几步想求情,却被李太后的眼神制止了。

  “冯保,” 李太后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也回去好好反省反省,看看自己是怎么教侄子的!”

  “是…… 是……” 冯保不敢再多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冯邦宁被禁军拖下去,嘴里还在不停地哭喊着 “叔公救我”。

  就在这时,朱翊钧的声音从回廊那头传来,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母后,怎么这么吵啊?”

  众人回头,只见朱翊钧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寝衣,头发有些凌乱,正揉着眼睛走过来,身后跟着小李子,手里还拿着一件披风。

  “钧儿,你醒了?” 李太后的语气缓和了些,走上前拉住他的手,“没吓到你吧?是冯邦宁无礼,在宫门口胡闹,母后已经处置了。”

  朱翊钧看着被拖走的冯邦宁,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冯保和站在一旁的骆思恭,故作茫然地问:“冯伴伴的侄子?他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李太后没好气地说,“说是来护驾,我看是来添乱的!” 她摸了摸朱翊钧的头,“好了,没事了,快回去睡觉吧,别耽误了明天的经筵。”

  “嗯。” 朱翊钧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骆思恭,对着他微微颔首,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

  骆思恭的心头一暖,连忙躬身行礼。他知道,陛下这是在肯定他刚才的做法。

  回到暖阁,朱翊钧坐在床沿,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杖责声,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冯邦宁果然上当了,以为他深夜看书是在谋划什么,竟愚蠢到带着家丁闯宫,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万岁爷,您早就料到冯公子会来?” 小李子一边给他披披风,一边好奇地问。

  “猜的。” 朱翊钧淡淡一笑,“冯保的侄子,一个个都跟冯邦宁一个德性,狂妄自大,又没什么脑子。朕不过是多看了几晚书,他们就坐不住了。”

  他想起刚才骆思恭拦在宫门口的样子,身姿挺拔,言辞犀利,面对冯邦宁的嚣张丝毫不惧,那才是他想要的臣子。这半个月来,骆思恭在神武门不仅查清楚了冯保的眼线,还把宫门守得固若金汤,果然没看错人。

  “骆百户这次立了大功。” 小李子由衷地说。

  “嗯。” 朱翊钧点点头,“是个可用之才。”

  他走到窗前,望着宫门口的方向。冯邦宁的惨叫声已经停了,冯保也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李太后的仪仗也渐渐远去,东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但朱翊钧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冯保经此一事,气焰必然受挫;李太后对冯家人的看法也会改变;而他,终于有了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羽翼。

  骆思恭就像一把锋利的刀,被他打磨得恰到好处,今天终于出鞘,虽然只是小试牛刀,却已经展现出惊人的威力。

  “小李子,” 朱翊钧转过身,眼神明亮,“明日传旨,升骆思恭为锦衣卫千户,依旧掌管神武门防务。”

  “是!” 小李子连忙应道,心里却暗暗咋舌 —— 万岁爷这是要重用骆思恭了。

  朱翊钧重新躺回床上,却没有立刻睡着。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场景,骆思恭的坚定,冯邦宁的狼狈,冯保的惊慌,李太后的愤怒…… 这一切都像一盘棋,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冯保不会善罢甘休,朝堂上的暗流依旧汹涌,他要走的路还很长。但他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靠张居正和李太后的小皇帝了,他有了自己的力量,有了可以信任的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银辉。朱翊钧看着那片月光,嘴角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他的第一支羽翼,终于派上了用场。而未来,还会有更多的羽翼,在他的身边展开,助他翱翔于这大明的天空。

  夜,渐渐深了。暖阁里的烛火依旧亮着,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照亮了少年天子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