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活埋的钟要响-《民国谍影:真实之眼》

  冰冷的探视室里,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刺得人鼻子发酸。

  林默拧开药膏的盖子,一股清凉的草药味瞬间驱散了沉闷。

  他扶起陈叔略显浮肿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将碧绿色的药膏涂抹在他手腕的瘀伤上。

  “陈叔,别怪弟兄们,组织……已经散了。”林默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颓丧和绝望,足以让门外的监听者信服,“大势已去,都各自逃命了。我这次来,也是上面格外开恩,算是全了我们最后一点情分。”

  他的话语如同一阵寒风,吹过陈叔枯槁的脸庞。

  陈叔始终闭着眼,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已麻木,只有在药膏触碰到破皮的伤口时,身体才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了一下。

  林默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继续絮叨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往事,仿佛在进行一场无望的告别。

  然而,他涂抹药膏的右手拇指,却在不经意间,再次抵住了冰凉的桌面边缘,用一种独特的节奏,轻轻敲击着。

  一下,两下,停顿,再三下。

  这是“夜枭”独有的摩斯密码变体,传递的信息简短而致命:“夜枭将鸣,准备出笼。”

  陈叔的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在他身侧,那只看似无力垂下的手,指尖却在粗糙的木质桌面上,悄无声息地划过了三道极浅的短痕。

  动作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在林默眼中,却无异于惊雷。

  这是“火种”内部最原始、最可靠的暗语——三道短痕,代表着“明白,等信号”。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热。

  老叔没有倒下,他依旧是那颗最坚韧的火种,在这无边黑夜里,等待着燎原的信号。

  返回的轿车上,气氛压抑。

  金世荣一直透过后视镜观察着林默的表情,那张脸上交织着悲伤与解脱,完美得无可挑剔。

  当车子即将驶回巡捕房时,金世荣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去南市。”

  司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调转方向。

  林默心中一凛,南市,那是火葬场的方向。

  车在火葬场后院一处偏僻的平房前停下。

  两名身材壮硕的特务从平房里抬出一具用白布覆盖的担架,径直放在车前。

  一股尸体特有的、混杂着福尔马林的气味钻入鼻腔。

  “陈海,也就是你口中的陈叔,昨夜在牢里上吊自尽了。”金世荣的声音冷得像铁,“按规矩,火化前需要亲近的人确认身份。你去吧。”

  林默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踉跄着下了车,一步步走向那具担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颤抖着手,缓缓掀开了白布。

  一张蜡黄枯槁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五官与陈叔有七八分相似,但早已失去了所有生命的光泽。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悲痛的神情几乎要从脸上满溢出来。

  然而,就在他视线扫过尸体耳后的一瞬间,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响起:【扫描完成。

  身份不符·伪造死亡。】

  没有那颗朱砂痣!

  陈叔的左耳后方,有一颗天生的朱砂痣,如同烙印,是无法伪造的身份证明。

  林默立刻明白了金世荣的毒计——他们要用一具假尸体,一场假死亡,诱捕那些可能前来收尸或悼念的“火种”残余力量,一张绝户网已经悄然张开。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身体却配合着演了一出好戏。

  他的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住担架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是陈叔。”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悲恸,“就是他……”

  金世荣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看来你倒是个有情义的人。行了,确认了就行。今晚就烧了,骨灰直接撒进黄浦江,也算干净。”

  回到宿舍,林默反锁上门,脸上所有的悲痛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决绝。

  他迅速从药膏盒的夹层中取出那微量的磷粉,倒在玻璃杯里,滴入几滴碘酒,小心地搅拌均匀。

  他摊开一张旧报纸,用一根细棉签蘸着这特制的隐形墨水,在体育版的背面飞快地绘制起来。

  那是一张南市火葬场的简易排班图,重点标注出了焚化炉每日停机检修的十五分钟空档——那是唯一的生机。

  画完后,他将报纸在灯下微烤,字迹消失无踪。

  他熟练地将这张报纸折叠、卷成一根细细的纸烟,然后走出宿舍,在街角喊住了一个正在卖烟的半大孩子,买了一包最便宜的香烟。

  在递过零钱时,那根特制的“纸烟”被他不动声色地塞进了几张毛票的褶皱里。

  这是“老槐通道”最新启用的传递方式,安全而隐蔽。

  为了彻底麻痹金世荣,林默当晚熬了一个通宵,写了一份数千字的“临终忏悔录”。

  他声称自己连日噩梦,梦见陈叔浑身是血地向他哭诉,说自己不甘心,还将一部备用电台藏在了巡捕房的锅炉房夹层里,求他代为上交,以求死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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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篇报告字字泣血,语气凄切,将一个被同志死亡彻底击垮、精神濒临崩溃的叛徒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第二天一早,金世荣拿到这份报告,半信半疑地派人去挖。

  当特务队真的从锅炉房的砖石夹层里掘出一部锈迹斑斑的老旧发报机时,金世荣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台废弃设备是林默数日前利用巡逻的便利亲手埋下的,而那根看似断裂的天线,却被林默用一根细不可察的铜丝,巧妙地接通了外滩一处地下电台的备用线路。

  金世荣大喜过望,他拍着林默的肩膀,赞许道:“你做得很好,看来是彻底想通了。”当天下午,一纸调令下达,林默被正式调入情报分析组,获得了接触每日监听汇总报告的权限。

  当晚,林默坐在堆积如山的监听报告前,逐字逐句地筛选着信息。

  就在他快要被无尽的杂乱电波淹没时,一条被标记为“来源不明、重复发送”的加密信号,像针一样刺入他的眼中:“老钟未响,勿触引信。”

  他的心头剧烈一震。

  这是“火种”最高级别的警戒指令!

  意思是组织内部的奸细并未肃清,行动存在巨大风险,所有外围小组必须保持静默,等待总部的最终确认信号。

  组织察觉到了危险!

  他们没有被假情报迷惑,但这也意味着,原定的营救计划可能被无限期搁置。

  不能再等了。

  深夜,万籁俱寂。

  林默取出那块陪伴他多年的银质怀表,用一根钢针,将胶卷上破译出的最后一段关键信息,一笔一划地刻在表盘的金属背面:“地窖B区,每夜两点换岗,守卫轮替三分钟。”

  他走到窗前,将怀表放在窗台上,调整好角度。

  月光穿透表盖,在冰冷的玻璃上折射出一道微弱却稳定的反光,精准地投向对岸一栋大楼的某个特定窗口。

  那是他与“夜枭”观察哨约定的最后信号。

  一声轻微的脆响在脑海中响起:【功勋值 400。

  恭喜宿主,真实之眼即将解锁高级功能:死亡预告。】

  林默没有理会系统的提示,他的目光穿透沉沉夜色,死死地盯着远处巡捕房那片黑压压的建筑轮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陈叔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陈叔,这次不是送您去死……是带您回来,敲响那座老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向那个决定生死的坐标——凌晨两点。

  巡捕房厚重的宁静之下,一股致命的暗流,正悄然涌向地底深处。